解剖学上说,一具漂浮在水面的尸体要辨明其性别只要看它是面朝下还是面朝上。这里面又牵扯到生物学,男性身体的重量主要集中在上半身的前半部,女性身体的主要重量集中在下半身的后半部。所以尸体一旦浮在水中,面朝下的一定是男性,反之是女性,人妖另当别论。
逆流而上的男士胴体由远而近。
红数一看到这一幕,有点指桑骂槐地说:“肯定又是不懂事的情侣在水下乱搞,看到了吧,这就是下场。待会儿铁不定上面也掉一具女尸下来。”
我不禁羞红了脸。
小重打住他:“救人要紧,哪来这么多废话!”说着拔腿就往前赶。我紧跟其后,红数十指交叉靠在脑后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回头看竞还在水中折腾。
皎皎月光下,那个男人飘到了我们脚下,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水草一样摇摆,露出水面的皮肤红润细腻有光泽。按照正常思维,这个人必死无疑,但是事情是发生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方,这个人还活着也不好说。于是我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算先把他捞起来。
红数伸脚踩了踩那个人的背,口不留德:“喂喂,没死就赶紧起来,水里不是用来睡觉的。”
“能不能放尊重点,死人也是有尊严的。”我没好气地回他:“小心他爬起来抽你耳刮子。”
真搞不懂他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像吃错药似的,到处找茬,快被他气死了。
“水好烫啊!”小重手刚伸进去就缩回来,放在嘴巴前不停地吹气。
我狐疑地看着她:“你不是怕……”说完得瑟地笑两声。
“才不是呢,真的很烫!”她又吹了几口,有点伤脑筋地看了它一眼:“要不,我们找什么东西捞吧!”
主意好是好,可是环顾四周,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拿来使的。
“真没用,这种大事还是得我们男人来做!”红数说着也出手要捞结果也被烫回来。我和小重面面相觑。
正想着,尸体飘向了竞。
竞突然大叫一声从水里蹦了出来,到岸上也是一个劲蹦跶。过了这么久他才穿了一件内裤,摆明了是在作秀嘛!
“怎么啦?”我奔向他:“你穿了这么久就穿了一件?”
他嘿嘿笑了两声,有点傻。边套衣服边走向我:“水突然变烫了!”
转眼已到眼前:“那具尸体怎么回事?”
“不知道,估计是做爱做死的!”红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是不是皮痒痒啦?”我磨着牙齿瞪向他:“给我死一边去!Now!”
话一说完红数就跑进帐篷躲了起来。算你识相!
帮竞衬衫扣子扣到一半,红数从帐篷里兴冲冲跑出来,手上多了节帐篷的支柱,我很郁闷地发现我们好不容易搭好的其中一个帐篷已经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小重拍着手叫好。我咬咬牙,这个聪明的败家子!
红数很容易就将尸体停在岸边,接下来就是怎么拉上来的问题了。他四肢和脑袋都浸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光滑的脊背。抓背显然是行不通的,抓手也没成功,抓头发结果拔掉了一大把。水还是很烫,我就纳闷他怎么不会被煮熟呢,皮肤还那么好。我们围着他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看着这个背,越看越眼熟,一个可怕的想法闯入我的心里,我正要开口,竞大叫了一声:“风昌星!”
大家都不敢相信。
可实在太像了,187的身板,46码的大脚,脖子后面有个苦情痣,这也太巧了吧。
大家急中生智,利用杠杆原理直接把他杠上岸。尸体一翻到正面大家全吓呆了。灰得发黑的脸,紫色的唇,鱼白色的肚子,四肢正面也是灰黑色的。一个人七荤八素地躺在热水里这还不是最耸人听闻的,比这更恐怖的是被热水烫过之后的脱皮和起泡现象,他泡在水里的皮肤已经完全溃烂流脓。最恐怖的是从模糊的五官中可以辨认出他是我们队伍间的一员。世界真小,我们又见面了。
我们更愿意看到他变成我们的死对头,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痛苦或快活地活着,并且欢迎他时不时出来骚扰骚扰我们。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
月光静悄悄的,世界静悄悄的,我的心里空洞洞的。是我害了他,如果我没乱说话,他就不会离开我们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死了,被煮熟了飘到我们身边,是还有未竟的心愿未了吗?对了,一定是来找小重的!他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要找到小重吗?小重就在身边他怎么就不睁开眼睛看看呢?
“小重,他是来找你的……”我以为我会哭,我也应该哭的,但我没有。
小重怔了一下,呆呆地指着他:“他真的是、是风昌星?”
竞蹲下去探了下他的鼻息,就像风昌星以前经常干的那样,他接着又拿起已经溃烂的手腕,突然笑出来:“他还没死!”
本来死气沉沉的一片转瞬生气勃勃。我马不停蹄地跑进帐篷翻行李。妈的,红数拆的是我们的帐篷。竞跟上来帮我提篷布:“你在找什么呢?”
“仙丹,仙丹,巨大叔给的仙丹!”我满地爬来爬去终于还是找到了。小小的灰黑色的药丸长得很像老鼠屎,但它可是救命的东西。只要风昌星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能活过来。
我又兴冲冲地赶回去把药给他喂了下去,接下来我们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等待奇迹发生。等了好久气色还是这样差,只是呼吸没那么虚弱了。又等了很久,他身上的皮肤开始变得平整,我们松了一口气。
竞和红数守在风昌星身边,是他们执意将我们推到水潭这边的。红数说守灵这么恐怖的事情他们男人来做就行了,等待会儿诈尸了会招呼我们过来的。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小重身旁坐下。
“小重,如果他死了,你会不会伤心?”我问小重。
我们坐在水潭边,双脚浸在水中,水温已恢复正常。
她看着映着月影的水面回答我:“当然会,你们都是我的好伙伴嘛!”
“你没考虑过接受他吗,他为你付出了很多呢!”我看着她圆润的侧脸,脸上很平静。
“别看我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偏头看向我,眼窝中似笑非笑:“对于感情这种事我是很谨慎的。”
说完她转头看向红数。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答案很明显。我双手支腰,抬头仰望天幕,圆圆的月亮好美啊,我们的世界还看得到这么美丽的月亮吗?
“动了动了动了,快过来!”红数很激动地站起来招呼我们,他还真没忘记我们!
竞盘腿坐着,我一过来他就笑着拉过我坐到他腿上。被他半搂着,我转头目光落在躺着的风昌星身上。
风昌星看起来终于像我们认识的风昌星了。现在困惑我的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样的方式,他落难了还是苦肉计,他还会认识我们吗?
四个人将风昌星围在中间,看着他的眼皮一次动的比一次厉害,我们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厉害。
风昌星毫无预兆地从地上弹起身来,睁着黑魆魆的眼睛将我们扫视一遍。
我们高兴地叫了一声,又认真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在我们身上移来移去,感觉好像认识我们又好像不认识我们。他最后将目光锁在小重身上,比手指指着小重,语气令人捉摸不透:“我记得你!”
我们揪着心等他一个个指着我们说:“我也记得你!”这一定会是有史以来最令人亢奋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我们迟迟没有等来期待的结果,他的手还是指着小重,他的眼睛还是看着小重。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你是谁?”
我们都死心了,就当为风昌星行善积德,希望他能早点康复。一个医生是一个干大事的队伍所必不可少的骨干精英,少了他,很多危险的事就做不来,怕后果没人处理。
这真是月光如水、风竞如画的好夜晚。我们正打算离去,小重被风昌星一把握住袖子:“我有话对你说!”
竞搂着我,我三步一回头,他不知道会对小重说什么。我们权当他失忆了,只记得小重,就像小重只记得红数,红数只记得我一样。我又笑着看向我依偎着的这个男人,他的眸子深刻骨髓,我失忆了肯定只记得他。
当我换掉湿漉漉的衣服时我才想起风昌星全身是光溜溜的,他这样拉着一个陌生的女孩聊天是不是很不成体统,还是他去的地方很开放人们之间习惯裸聊呢?
红数把风昌星的背包扔给他:“喏!”
他愣愣地接过来,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红数。
红数不得已帮他翻了一套衣服出来,还是白背心、白衬衫、黑色长裤。翻来翻去找不到内裤,红数咬咬牙把自己的一条贡献了出来。
风昌星傻傻的看着手心里的这堆东西:“这是干嘛用?”
“我勒了个去!”红数亲手帮他穿上了,过程我没看见,竞蒙着我的眼睛把我蒙走了。
风昌星穿好衣服后就要离开,我们没有人阻拦他,也不知道我们哪来的信念,总感觉有一天他会记起我们,然后刻不容缓地回来找我们。他走的时候为了报答我们给了我们一样礼物——我们苦苦寻了很久的狮子座图腾。不知道为什么他能从裤袋里掏出来,红数拿衣服的时候就没发现吗?
生命是一条直线,我转弯,只为遇见你!或许这是他出现在这里的最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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