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微微一怔,抬头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何事?”
琴烨声音细小,语气颇有试探意味,慢条斯理道,“今日,我亲耳听见……姐姐她,她承认腹中孩子是……是李呈肆……”
月神神色阴郁,面无表情,手中的笔却停了下来。
琴烨继续道,“其实,殿下只要算算时间就知道了,殿下离开丛瑶居回到明月山处理事务从头至尾有两个月,她离去丛瑶居又在楚云庄待了至少有三个月,再加上如今在明月山的三个多月,假如,姐姐怀的是殿下的骨肉,至少也有八个月身孕了,可是,大夫却说姐姐只有五个月身孕……”
月神拍案而起,手中的笔不翼而飞,墨盒倾覆,浓稠的墨汁洒了一案几,宗卷案牍全部被毁。
琴烨吓得倒退几步,
月神猝然掀翻案几,所有物什哗啦啦滚落一地。
琴烨心中暗喜,趁机道,“殿下,不如让烨儿帮你拿掉她腹中得孽种,如何?”
月神神色阴郁,暗自思忖片刻,提步匆匆离去,径直朝月寒宫行去。
梦璃心中凄楚,郁结于心,身子越加孱弱,面色苍白透明的像一张薄纸,幸而还有一张旧琴可以抑郁抒怀,挣扎着从榻上起来,跌跌撞撞来到案几前,缓缓坐下来,开始拨弄琴弦。
月神突然闯入,霍然推开殿门,大步流星来到梦璃面前。
梦璃惊骇失色,盯着他有些手足无措,盼了那么久,盼来盼去,等到天昏地暗,他都始终没有出现。如今,她就快要生产了,早已心字成灰,说不清到底恨他还是爱他,他却突然出现,究竟是为何?
月神眼中阴郁狠戾,盯着她隆起的腹部心如刀绞,几个月来,他一直自欺欺人,辛苦逃避的事情,今日却不得不狠下心来面对,她的腹部让他感到无比刺眼,刺的他五脏六腑都疼,月神移开视线,盯着梦璃道,“以前的事情本尊可以既往不咎,也不想再提,本尊只问你一次,你可否愿意放弃这个孩子?”
梦璃猛地抬头,眼中惊怒伤痛,不可置信的盯着月神,泪水肆意滂沱,这是他亲口说出的话吗?
月神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甚至有几分厌恶和不耐,定定瞧着她。
梦璃气的浑身颤抖,一手扶着案几,勉强支撑住虚弱无力的身子,一手紧紧攥住一根琴弦,直到弦断情绝,血染琴弦,手中一片润湿潮腻,哽咽道,“月泽明封,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月神目光森然,眼中雾气氤氲,抑着声音道:“不是本尊心狠,而且时至今日!本尊已经再也无法继续相信你!这个孩子……你必须放弃!”
梦璃目光冰冷的盯着他,宛如刀子般戳进月神心窝,声泪俱下道,“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月神神情漠然,一语不发。
梦璃嚎啕痛哭,顺着案几无力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呜咽道,“你为何这般狠心!”
月神皱了皱眉,沉吟片刻,缓缓走至梦璃身边,钳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正色道,“事到如今,你的心里是否还有本尊?”
梦璃心灰意冷,恨恨瞪着他,眼中的怨怒恨不得将他吞噬,冷道,“没有!”
月神心中惊痛,眼中一黯,神色间难掩落寞和憔悴,盯着梦璃默然看了半晌,终于松开手,决然离去。
痛彻心扉大概就是如此。
梦璃伏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失声痛哭,泪水浸湿了袖口,也无声无息的浇灭了她心中曾经炙热似火的绵绵情意。
月神心力交瘁,感到头重脚轻,茫茫然一路前行,不知不觉间来到玉镜殿,一头栽向榻上倒头就睡。
期间琴烨和侍女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月神都昏迷不醒,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三夜。
月神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撕心裂肺的痛席卷而来。
逃不掉,忘不了。
月神开始夜夜笙歌,试图用醉生梦死来麻痹受伤的心。
琴烨夜夜相陪却久未怀孕,问遍仙医却都得不到答案,派人去阴山找蛊毒王,毒王却放出话要她爷爷的指环交换。琴烨很怒攻心,百思不得其解,以为是因为梦璃的存在,才导致月神对她不能全心全意的付出,不由对梦璃的嫉妒和怨恨与日俱增。
月神似乎完全不关心她在折腾什么,睡在他身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琴烨觉得月神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有时候他对自己冰冷如霜,她的来来去去他都不闻不问;有时候他又意乱情迷,像行尸走肉般对自己敷衍了事,她的痴狂炙热,他漠然接受;有时候他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令她烦闷厌倦,有时候他又说着一些让她听不懂的绵绵情话,受宠若惊。
不过,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月神再也没去过月寒宫,也再没提起过梦璃。
琴烨百无聊赖的时候,就会去月寒宫无事生非,三天两头去月寒宫找梦璃寻衅泄愤,或者猖狂嚣张的乱砸东西,或者肆无忌惮的谩骂羞辱,事态愈演愈烈,月神却毫无反应,梦璃也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以对。
琴烨激怒成恨,支人去请梦璃,告诉她自己有办法助她离开明月山。
梦璃看穿她笑里藏刀的好意,斟酌片刻道,“好,我去见她。”
侍女走的又急又快,一路带着梦璃来到宸华殿。
梦璃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冷道,“殿下将宸华殿赏给她了?”
侍女一愣,眼中惊慌失色,忙道,“不,殿下封赏给琴姬的是琴裳宫。”
骄阳似火,晌午的阳光最是毒辣,梦璃脚下一滞,站在树荫下纳凉,奇道,“那你为何带我去往宸华殿?”
侍女站在树荫外面,阳光直直照在她头上,晒得她头顶似要燃烧了一般,低下头,盯着热气腾腾的地面,唯唯诺诺道,“夏日燥热,琴姬便来灵渊泉中泡澡,一时累了就在宸华殿歇了……平日里,她都是住在琴裳宫……”
“情殇宫?”梦璃若有所思,又提步朝宸华殿方向走去。
正拾阶而上,就听见宸华殿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娇笑嬉闹声。
梦璃皱了皱眉,猜到是琴烨,正想回头问问刚才那名侍女,殿内是否还有其他人,却发现身后早已不见那名侍女的踪影。
梦璃站在门口犹豫片刻,终是提步进去。
奇怪……宸华殿空无一人,连刚才的女子笑声也没有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梦璃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
为何连个值守的侍女都没有。
梦璃心中暗自惊疑,难道,她还在灵渊泉中。
梦璃停下脚步,心中迟疑,到底该在偏殿等她,还是去寻她?
正思量间,一个侍女居然躲在屏风后面,伸出脑袋,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梦璃立即追上去,那侍女却转眼不知去向。
梦璃只好往前走,忽然又听到几个女子娇笑声,似乎是从灵渊泉那边传来。
梦璃心情郁闷,干脆拾步前去,拨开层层轻纱帷幕,灵渊泉越来越近,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娇媚欢愉的笑声,又听她语气柔婉道,“殿下,你好坏啊……”
梦璃心中惊痛,再也迈不开脚步,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
清风拂面,轻纱摇曳,扬起一个空隙,清晰的将月神裸露的胸膛呈现在眼前,他的怀中依偎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可人儿。
梦璃不由后退几步,那一刻,她居然想起南渊和洛冰,天意如此弄人!
月神面带微笑,眼中柔情似水,一手揽着琴烨柔软嫩滑的腰肢,一手勾起她的下巴,轻吻她笑靥如花的樱唇,琴烨两只白皙细腻的手臂环在月神脖颈间,背对着自己娇滴滴的朝月神撒娇。
池中还有几名陌生面孔的侍女在泉中互相泼水,嬉戏玩闹,似乎不是明月山的侍女,应该是琴烨从凤凰山带来的,她们虽穿着单薄的裙衫,却全被泉水浸湿,曲线毕露,姿色傲人,举止轻浮的围绕在月神身边暗递秋波。
琴烨克制着心中的妒火,笑靥如花,这些天以来,月神不再似从前那般专一深情的宠爱她一个人,而是朝三暮四,情绪莫测,今日宠幸这个女子,明日又宠幸那个女子,终日流连忘返于百花丛中,寻欢作乐,游戏人间。
梦璃心中惊怒厌恶,冷眼瞧着琴烨和月神缠绵悱恻的拥吻在一起。心若死了还会痛吗?不知不觉中,眼前一片模糊,说好了再不为他掉一滴眼泪,为何这泪水却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为何自己始终对他抱着一丝侥幸,为何伤到遍体鳞伤都还是不能死心。
梦璃泪如雨下,倔强的不愿离去,想要借满目疮痍的伤痛逼自己死心。
月神温柔的褪下琴烨的裙裳,梦璃再也受不了奔了出去。
月神眼中一黯,唇边的笑骤然变冷,顿觉索然无味,眉宇间憔悴尽显,挥手道,“都下去吧。”
这些侍女这些日子见惯了月神的喜怒无常,虽感到莫名其妙,但都不吵不闹的悄然退去。
月神穿好衣袍,准备离去。
琴烨笑道,“殿下,何必如此沉不住气,既然她会偷偷来看殿下,说明她心中还在乎殿下,若殿下放下尊严,主动对她低头服输,恐怕,姐姐今后会更加侍宠而骄,殿下又如何再约束她的心?她已经看见我们这般亲密,一定会更加在乎殿下,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但凡是看到自己心爱得人和其他女子如此,定然会嫉妒到发狂,然后想方设法想要揽回他的心,等过几日,殿下再去哄哄她,她必定会回心转意。”
月神暗自思索,觉得琴烨所言有理,便走至榻前缓缓坐下。
琴烨心中暗自欢喜,攀上他的肩,从身后抱住月神,柔声道,“殿下,今日就在这里歇了吧,烨儿好想你。”
月神神情萧索,苦笑道,“这些日子以来,本尊每日都陪着你,还有什么可想?”
琴烨嗔了月神一眼,幽怨道,“殿下虽然每日都陪在烨儿身边,可是,不知为何,烨儿却总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哪怕是被殿下紧紧拥在怀中,可烨儿依然觉得好孤单。”
月神起身来到案几前,端起茶壶,为琴烨斟满一杯茶,微笑道,“说了半天不会口渴吗?”
琴烨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若有所思道,“烨儿很想为殿下也生个小孩子。”
月神不动声色的放下茶壶,转过身来,朝琴烨微微一笑,淡定自若道,“有阳儿和婉儿陪着我们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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