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言坐在树下喝着药,子珑在一旁为她扇风,有些无奈地叹着气说道:“陛下的身子早便好了,可为何,陛下却一直不曾来栖梧宫看看娘娘呢?难不成,陛下他连娘娘受伤之事亦不知晓吗?”
晏殊言不动声色地喝着药,似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她心头微涩,让那入嘴的药膳更显得苦涩不已。她是决定离开的,拓跋铮亦是答应了她,届时会替她想办法离开。那日她放了两碗血后,身子便一直未曾见好,是以,这些日子,她便一直留在栖梧宫中休养罢了。而就在这些日子,宫中亦是有传闻,道是她快失宠了,而那司徒才人如今甚得陛下的青睐,常伴于陛下身侧。栖梧宫的宫人们私下对此事议论纷纷,她听闻此事,亦只是一笑而过。自那日被韫彧之知晓她这些日子不过是在骗他后,她早便料到会是如今这番境况。她想,她再过些日子也是会离开的,是以,韫彧之他如今青睐谁,宠幸谁皆是与她无关。她又有何资格生气呢?只是为何,她的心,却依旧是不受控制地难受?
子珑见晏殊言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地抬头望着那树繁花,只得在心中默默叹气。
……
“拜见皇后娘娘。”一道素色身影走进长门殿,对着皇后施施然行了一礼。
皇后理理头上的凤钗,这才抬眼冷睇着来人,那笑意不达眼底,缓缓开口说道:“近来陛下青睐司徒妹妹,也亏得妹妹这个大忙人在百忙之中还记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妹妹还行礼做什么,快快落座吧!”
司徒月闻言,面容不悲不喜地答道:“谢过皇后娘娘。”说罢,便走至一旁,坐了下来。
皇后在上座细细打量着司徒月,见她一身清冷的气息,面容倒也辨不出悲喜,与她的这一身素衣倒是相衬。这宫中的妃嫔们哪一个不是妆容艳烈,衣着华丽,费尽了心思打扮自己。也惟有她,不过是略施粉黛罢了,衣着素雅,的确会使得她在一众妃嫔中显眼无比,方能吸引住陛下的目光。皇后不得不在心中暗叹这司徒月果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司徒妹妹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脸色有些苍白?”皇后收回心绪,装作一脸关怀地问道。
司徒月听见皇后如此问道,有些虚弱地答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无碍,不过近来有些胸闷气短,没有什么食欲罢了。”
皇后闻言,叹息着说道:“妹妹近来甚得陛下的青睐,还须得多注意些身子,否则,如何能将陛下伺候好?”只是,这话中却无一丝真心。
司徒月闻言,怎会不知皇后心中所想?是以,她开口解释道:“娘娘,陛下她对臣妾并无其他之意,不过是去映凇宫坐了些时辰罢了。再者,陛下去映凇宫时,也少有与我交谈的机会,臣妾大都是在一旁做着自己的事罢了。”
皇后闻言,脸上扯出一丝冷冷的笑容。陛下他爱的果真还是那栖梧宫中的狐媚子,这宫中盛传司徒月得宠之事,看来也不过是众人臆想的罢了。只是,陛下他明明如此爱那狐媚子,可为何,近些日子却“独宠”司徒月一人?皇后在心中猜测,莫不是乞巧节那日,陛下与那狐媚子之间有了什么嫌隙吧?如若她能借着此次机会,离间两人的感情,或许,倒也能事半功倍了。思及此,皇后的脸上这才有了些暖意,她望着一旁的司徒月,缓缓开口说道:“也快到了午膳时间,司徒妹妹今日若是无事,便留在长门殿与本宫同用午膳吧!”
司徒月闻言,只得笑着说道:“那便谢过皇后娘娘了。”
皇后吩咐下去,宫人们便去准备今日的午膳,不多时,皇后便带着司徒月移步饭厅。宫人们鱼贯而入,端来精致的菜肴,一一摆在桌上。司徒月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看着确实是有些虚弱的模样,皇后见状,便亲手拿起汤碗,为她舀了一碗鲈鱼汤,递至她跟前,一脸关怀的笑,说道:“本宫瞧着司徒妹妹你这身子确实是有些虚弱,便唤宫人为你特地做了这鲈鱼汤,很是滋补,司徒妹妹多喝些。”
司徒月接过这碗鱼汤,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还不曾喝,她便闻到这鲈鱼汤所散发出的一股浓重的腥味,她喉间一股酸水涌出,一时不曾忍住,便“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好在她随行的宫人早有准备,忙拿来痰盂,否则,司徒月倒真是丢人现眼了些。皇后在一旁看着,一脸狐疑。待司徒月好了些,她才开口问道:“司徒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这鲈鱼汤不合妹妹的胃口?”
司徒月的脸色有些苍白,闻言站起身来解释道:“回皇后娘娘,只是近些日子来,臣妾不曾有食欲,大都是吃些清粥小菜罢了。今日这鲈鱼汤的腥味太重,臣妾一时不曾忍住,这才……若是因此害得娘娘没了食欲,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微微对皇后点了点头,皇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继而才开口说道:“妹妹,即便是小病,这身子亦是不容忽视的——来人,快去唤御医前来长门殿为司徒才人诊治!”皇后说罢,登时便有宫人领命匆匆离开去太医院请御医来。皇后见司徒月亦是没有了用膳的心思,便唤宫人将司徒月扶至偏殿,让她躺下来歇息。不多时,便有一位发须花白的老御医颤颤巍巍地赶来栖梧宫。
“御医,你快些过来替司徒才人瞧瞧,她这是怎么了。”皇后坐在一侧,不咸不淡地开口吩咐道。
御医行礼后便匆匆来到榻前,拿起一块素色锦帕包住司徒月的手腕,这才将手搭在她的脉上,为她诊脉。好半晌,御医才一脸喜色地说道:“恭喜才人,贺喜才人!才人你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是喜脉呀!”
御医的话才说完,殿中的所有人神色各异。皇后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反观司徒月,她的脸色却比之前更要苍白了些。司徒月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旁的皇后出声阻止道:“司徒妹妹你的身子不爽,还是先歇息片刻再起身吧。”
御医这才继续道:“只是,司徒才人这脉象有些不稳,还须吃些安胎的药膳将身子调理好,老夫这便为才人开些药方,届时才人便按照这方子去太医院抓药吧。”说罢,御医便提笔写下一张药方子,吹干后才将它递给司徒月的宫人。
皇后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人便拿出一个锦袋递给老御医,说道:“御医辛苦了,这司徒才人怀上龙嗣,是宫中一大喜事,届时还需御医多照料照料司徒才人。”
御医接过锦袋,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老夫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托,日后定会照顾好司徒才人腹中的孩儿。”
皇后见状,这才满意地笑笑,对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便将老御医送出了长门殿。
司徒月见老御医离开,再也不顾宫人的阻止,急忙从榻上起身,跪在皇后跟前,苍白着脸,说道:“皇后娘娘——”司徒月嗫嚅了半晌,却是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她自然是知晓的。她爱着徐郎,自然是想要将这个孩子留下。只是,若是此事被旁人所知,她与徐郎,以至于这孩子,皆是难逃一死。是以,她是绝对不能留下这孩子。只是,她却又不忍心将这孩子打掉。是以,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皇后怎会不知司徒月心中所想?见状,她便站起身,将司徒月扶起来,轻拍着她的手,笑着说道:“本宫又岂会不知司徒妹妹的心思?若是想要这孩子,便留下吧。陛下醉酒的第二日,便是妹妹你与那姓徐的小子有肌肤之亲的那日,这日子挨得这般近,是以,无人会怀疑你腹中的孩子不是陛下的子嗣。”皇后轻声安慰道,只是,那笑容之后,却散发着邪恶。
司徒月闻言,这才从惊慌中缓了过来,头脑也清醒了些,心中冷笑不已,原来,她一开始便走进了皇后的圈套之中。陛下留宿映凇宫后的那日,皇后她会冒这么大的险将徐郎弄进宫来,存的便是这样的心思!
这些日子,她在宫中亦是有所耳闻,自然是知晓了许多事。陛下不爱后宫中的这些妃嫔,除却与皇后大婚的那夜,再未曾临幸过任何人。是以,即便皇后她一直不曾有孩子,但她的地位依旧是不容任何人觊觎的。如今,宫中突然多了位贵妃娘娘,甚得陛下的宠爱,皇后的地位岌岌可危。是以,皇后才会让父亲将自己送入宫中,便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她巩固后位的一枚棋子。而陛下那日,宿在了映凇宫,皇后知晓此事后,便存了心思,要让她与徐郎春风一度。如此一来,自己有把柄在她的手上,定会对她忠心。若是自己有了身孕,于她而言,便是再好不过了。因为,若是日后皇后她一直不曾有孩子,自己的孩子,便会过继到她的名下。而至于其他妃嫔,这辈子自然是不再可能有机会怀上陛下的孩子。如此一来,她的后位便愈加稳固了。
思及此,司徒月心中更是愤怒无比,但为了腹中的孩子能好好地活下去,她终究只得委曲求全地说道:“一切,便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
皇后闻言,笑意更盛,语气亦是愈发地亲切,安抚地说道:“好好好!本宫定会保住司徒妹妹的这个孩儿。妹妹如今也是怀有身孕的人了,自然是须得好生调养身子了。届时,陛下知晓这个好消息后,定然会前去映凇宫探望妹妹,妹妹无须担忧,只须一切如常便好。”
司徒月闻言,有些虚弱地说道:“是,娘娘。臣妾还有些不太舒服,便不留在长门殿叨扰娘娘了。”
“也好,妹妹便早些回映凇宫歇息吧——来人,替司徒才人备好辇轿,路上慢些,切莫磕着碰着了。”皇后闻言,仔细地吩咐道。若是司徒月不知她心中的那些花花肠子,定会因此感激得涕泪交加。
“谢过皇后娘娘,臣妾这便告退了。”司徒月说罢,便在随行宫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大殿。一出长门殿,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辇轿上,背上是一片汗。她用掌心触摸着小腹,眼睛微红,却隐忍着不曾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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