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晏殊言会在宫门处等着自己一同出宫,韫彧之今日匆忙便下了早朝。下朝后,他快步赶回长生殿换了身常服,便带着相九与暗影朝宫门赶去。转过长长的宫墙,他便看见了她的身影。她站在宫门处,身后是高高的朱色宫门,宫门之外,是一片蔚蓝的天,以及繁华喧嚣的京城大街,车水马龙,虽有着世间百态,但却有着最真实的人心。而宫门之内,却是人心难测,以及无数孤寂的人生。她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好似站在地狱与天堂的分界点,仿若随时便会离他所在的这地狱而去。他忽然之间有些恐惧,加快了步伐,不多时,他便走到她的跟前。
“阿之,你终于来了,我与子珑姑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晏殊言见到韫彧之,又恢复到不谙世事的模样。她望着他,有些嗔怪地说道。
韫彧之闻言,拉过她的手,无奈地解释道:“是我的错,竟让晏晏等了这么久,只希望晏晏莫要生阿之的气,否则,阿之心中便愧疚极了。今日出宫,晏晏想要什么便与阿之说,阿之定全为晏晏买来。”
子珑闻言,在一旁笑着说道:“即便是娘娘不曾生气,娘娘她想要的东西,陛下又岂会不曾给娘娘买来?”
晏殊言听罢此话,瞪了子珑一眼,心下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好像真是如子珑诉说那般,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她。只是,除了她真正想要的,自由。而如今,自由便已近在眼前,她的心下更多的是雀跃。晏殊言将心中的那丝异样掩去,转身便往宫外奔去。韫彧之本是拉着她的手,是以,便一脸笑意跟着她奔跑。一白一红,这两道身影,仿若是翩跹的蝶,飞出这寂寂宫闱。子珑与相九紧跟在他们身后,两人相顾无言,却亦是无须多言。
因着今日是乞巧节,虽还不曾到夜中的花灯节,但街上已是行人众多,平日里足不出户的深闺少女亦得了机会外出,街上行人的脸上皆洋溢着笑容。晏殊言装作在街上的各个小摊上东瞧瞧,西望望,实则是借机在寻找韫彧之暗卫的身影罢了。
晏殊言走到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拿起一串璎珞,放在脖子上,她站在小摊前,借着摊上的铜镜,观察着人群的动向,在心中思量着何时才能寻得机会离开。韫彧之见她在这小摊前待了许久,便凑过来看看,笑着说道:“晏晏是在看什么,竟看得入神,以至于听不见我在唤你?”
晏殊言闻言,拿起手中的璎珞给韫彧之看,装作很是喜欢的模样,笑着说道:“我在看这个。”
今日,晏殊言打算离开,是以,离宫时她特意挑选了一身极为简单的红裙。一路走来,果然见到大街上的好些女子皆与她穿着相似的红裙,见状,她心中又高兴了几分。虽说她衣裙的款式极为普通,但料子却是上乘,那摊贩是个识货之人,见她一身逼人的贵气,又见韫彧之相貌不俗,且隐隐透露出身居高位者的威仪,便知晓二人身份定然不凡。是以,那摊贩一脸笑意,对晏殊言说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串璎珞,可是我这小摊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你瞧瞧,这制成璎珞的八珍,皆是上品,哪是其他小摊上的璎珞能比的?若是姑娘货比三家,便知晓我所言非虚。”
晏殊言闻言,便仔细打量着手中的这串璎珞,笑着说道:“这串璎珞确实是极好的。”说罢,正欲将它买下。
韫彧之见状,说道:“晏晏,这串璎珞并不适合你,我觉得,这素色碧玉瓒凤步摇倒是极适合你的。”韫彧之说罢,便自那小摊上拿起一支做工精细的步摇,站在晏殊言跟前,一脸微笑地将那支步摇别进她的鬓间。好半晌,晏殊言才回过神来,见韫彧之站在她跟前,阳光下,他的眼中光芒涌动。他本是逆光而立,但晏殊言觉得,他的身后,是无尽黑夜,而他,却是那黑夜之中,她所能看见的唯一光亮。刹那间,她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之内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砰——”,她有些惊慌地觉得,她的心脏,若是再这般跳动下去,定会跳出她的胸腔。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小鹿乱撞?思及此,晏殊言急忙将鬓间的那一支素色碧玉瓒凤步摇取了下来,放回小摊上,这才转头对韫彧之说道:“我可曾说过要将这串璎珞买给自己吗?我是见子珑姑姑的这些首饰少,想买来送给她。这串璎珞色泽艳丽,却又带着一丝小家碧玉之气,最是适合她了。”晏殊言说罢,便将子珑唤至身旁,笑着对她说道:“子珑姑姑,我平日里见你的首饰大都是这类风格,若我不曾猜错,你应是喜欢这璎珞的,对吧?”
子珑闻言,眼中有一丝感动,那串璎珞,她确实是喜欢的。她不曾想到,娘娘她平日里竟会注意到这些,娘娘虽不曾讲出来,但她确实是也是关心自己的。但如今,娘娘送她东西,会是因为娘娘她即将要离开的缘故吗?一想到此,子珑的眼中隐隐有泪光,她有些哽咽地低声说道:“娘娘,你待奴婢真好。”
晏殊言听子珑这般说,亦是有些不舍,这南韫的皇宫之中,除了韫彧之,也便只有子珑一人真心待她好。如今,她便要离开了,或许,余下的这一生,她与子珑难以再见。晏殊言一想到此,便有些想要叹气的欲望,只是,她却不能叹气,否则,便会被韫彧之瞧出异样。她转头对那摊贩说道:“这串璎珞,我要了,你替我将它包起来吧。”
韫彧之闻言,正欲让相九结账,却听得晏殊言说道:“我自己来。”说罢,她便从袖中拿出一枚银锭,递给那摊贩,道:“这些可够了?”
摊贩见状,喜笑颜开,接过那枚银锭,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够,够了!”
韫彧之见状,有些疑惑地问道:“晏晏今日怎还带了银锭在身上?”
晏殊言闻言,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既然是阿之赏赐我的金银,自然是由我处理。若是不拿出来用掉,哪里有用的机会?”既然她即将要离开,又怎能不带些银两在身上?
摊贩将那璎珞包好后,恭恭敬敬地呈给晏殊言。晏殊言接过那璎珞,又拿给子珑,笑着对她说道:“子珑姑姑,今日乞巧节,是个开心的日子,你与相九便无须跟着我与阿之了,想去何处玩便去何处,只是记得在宵禁前回宫便是了。”
子珑哪里不知晏殊言的心思?她知晓,娘娘她定是想要支开自己与相九,届时,若是娘娘趁机逃了,自己与相九便不会担这过错。子珑定定地望着晏殊言,恨不得多看两眼,想将她的面容镌刻在脑海里。是以,迟迟不曾接过那装有璎珞的锦盒。
晏殊言见状,兀自将那锦盒放在子珑的手中,笑着对子珑身旁的相九说道:“相九,你可要替我将子珑看好了,届时,定要将她安全带回宫,知晓了吗?”
相九闻言,心中对晏殊言亦是多了一丝感激,他笑着答道:“奴才定不辱使命!”说罢,一脸笑意地看着身边的子珑,不曾说话。
晏殊言见状,拉着韫彧之便朝人群中走去。韫彧之在她身边,眼中尽是笑意,说道:“从现在开始,便只有我与晏晏两人了。”
晏殊言笑而不语。若是她还不曾恢复记忆,定然是会相信韫彧之的这话。如今,子珑与相九已经听从她的话,先行离开,那么,她现在,便要寻机会离开了。她看着周边的少女们三五成群,一路笑盈盈地低声谈论着,细听之下,便知晓她们是打算前去月老庙求姻缘。她在心中思量片刻,便抬起头,笑着对韫彧之说道:“阿之,我们去月老庙吧!”今日乞巧节,月老庙中定然全都是些前去求姻缘的女子,若是去了这里,她倒也容易寻得机会离开。
韫彧之闻言笑道:“一切便依晏晏所言。”说罢,便拉着她随着人潮向那月老庙走去。
一切果真如晏殊言所料想那般,月老庙之后尽是前去求姻缘的女子,少有男子,如此一来,韫彧之及他的那几位暗卫在人群之中便显得极为扎眼了。月老庙中,有一棵姻缘树。据传,这棵姻缘树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充满灵性。是以,这树下便有好些女子,拿着写有名字的红绸,想方设法地将那红绸挂上姻缘树的高枝上。晏殊言不曾去大殿中问签,亦不去姻缘树下求姻缘,就在这月老庙中来来回回地走,伺机逃跑。就在晏殊言与韫彧之来来回回地走第四圈时,大殿门口的一位僧人唤住了她:“施主留步。”
晏殊言闻言,转身望着殿门口那位慈眉善目的僧侣,有些惊讶地问道:“高僧可是在唤我们?”
僧人闻言,笑着点点头,示意晏殊言与韫彧之过去。晏殊言向来不太喜欢听这些含糊其辞却又是所谓的“天机”。她总觉得,被人看穿,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再加之,若是已知自己未来的去向,那她这一生,便实在是显得无趣了些。她正欲抬脚离开,谁知,韫彧之却拉住了她。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阿之想去问卦吗?阿之如今已是一国之尊,天之骄子,又何故会信这些?”晏殊言实在是不解。按理来说,韫彧之他并不是信命之人。若是他信命,他如今便不会是南韫的帝王了。
韫彧之闻言,低头凝视着她,笑着说道:“从前,我亦是不信命的。只是,自遇见你之后,我便信了。”说罢,韫彧之便拉着她,朝那高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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