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白露》第589章 破灭的憧憬

    通天广场之上，天枢星已与方老真人成对峙之势，而先前被天枢星一甩袖击飞的施世杰也在这时走上前来。
    “师傅息怒，都怪徒儿无能，才致师傅生气。”施世杰卑微地说道，“请师傅看在今日是演武的大日子的份上，还请稍息怒火，日后弟子愿受师傅任何责罚。”这话说得已经是得体至极，不仅一个人把过错揽下来，并且给了天枢星一个收手的台阶，如果天枢星还肯未大局着想的话，此时就是最好的收手的时机了。
    只是现在的天枢星已经不把所谓的大局放在心上了，以他的修为，就算把在座的宾客得罪了一个遍又怎样？即便是这些宾客都像是剑尊一样成为了自己的敌人，又怎么样？
    从“仙人”到“以太”，可不只是跨上了更高的一层楼梯，而是整整登上了另一层高楼。从上方俯瞰着下方之人时，天枢星只觉得自己在看着一群蝼蚁。
    “施世杰。”他忽然直呼自己首徒的名字。
    “弟子在！”施世杰连忙应答。
    “你可是我昆仑的弟子？”天枢星似乎是问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弟子，弟子当然是昆仑的弟子了。”施世杰也只好如此应答。
    对于施世杰稍有犹豫的回答，天枢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之色，接着，他的手掌横挥，原本已经被施世杰插回了剑鞘的点星剑立刻又自行出鞘，并且飞到了施世杰的手中。
    “既然你还是昆仑弟子，那就替为师杀了东方明这个叛徒！”天枢星忽然厉声说道。
    这下不只是施世杰和东方明，就连方老真人等一干宾客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解之色。这个刚刚才在昆仑演武中得胜的东方明未曾有任何出格之举，怎么就成了一个叛徒了呢？难道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情吗？
    那个内情便是东方明不久之前所使的那一剑了，只是这一剑中的奥秘，就算是东方明也不甚明白。
    “怎么？”天枢星向施世杰逼问道，“你没有听清我所说的话吗？”
    “弟子、弟子听到了。”握着剑的施世杰，手一直在颤抖。他是为什么来到昆仑呢？当然是为了秉持心中的正义，完成“除魔卫道”的大业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会提着剑去面对自己人呢？
    他转过身子，看向了东方明，他和东方明一样，眼神中都充满了茫然与迟疑。
    “天枢星！”方老真人看到这种场面，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开口，“你这样逼迫一个孩子，当真还有良心吗？”
    “这不是正道人生的所作所为。”摇着折扇的何先生也摇了摇头。
    “我昆仑门内之事，也是你们可以管的？”天枢星不耐烦地说道，这两人一直在对他唧唧歪歪，若不是想要先处理东方明的事，他就应该先把这两人杀了才对。
    “你门内之事，我们当然不能管，”方老真人说道，“但天下不义之事，天下人都能管得！”
    一边的何先生也附和着点了点头，不少宾客的眼中，也对方老真人投去了赞赏的神色。
    “唉。”主座之上，天枢星忽然一声叹息，“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就要阻挠我行事，你们可知我所行之事，才是真的为了天下大义吗？”
    “针对一个孩子，算什么大义呢？”方老真人反驳道。
    但天枢星已经不再看方老真人了，他把自己的视线放在了东方明的身上：“东方明，你若想要活下来，就对我说，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
    这个问题问得似乎很傻，因为东方明也是他的弟子，东方明的不少剑法都是天枢星亲自教的。但东方明和天枢星都明白这个问题所指的真正含义。
    所有人都把视线聚集在了东方明的身上。方才东方明使的那一剑的确过于惊艳，不像是寻常弟子能够使出来的。
    其实东方明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使那一套剑法的，而且那个面具人也没有叮嘱过他“切忌不可对人提起我的事”之类的话。但东方明想到对方会戴着面具出现在半夜，也不曾出现在其他弟子面前，那一定是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按照东方明的性格，这个面具人对自己有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关于面具人的事了。而且那个面具人能够在昆仑山上教他剑法，只怕就是昆仑山上的某人，能使出那样的剑法来，十有八九就是七星之一。
    东方明猜得很对，那人的确是七星之一，而且是少数几个亲身经历了剑尊一剑敌七星之战，还活下来的人。
    天玑星吴立刚。
    这一代七星之中，只有王守笃、萧静和吴立刚三人曾亲眼目睹过剑尊使用他的剑法，而教东方明的面具人是个男子，不是天枢星王守笃的话，当然就是天玑星吴立刚了。而且天玑星负责处理昆仑山上的大小事宜，天门之下那些留有剑尊剑痕的石板就是他替换的。替换下来的石板都被他藏了起来，并且依据那些剑痕再辅以自己的记忆，竟然一点点把剑尊的剑法给复原了出来。
    只是这一套剑法他至死也没有使用过，而是传授给了性格孤僻的东方明，他知道，只有东方明在学会这一套剑法之后，会为自己守口如瓶。
    他也期待着，东方明会在昆仑演武中使出这一套剑法，只要这套剑法的一招半式被天枢星给看到，他所期望的场景就会发生。
    掌门师兄，我为你安排下了众叛亲离的药引，你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师傅，”东方明面露痛苦之色，然后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说。”
    而天枢星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施世杰，冷冷地说道：“施世杰，杀了他。”
    施世杰握着剑的手还在抖，他的剑一直又快又稳，可这一次，他竟然像是不会使剑了一般。这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此刻的他所承受的心里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师傅突然的严令，演武盛会的骚乱，其他人的目光，还有一直傻站在原地的东方明师弟。
    他知道的，他是知道的。
    东方明师弟和他一样，同样憧憬着，希望成为他们的师傅天枢星那样的人物，所以东方明才会那么敌视自己，所以东方明才会在每一个夜晚加倍的努力。
    但今天发生的事又算什么呢？
    一切的憧憬都破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