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云舟》第79章 艳姬

    调音里。
    马车嘎然而行。元宝月初时以为只是要去酒肆之类的,却发现即使过了大市,车却未曾停下。而两边的街景,已渐渐不同。路两边都是一色的红色灯笼,穿过里弄门口时有穿着艳丽的女子三五成群,里边却显得异常清静。偶尔有同样的车子从对面轧轧驶来,垂着帘幕,始终看不清里面是谁。
    “这是哪里?”元宝月不禁问道。
    “当然是调音里了。”刘辉懒洋洋地答道。
    却原来这里就是调音里啊。宝月第一次到风月场中来,自然有些好奇。他掀起一角的帘幕,仔细看着临边的街景。可惜是庭院深深,草树屏隔。
    虽说从前听过调音里的教坊,但是宝月以往却从未来过风月场所,一是他个性恬淡,崔妃品貌具属上品,且夫妻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所以他不觉得流连在别的女子处有什么好。二是宝月从记事时候起,就隐约听到他的生母从前是御灵院的舞姬。
    虽不曾证实,但是他一想到父母的惨死,就对风月场有一种嫌恶,也许不是这样的出身,母亲和父王的结局也会不一样。
    “看来王爷是真的没来过。”刘辉笑道,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那还得我给你讲讲。”
    元宝月便听着刘辉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七八家教坊以及红牌舞姬的名字。罢了,才神秘兮兮地道,“这些都不算什么,今日里,我带王爷去紫云院。”
    “紫云院?”不是御灵院而是紫云院,元宝月的心稍稍没那么紧张了。
    “对啊,紫云院。”刘辉得意的笑着。
    紫云院如今已非其他风月场可比。其行首落梅甚至得到先帝宠幸多日。其间种种风流香艳的传闻,已是洛阳城中人人尽知。除了美貌之外,落梅在继任为行首之后,更是做了许多改变。除了美貌之外,落梅更有着出众的头脑。在即认为紫云院行首之后,更是将紫云院的乐舞发扬光大,让紫云院在连续十年的筵宴竞技中击败御灵院,成为天下第一教坊。其中最重要的是从南方战俘中挑选了一批乐伎和舞姬,由此,那些传闻中的江南歌舞便在洛阳大肆流行了起来。
    洛阳人人传闻,落梅行首手中三件宝物,一时汉代的古琴绿倚琴。传闻此琴为蔡中郎亲自制作,可谓是绝世精品。另一样,则是桑落酒。“第三样嘛,”刘辉笑道,“就是我所说的牡丹花。”
    “牡丹花有什么可做宝物的。”宝月不解。
    刘辉神秘笑道,“王爷到了紫竹院,一切便知。”
    此时车马已进了一条深巷,两边只隐约看到飞檐和花树,却不甚见到人影。
    “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宝月自忖道。
    “王爷,到了。”刘辉走到他的车前,轻声说道。
    “嗯,知道了。”宝月道,起身弯腰走下车,抬头却看到了挂有朱红色宫灯的大门,他不由自主地问“这就是紫云院吗?”
    紫云院行首落梅领着十几位乐姬和舞姬,正等候在庭院中。落梅瘦削的身形,穿一件梅红色襦裙,身披白色绣花披帔。倾髻华丽丽的戴着花鸟金簪。一双美目有如寒潭清澈。根本让人猜不出她的年纪
    “见过两位大人,小人是紫云院行首落梅。”落梅姿态优雅地行了礼。
    “这位是临洮王。今儿行首大人可要好好招待了。”刘辉道。
    落梅莞尔一笑,“这是自然。大人还信不过小的吗?”
    “要不是知道落梅行首的本事,我怎地会带王爷过来。不过话说回来,行首大人真是越活越年轻俊俏了。”刘辉哈哈而笑。
    “刘大人惯会拿小的寻开心。那么多的姑娘,你只管跟她们玩笑好了,却要我这老太婆出丑。”
    “原来刘辉是这么的常客嘛。”宝月心里道。
    落梅引着宝月往里走,身后是低眉碎步的乐姬和舞姬。
    宝月只注意到在庭院植树木间掩映的竹楼以及偌大的风灯。落梅在一旁殷勤指路,身上红丝衣服绣着白色仙鹤和绿色松枝,宝月不时打量她的身姿,仿佛闻到了一股风里飘来的阵阵幽香。
    落梅将宝月领至一处清静的房间,那跟随的女子便留下来两位侍坐在宝月和刘辉左右。
    落梅谦卑地问道:“两位大人,是要观舞呢还是要闻乐?”
    宝月其实也不懂这些,只好拿眼看着刘辉。
    刘辉便笑道,“杨大人来紫云院,就是为了紫云院的三件宝贝,落梅行首想必不会不给面子吧?”
    落梅掩袖而笑,“难得临洮王和刘大人赏脸,落梅自然不会吝啬,请而位少待,奴家这就去准备。”
    两位留下的歌舞姬,为两人斟满面前的酒盏。宝月身边的是为较小抚媚的女子,细长的眼睛笑的像一弯新月。
    “王爷是第一次来紫云院吧?”
    宝月接过她递过来的酒盏,“是第一次。”
    那女子莞尔一笑,“如王爷这样,也是难得呢。以后王爷可要多捧紫云院的场子哦!”
    另一位女子也笑着附和,“是呢,是呢!洛阳教坊,数紫云院为第一呢。”
    宝月泯了一口酒,笑道:“那得看我今晚高兴不高兴啊。”来到此间,也只能权当是个登徒子了。宝月有苦难言。
    刘辉乘兴捧起了酒盏,“王爷来到紫云院,怎么会不尽兴而归呢?如今紫云院在洛阳已经无人能及。洛阳的官员富商,都沉醉在紫云院,流连忘返呢!”
    推拉的隔扇被打开,门外站着的是落梅以及两位艳妆女子,其中一位怀中抱着一张古琴
    “这就是传说中的绿倚琴吗?”宝月眼中带光,略微有些兴奋。
    “王爷果然有眼光,这正是绿倚琴。”落梅妩媚一笑。
    那紫衣女子将古琴放在琴几之上,落梅指着另一位松香色衣服的女子,那女子手中捧着一盏五彩琉璃尊,里边是透着一种淡淡绿色的酒。
    “哦,这是?”宝月不禁好奇问道。
    落梅仿佛没有听到宝月说话,只是吩咐女子道,“给王爷和刘大人斟上!”
    酒盏中的酒泛着淡淡绿色,那白玉盏更加莹白光润。
    落梅轻启朱唇,“这是刘白堕酿的桑落酒。”
    宝月轻轻咂了一口,那酒绵软悠长,不涩不苦,回味唇间还有一丝香甜。“这滋味,啊,有些熟悉,但是却说不清楚……”宝月若有所思地说道。
    刘辉也道,“这桑落酒以前也只听说,却未曾品过,果真不同寻常。”
    落梅道,“桑落酒乃是刘白堕在鹤觞的基础上,加入桑皮等材料而成。其香气弥久,但是饮之若是醉倒,可不容易醒哦。”
    宝月之前也曾听闻,临酤里有个叫刘白堕的,其所酿之酒名为骑驴醉,名虽不雅,香气却是弥久。京中有些王公贵族闻之纷纷购买,并取名为鹤觞。却不曾想,在这里能喝到鹤觞之外的桑落酒。
    “若是好久,纵大醉三年又何妨?”宝月哈哈大笑。
    刘辉见他如此高兴,忙使眼色让女伎添酒。毕竟临洮王已经好几个月都未曾如此高兴了。虽说如今太后复政,刘腾和元叉的气焰被暂时压了下去,但这两人一日不除,朝中人心便不得安稳。临洮王忧心的不就是这些吗。
    紫衣女子轻轻弹起一支曲子。宝月听得是《松风》。那乐曲之声本来妙绝,更兼那绿倚琴似乎在主动应和弹奏者的心声,所以即使是听过无数次的乐曲,宝月还是此曲深深打动。
    他还记得从前与绍宗一起筹划大事,绍宗不仅风流倜傥,更是文武兼备,如今却被迫离开洛阳,过往与他一起临风把酒,如今却是天各一方,唉,功名与利禄总是逼着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宝月还在沉思,刘辉道,“紫云院三宝,我等却只见得两件,落梅行首还要遮遮掩掩吗?”
    落梅将手中团扇轻轻一挥,侍立的几位女侍便都退下,只将推门打开,落梅俯身行礼,“小的先告退了,紫云院的第三件宝物,请两位拭目以待。”
    说罢,命小鬟剪掉室内烛火,自己步出门外。宝月和刘辉尚在迟疑,只听得黑暗之中有一丝纤弱空灵的歌声,自门外传来,屋内绿倚琴低低地回应。
    不一时,从门口走进以为白衣女子。身上缀着白色珍珠,借着外边的天光,发出幽暗的光彩。此时屋内烛光依次点亮。宝月只见那女子申请妩媚,手中一柄白色团扇,扇面洁白如玉,更衬得她肌肤如雪。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闲听桂花落,又闻杜鹃声。
    昔年伊人往,秋雨共相对。
    轻波小舟行,相看亦相欢。
    那女子边唱边舞,月光中,百衣翻飞,频频露出底下红色的里衬,发髻之上的银色步摇,颤颤巍巍,发出格格的声响。
    宝月和刘辉不禁看得目眩神摇。
    一曲终了,绿倚琴淡然一声归于沉寂,那白衣女子,翩然如蝴蝶落花,俯身在宝月面前行了一个礼。她面色绯红,却气定神闲,全不似刚才又歌又舞。
    “小女明月,见过临洮王和刘大人。”明月边说边微抬起头,一双眼睛犹如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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