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和美少女幽灵合体变成英雄这件事》第二十六话 遥远的故乡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碑林，这片纪念死者的白色海洋坐落于山腰的层层平台上，抬头望去则是万里无云的蓝色苍穹。不知是否氛围的影响还是墓园本身的幽怪之力作祟，李天翔总觉得内心非常平静。
    “走吧。”李天翔迈步走向墓园入口。
    而就算有维斯登集团提供的详细坐标，李天翔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养父母的墓碑。
    被合葬的二人就沉睡在这座十字架下面，李天翔蹲下去仔细一看，底座上还刻有他们的名字——芬奇与莉莉娅。
    底座前摆着一束白菊，李天翔将它拾起来观察了下，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举目四望，周围只有零零散散的扫墓人。
    “问个蠢问题。”李天翔将白菊轻轻放回原地，“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吗？”
    樱摇摇头，“和谣传的不一样，没有特别的原因，幽灵是不会滞留在墓园里的，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灵体。”
    意料之中的答案，李天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向墓碑献出祝福：“我回来了，爸爸妈妈，祝你们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
    尽管死者为死者献上祝福是件挺微妙的事，樱还是陪李天翔一起默默祈祷。
    祈祷结束后，李天翔重新站起，但视线仍凝聚在那墓碑上。
    “那时的我还太小，所以没法记得和他们在一起时的生活经历，所以并没有什么怀念的实感，我……是不是很无情？”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樱刚睁开眼睛看向李天翔，便发现他的眼眶泛红且噙住泪水。
    “奇怪……”李天翔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哭腔，他昂起头，强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明明……没什么感觉的……为什么我……”
    樱默默牵起李天翔的手，依偎在他肩上轻声答道，“一定是你的身体还记得你和爸爸妈妈之间的爱。”
    李天翔沉默良久，刘海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
    “我想问问他们……”李天翔保持着昂头的姿势细语道：“后悔收养我吗？要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天翔君……”
    “是我……害死了他们。”李天翔轻咬下唇，“他们本来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因为我，因为一个好心的念头……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地狱，死了才是解脱？还是……世界本身就不鼓励人们做好事？”
    “我不懂这些哲学的问题，但如果我是他们的话，我不会后悔。”
    “会死的啊？”
    “但也因此拯救了更多人。”樱默默看着那泛光的底座，二人的名字闪闪发亮，“收养你的时候可能确实没考虑那么多，但天翔君你拯救了许多生命也是事实，如果没有活着的你，很多人也将无法活到现在，甚至会有世界因此走向破灭。”
    “……”
    “你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的伟大，你没有愧对他们或任何人，你可以挺起胸膛对他们说当年救了你不是件错事，相反，他们造就了一个英雄。”
    “一个无法拯救心爱的人们的英雄？”李天翔捏紧拳头，“从陈锋那时起就是了，就连伊恩先生也对我失望了……”
    “你觉得他离开大家是因为对你失望？”
    “至少……会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的话，会觉得恰恰相反。”樱发自内心地说道，“伊恩大叔是为了让你证明自己才离开的。”
    “可我……还有什么能证明的？好不容易拯救过的世界还是没能迎来和平，只是为了通过眼前那一瞬的和平来实现自我满足的话，根本……”
    “就算这样你还是救过了。”樱离开李天翔的肩膀，转到他身前牵起他的另一只手，用充满肯定的目光凝望着他，“哪怕只有一个礼拜，一天，你也让他们体会过和平，见识到和平的可能性了，我们不是神，做不到永远庇护一整个世界，就算表面维持和平，内部的利益纠纷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我们能做的……就只是为了他们指明方向，而你，天翔君，你已经做到这点了，所以……”
    李天翔的泪水夺眶而出，“就算……救不了最爱的人们？”
    “生命和意志都是可以传承的……”樱说道，“是你让曾经死过一次的我获得了新的人生，父母将生命传承给你，你又从陈锋那里传承了理念，它们共同构成了完整的你，然后这样的你又把这两样宝物传给了我，再和我一起把它们传到其他世界的不同角落不同人身上。小昙，小薇，艾米莉亚公主，许多人因为你而改变，而他们也会去改变自己的世界，所以……你真的已经对得起这一切牺牲了。我相信，没有人会为保护你而后悔。”
    樱的肺腑之言唤醒了沉睡在李天翔心中的自信，当泪眼朦胧的他鼓起勇气打算正视樱时，父母的幻影仿佛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正在对自己默默微笑。
    本应早被遗忘的记忆，陌生的脸庞却能为自己这颗疲惫迷惘的心灵注入动力。
    或许正如樱所说——身体早已熟记一切。
    无论怀着任何目的，经由加兰德·鲁卡制造出的这副身体，早已因为与无数人的邂逅而被打磨成了一个非凡且充满回忆的容器。
    之前，李天翔认为自己这个容器是为了保护众人，打倒邪恶而生，可如今看来，似乎远不止于此。
    世上没有永恒的事物，自己当然也无法从消亡的结局中逃离，但在自己消失前，总归还有什么事是能做的，除了战斗，除了打倒对手和守护他人以外的事。
    伊恩想从自己身上看到什么？
    关于这个疑问的答案，李天翔逐渐有了眉目。当迷惘与泪水一同散去时，天空拨云见日，底座上的名字再度闪耀，而父母们的幻影也随风而逝，只剩下微笑的樱。
    这或许是最后的战斗，但绝不是人生的终点。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
    “樱，你……想复活吗？”
    樱的表情僵住了，她不是没听懂李天翔的话，而是当这个问题终于摆在自己面前时，她成了困局中的新人。
    从无数人那里获得生命与理念的李天翔从未忘记那个最初的约定。
    可是，当实现它的机会终于摆在面前时，樱却感到了畏惧。
    不是对于强敌的，而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人最怕的，其实是“改变”，而希望，却也往往隐藏于“改变”中。
    改变自己与李天翔命运的方式……
    樱对此的答案将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