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妖颜(实体版)叶蘭皇甫巍鸣》第35章 欲加之罪

    鸾倾殿内,僵持不下的刀剑悬在半空中,每个人脸上都有死士的神色,战场如山林,诗书礼仪,道德大义,全都颓废下去不作数,人性最原始的欲望冉冉而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苏穆是被围在其中的困兽,困兽犹斗,也知道,终究抵不过不择手段的猎人。
    懿沧群人多势众,胜算在握。
    此时,几个人的笑声从内堂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大喜啊,怪我们来晚了。”是个女子的声音,却自有英武之气。
    懿沧群和晟睿相顾一眼,目中有相似的惊疑,只见有疏烟芜、扶泽世家等数名掌权人陆续从内堂走出,懿沧群大惊,脱口就问:“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三人先后行礼,礼毕之后,有疏烟芜含笑答他:“我等听闻逍遥堂少堂主即将迎娶荆南郡主,这等天大的喜事,我们这些追随皇甫世家多年的部下、附属,当然要赶来贺一贺了。”
    扶泽掌权人粗声武气地说接话:“当年,老朽也是与荆南郡主有一纸婚约的,虽然搞成了出闹剧,不管如何,荆南世家也算是我一朝的亲家公。也就闻讯过来恭喜一番。不过话说回来,”扶泽掌权人老谋深算,望向剑拔弩张的阵仗,转移话锋,“懿花涧的勇士们果然名不虚传,各个霸气彪悍,这为主上助兴的方式就大胆新奇很多。苏穆君,你看看涧主调教出来的人,可比你方才的绣娘舞姬好看多了。”
    苏穆赶忙道:“扶泽首领教训的是。”然后转身向着懿沧群欠了欠身,状似诚恳地道,“多谢涧主,令苏穆大开眼界。”
    懿沧群怒火中烧,言之凿凿,全是逢场作戏。他望向一旁的苏穆,轻视了这毛头小儿,竟知晓合纵连横,狼狈为奸。
    晟睿大怒,提刀上前,被懿沧群从后拽住,低声喝他道:“不可妄动。”
    晟睿恨得牙痒痒,说:“叔父,他们分明就是来搅局的,不如一通收拾了干净。”
    懿沧群面露难色,最终还是选择了摇头:“万万不可,这几位各有封地和兵卒,倘若将其一起诛杀了,世家必来责问,逼成了造反谋逆也未尝不可能。”
    晟睿阴鸷目光扫过众人,恨恨再问:“那要如何?”
    “先收了兵刃。”
    晟睿虽心有不甘,却还是依叔父的命照做,无奈之下朝众武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老狐狸换了人皮,笑盈盈地转向众人:“多谢各位附属世家,我回到逍遥堂,必定转告老堂主各位的美意。请入席。”
    苏穆望向烟芜,微微颔首,向她表示感激。烟芜只一笑,端起酒杯向着懿沧群道:“祝老堂主千秋万代。”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随着烟芜祝酒。
    宴席继续,丝竹班子踩着绣娘们的血与肉,吹拉弹唱,又是一场欢宴。众人端举酒杯,齐齐念着言不由衷的谎言,异口同声,
    “祝老堂主千秋万代,愿皇甫世家与荆南世家喜结良缘,永世为好!”
    腐烂的真相遮蔽在华美的言辞下,不必揭穿。
    苏穆与懿沧群的眼神相遇了。隔着逝去的年华,懿沧群终于发现了潜伏已久的敌手,不是在这一刻,是在久远的过去,荆南梦死的那个夜晚,一个白月下小小的孤鬼缠住了他,慢慢修炼,脱皮去骨,化了人形,终于借尸还魂,要索他的命。
    懿沧群少不得一一敬过,酒过三巡,晟睿俯身过来,凑到懿沧群耳畔窃窃道:“叔父,趁着众位世家家主都在,不如就拿那个草包少堂主做文章,把那具尸体抬上来?”
    懿沧群眼睛一眯,放下手中空杯,扫了殿中欢宴歌舞的一干人等,冷笑:“虽是几个昏聩老朽,但也不是眼瞎目盲,莫须有的罪名是加不上了。否则,几个家族合力质疑,懿花涧当真背上了弑君叛主之名,众世家定群起而攻之。到时,你我如何应对?”
    晟睿万般不甘愿:“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懿沧群蹙眉不语,懿沧副将鬼鬼祟祟地从殿外进来,挤到懿沧群一侧低声耳语。
    此时,懿沧副将军鬼鬼祟祟步入。不识趣地挤到懿沧群一侧。
    “涧主,大喜。”
    喜从何来?他的春秋大梦里凭空多了一块绊脚石。
    杀了荆南梦,又冒出个荆南苏穆,一茬一茬,杀不尽,割不完,他不惧他们,却只觉光阴难追,怕自己来不及。
    副将锲而不舍地伏在懿沧群耳边私语。
    喜色渐渐上眉梢,时间无边无涯地给他续了命,生命川流不息了。
    一切都是苏穆的眼中,他感到了逼仄来得勇猛而突然。
    缓缓站起,一刀将眼前的案几劈成了两半,大喝道:“大胆荆南苏穆,竟然谋害我逍遥堂少主巍鸣小君,该当何罪?”
    丝竹骤停,满殿皆惊,目光齐齐望向被懿沧群指名道姓的荆南苏穆。
    原来如此,故技重施?他早料到了。
    他神色如常,放下酒杯,从容起身:“涧主此话怎讲?”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知己知彼,最了解敌手的,也只有敌手。
    “近日来,苏穆要么闭门不出专心为家妹筹备婚礼,要么前往祠堂祖墓,祭祀祈福。直至今日,才有幸与涧主及逍遥堂的各位见面。其他各位掌权人也是有目共睹。与巍鸣小君从未谋面,何来加害之说?”
    与懿沧群对质的同时,苏穆仍保持他翩翩风度,不卑不亢,面对懿沧群咄咄逼人的质问,也不见丝毫胆怯,镇定自若,彬彬有礼地望向懿沧群,不怒自成威。“况且,巍鸣小君即将迎娶舍妹,是未来逍遥堂的主人,对我荆南世家而言,荣光无比,我们皆可沾其恩泽,有何理由去谋害于自己有恩的贵人?”
    胜了一局。赢在天下公理,人常言,公道自在人心,还是不够,人心太大了,欲望太多了,很快要淹没这公道真理。
    “巧舌如簧!”懿沧群跨过残羹冷炙,无言辩驳,就从历史的残羹冷炙中挑拣一二,化成杀人的口实。他走至中庭,盯着苏穆的眼,步步逼近:“荆南世家谋反,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荆南依以色诱人,企图弑君叛主,夺取逍遥堂,却不幸败北,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这是梗在你们胸口的一口恶气,如今,有了机会,当然要报仇。再则,你们荆南家族上梁不正下梁歪,早就有了谋反之心,趁着小君年幼势弱,将其谋害,以搅动天下大局,从中获益!”
    不过是过场戏,寻一个理由,华美的地编织出长袍,掀开了,全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面对他横加指责,以及他强加的一连串罪名,苏穆只淡淡一笑,脸上并无心虚或者大怒的神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涧主若想本君死,大可攻进我鸾倾城来,何必网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莫须有?”懿沧群冷哧了一声,
    懿沧群指向宴席上另外的几人扬袖一指殿中诸位世家掌权人,“既然几位家主都在,那么,也给我懿沧群做个见证,我懿沧群必定有凭有据,绝不会冤了荆南世家。”语罢他转身看了眼身旁的懿沧副将,沉声道:“带上来。”
    懿沧副将一击掌,几名侍从抬着一口棺材走上大殿,叶蘭双手被缚,跟在其后,几个懿沧武士抬着黑黢黢的棺材登堂入室了。叶蘭束手束脚跟在众人的身后。
    一进门,她便寻到了他!君子坦荡荡,站在众人之中,气度难掩,在生死危难之间,人难免狼狈,唯独他,不卑不亢,不悲不喜地还是他。
    杀机重重的境地里,再遇她牵肠挂肚的倾慕之人!
    为了制造这重逢,重兵围城,荆南罹难,全都是为了她,为了她与他的重逢。
    在人群之中,叶蘭猛然感到了熟悉的注视,一抬眼,见师傅烟芜也在人群之中,武装打扮。
    她大吃一惊。
    烟芜望向叶蘭,似乎并不诧异,只是以眼神示意,不要她声张。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自有师傅的道理,叶蘭低头掩饰住了。
    懿沧武士将棺材抬入正厅放下。
    棺材坐落于地。满屋子的刀枪兵戟,满屋子的武士士卒,像个巨大的坟墓,他们是他陪葬的兵马俑,死了,地底下还要挣个你高我低,人类改不掉的陋习。
    众人都绷紧,心事重重。
    见了棺材,似乎死亡也有了形状,更清晰,更真实了。人没有不惜命的。
    不见棺材不落泪,似乎是个警醒。有人动摇了。
    陆廉世家掌权人从出现起不过是浑水摸鱼,如今见了棺材,又听懿沧群说皇甫巍鸣已死,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暗想,实在不必要为了区区一个鸾倾城和逍遥堂闹翻,当下嚷嚷起来:“涧主,这?难不成真是少堂主的尸体?”
    懿沧群看不起他这种德性,哼了一声。等待着秋后算账。“开棺。”
    懿沧武士上前撬开死角的铁钉,随着棺盖被掀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股气味熏得四周围观的人倒退了好几步,唯懿沧群一人好似浑然不惧,快步走上前去,盯向躺在其中的巍鸣,他的脸上偷偷绽开了一朵笑花,害怕被察觉了,急急地守住。老泪纵横地哭嚎起来:“没想到,跟我的鸣儿竟如此见面,天人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鸣儿啊………你让舅舅情何以堪?让舅舅怎么向你死去的父母交代,怎么向垂垂老矣的堂主交代啊,我的鸣儿啊……”
    他先这一哭,周围的懿沧武士也呜呜地干嚎了两声,没有感情的,不是哭,像是一声声犬吠。
    “小君——”
    陆廉掌权人大惊失色。
    扶泽世家的掌权人忍着恶臭,走上前来,探头朝棺内看了一看,疑道:“这便是……”
    “这难道是?”
    懿沧群抬头,洪声大气地宣布着,
    “他就是老堂主唯一的孙儿,逍遥堂的嫡子嫡孙,皇甫巍鸣。”
    众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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