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笺徐小玉桓佑棠》第97章 人生好似戏（1）

    今日的芪陵镇比往日要热闹许多，兴许是天气晴好，又或许是新戏班助兴。西厢情缘还未开始演出，张细禾拉着我在芪陵镇的街道上闲逛，一会儿塞给我一些小点心，一会儿又买了几个小玩意，哪里像生活失意的深闺妇人。
    我对周边的摊贩并未生起多大的兴趣，人来人往皆是成双成对、浓情蜜意，唯独我陪着一位需要慰藉的女子，在此地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蔡菜芽！
    林淑萍为蔡菜芽挑了一件青绿色的衣衫，衣襟、袖口处零星点缀着几朵鹅黄色的小花，虽不是明艳动人的打扮，却胜在素雅又不失俏皮。蔡菜芽明明也看见了我，但她又装作不曾相识的样子，竭力将身边人拖往另一个方向，似乎有意避开我似的。
    本来蔡菜芽的名字呼之欲出，可她这种表现，却让我如鲠在喉，索性咽了口唾沫，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蔡菜芽身边正是江子杭，他忽然被蔡菜芽拉去他处，很是诧异，左右张望了一番，拗不过蔡菜芽的拖拽，只得跟着她走。
    “小玉，你在看什么呐，遇到熟人了？”挑好物什的张细禾轻拍我肩，问道。
    我摇了摇头，谎称是看走眼，继而跟着张细禾到了戏园子。张细禾花大价钱买了最好的观戏位置，我二人顺着木梯而上，到了二楼的雅间。这雅间布置得格外雅致，一张铺着锻布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几盘精美的瓜果点心，四周几张红木雕花镂空凳子整齐地排列着，墙壁上贴着金箔花扇，还有几幅美女图。
    张细禾拉开桃红色的蚕丝门帘，这雅间的视野正对戏台，张细禾满意地点了点头，挑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戏就在敲锣打鼓声中开始了，我一面拼命朝嘴里丢瓜果点心，一面专注地看着戏。
    西厢情愿的故事流传许多年了，可谓家喻户晓，说的是富家千金崔莹和寒酸书生张清的爱情传奇。崔莹与张清一见钟情，无奈受到族中长辈的百般阻挠，硬是要拆散这对鸳鸯。崔莹的贴身丫鬟小红娘暗中为两人牵线搭桥，使得崔莹和张清的爱情在强权的阴影之下开花结果。终于，张清高中状元，也与崔莹修成了正果，故事情节虽曲折，结局却圆满。
    戏演到正精彩处，张清与崔莹在小红娘的帮助下，月下幽会，你侬我侬，张细禾突然发问：“小玉，你喜欢这戏中的哪个人物？”
    我正巧塞了一块绿豆蓉进口，赶忙喝了一口茶水，将食物咽下，答道：“我就是看个热闹，觉得情节还挺吸引人，打发时间正好。可这大家闺秀和穷酸书生的爱情故事，我可欣赏不来。”
    张细禾皱了皱眉，似乎不喜欢我的答案，她继续说道：“我最喜欢小红娘了。”
    “啊？为何？”
    张细禾垂下头，不自觉地微笑着，她的记忆好像忽然从一个尘封的盒子里钻了出来，虽是布满了灰尘，却仍一幕幕清晰了然。张细禾曾是杭舟城里官府老爷家的千金，当时的龙傲天还未坐上帮主之位，却也红极一时，声明盛似如今的桓佑棠。江湖传言，龙傲天英俊潇洒，武功招数出神入化，一把龙鸣剑，宛若游龙，在他的手中腾云驾雾，伤人于无形。而他却从不轻易出手，他为人仗义，常常扶弱救贫，待人和蔼可亲，深受江湖万千少女的喜爱，张细禾当然也是这万千少女中的一员。
    龙傲天年轻时，极喜戏曲，常常流连于梨园之地，甚至拜师学艺，与一众名伶都交情不浅。张细禾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读的是圣贤书，接触的是阳春白雪，自是对这种需要抛头露面来观赏的演出嗤之以鼻。然而，自打她耳闻龙傲天常常出入戏园子，并且偶尔还会上台过过戏瘾，她便暗暗生了主意。
    龙傲天登台演戏可是震惊江湖中人，不仅仰慕他的少女前来捧场，就连一些无聊群众，也来凑个热闹。张细禾当然也去过，只消一眼，她便知，此生若是不能和龙傲天相知相许，那她以后的每一日该会是如何的漫长和寂寥！
    张细禾思量，若是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着，那就永远无法走进龙傲天的世界，更别提走进他的心里。于是，张细禾托关系，学了一段戏曲，终于，在西厢情缘中得了一个小红娘的角色。
    张细禾扮演小红娘，与龙傲天同台演出，为的是近距离地接触他。在这小小的舞台上，张细禾与龙傲天之间的距离近得几步就走到了头，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对他的崇拜与喜爱，以仰视的姿态看着他，正是一位柔弱的女子望着那出天入地的大侠。那时，扮演崔莹的是个有名的花旦，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龙傲天心生情愫，整出戏都在对龙傲天暗送秋波，频频传情，甚至一个劲儿地往龙傲天身上靠。一个是明艳动人的女主角，一个是毫不起眼的小配角，张细禾不禁感慨舞台虽小，人心之间的距离却浩瀚如海。
    然而，龙傲天却对那个不惹人注目的小红娘一见钟情。
    张细禾说到这里，脸上微微泛红，似乎又找到了那时的感觉。我仔细打量起张细禾的容貌，寡淡的五官，很难让人过目不忘，但她却有巧妙的心思，双眉描成两片细窄的柳叶，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水红的唇色，既不浓烈又有着艳丽的色泽，与素雅的衣饰交相掩映，衬得她容光焕发，脸颊上一抹胭脂红，有着未出阁少女的娇羞之态，是愈发耐看的容颜。龙傲天能一眼相中张细禾，倒也不是一个肤浅、庸俗之人。
    忽然，一个女子的叫嚷声盖过了台上的戏曲声，吸引了众人的注目。我和张细禾也起身站到门边观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