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笺徐小玉桓佑棠》第16章 莲子清如水

    直到沈月娥离开杭州，辗转到苏州，再次邂逅李老板，她有意接近苏州商会几位老板，想旁敲侧击知晓当年发生的种种。二十载时光弹指一挥间，沈月娥的青春年华不在，她猜想只与李老板有过一面之缘，加之容颜的衰老，他应是不会识破她的诡计。于是，她更名换姓，与李老板协商合作经营这家客栈，同时常常参与商会的各种活动，久而久之，她与商会之间有了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对于商会，事无巨细，她都了如指掌。沈月娥在与苏州商会打交道多时，发现李老板为人本分、勤劳务实，且对她颇为照顾，曾经深种心中的恨意也渐渐淡去，反而与李老板更像相识多年的好友，把酒言欢，甚是畅快。但，沈月娥还是有执念的，她想得到真相，哪怕是身败名裂，彻底与苏州商会分崩离析。她暗暗侦查，发现苏州商会三大创始人共同守护着同一个秘密，而密室之钥就在他们手中，于是，她开始布局，趁夜潜入他三人的家宅，盗出玉石钥匙，企图打开密室之门。
    “李大山，原来你一直对沈月娥有情义，于是百般帮衬，却导致了今日之事。所有的一切，都怨你，引狼入室！”田掌事顿失了先前的理直气壮，垂头丧气地站立着，一味责怪李老板。
    “是，没错，我是有意于沈家小姐，在见到月娥第一眼之后，我就始终难以忘怀。之后这二十年我充满了对沈月娥的愧疚，因为一时的贪念，对钱财的渴望，我们盗用了沈家的发家秘籍。因此，在我遇见了眉眼间与沈月娥有些相似的阿宁之后，便纳她为妾，颇为宠爱。后来，曾虹娥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二十年前沈家小姐的身影，在与她相处之后，我愈发对她的身世产生了怀疑，所以，我尽一切所能地对她好，让她在苏州商会能够立稳脚跟。”李老板坦言道。
    沈月娥恍若如梦初醒，她诧异地看着周遭的所有人，原来自始至终都是自己错了。她先是愤恨地望着改了名姓的卫金科，内心有种欲将他撕碎的冲动，后又感激地望了望李老板，内心的波澜慢慢平静下来。沈月娥深呼了一口气，两行清泪随着脸颊流落下来，她忽然觉得心中无比的轻松与畅快，过往的二十年仿佛一场梦，醒来之后发现梦里的执念全都化为了灰烬，毫无意义可言。
    “月娥，我还能这样称呼你吗？”李大山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恐触动沈月娥那脆弱又敏感的情绪。
    沈月娥点点头，李大山继续说道：“不知你有没有看过匣子里的那本秘籍？”
    沈月娥答道：“因为之前对经商没有丝毫兴趣，所以……不曾看过。”
    李大山从袖中掏出了很多纸条，那些纸条皱皱巴巴，应是被遗弃而揉成了一团，后又被人一一抚平的结果。李大山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沈月娥，她定睛一看，嘴角有些抽搐，“这不是家父的字迹吗？”
    李大山点点头，说道：“是的。当年，这些纸条夹在了那本秘籍中，卫金科，也就是现在的田掌事，因为对你的心结，就把它们全丢弃了。我将它们一一捡回，珍藏起来，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物归原主。”
    那些纸条皆是沈老爷记载的关于沈月娥的事情，沈月娥拿起第一张，上面写道：“月娥出生于冬夜。当夜，月色格外清冷幽美，我并没有读过多少书籍，自知学识浅陋，就借着月色给她起名为月娥，期盼我儿可以如当晚的月色般动人。”沈月娥心头一动，觉得内心有丝酸楚。一连读了好几张，她脑海中关于父亲的回忆如同皮影戏般一幕一幕跳跃闪烁，她不禁觉得眼前一片水光朦胧。
    她又从纸条中抽出一张，上面写道：“小女月娥遇上了她的心上人，他并无所长，却得到月娥的钟情，小女竟恳求我为他在家中的绸缎庄安排一活计，好在他颇有经商天赋，绸缎庄在他的操持下生意兴旺。然而，此人油嘴滑舌，颇为狡诈，并喜流连风尘，不知是否真的能成为小女今后的好归宿呢？”沈月娥读到此，皱了皱眉头，急忙在剩下的纸条中翻找，“小女月娥实为眼拙，她中意的卫金科乃是风尘浪子，原以为他会为小女而有所收敛，殊不知却愈演愈烈。如若实话告知月娥，必会让月娥伤心欲绝，强行断了他们之间的往来，也并非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作为父亲，定当竭尽所能保护小女远离任何伤害。”
    沈月娥从众多纸条中取出一张沈老爷为自己画的小像，轻轻摩挲着，并喃喃自语：“原来爹爹早就知道卫金科的本性，却苦于会伤害到我而没有明说。我以为爹爹是为着绸缎庄的衰败而郁郁寡欢，原来爹爹却是在后悔，没能保护好我免受伤害。一直以来，爹爹都是少言寡语，以绸缎庄的生意兴隆和家族荣誉为己任，我却不知，其实他最在意的却是我。而那个我执着了二十载年华的男人，却轻贱我、厌恶我。”说到这，沈月娥哽咽了。
    我轻拍沈月娥的后背，安慰她道：“沈小姐，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再深的爱恨情仇也该被时间冲刷得没了踪影吧。你今后是如何打算的呢？”
    沈月娥摇摇头，答道：“暂且还不知。”
    李大山见沈月娥仍在踌躇自己今后的打算，抢先说道：“不如，还是在运来客栈做老板娘吧，安稳下来多好啊，苏州商会一帮兄弟都会照应你的。”
    沈月娥默不作声，李大山叹了口气道：“你无法原谅卫金科的所作所为，我也是理解的。那么，你想去哪，做什么，我都支持。”李大山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我都跟你一起！”
    沈月娥震惊地望向李大山，充盈着眼泪的双眼显得格外明亮清澈，她看见李大山回望她的眼神坚毅又温柔，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