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沈九》第179章 关怀

    赵全满不在乎地道：“这家的大娘可有钱啦！既然那三个孩子也是养，养我们也是养，干嘛不一块儿养呢！”
    赵永康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给了小儿子一个大暴栗：“没骨气的东西，人家是你娘？要白白来养你！”
    赵全被赵永康打得跑出去了，赵永康气得直喘气，苗氏忙给他拍背顺气：“老头子，你还和这个孽障动什么气！早就知道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你还管他做什么。”
    “唉，是我不会教孩子，教出了这么两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赵永康喘着粗气：“你说，咱们俩都脚踏实地，老实肯干，他们到底像谁？”
    苗氏无奈：“谁说天底下的孩子都像娘老子呢！你爹当初那么不着家，八成是像他们爷爷！也就老二还有几分你的影子。”
    赵永康想起自己那个游手好闲的父亲，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还真是隔代传了。
    虽然老两口都知道老二赵武是个踏实孩子，可人的情感总是微妙的，对于头一个孩子和最小的孩子比较喜欢，夹在中间的老二总是不招人疼。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二赵武是那种一锥子扎不出个屁的性子，他媳妇偏偏也随他，贤惠老实得不得了，平常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说，有时候难免会委屈了他们。老两口心里都有数，可家里条件就那样，又补偿不了多少，那些安抚亲香的话，耿直的农人又说不大出口。
    真要说起来，老两口最喜爱的还是早死了的小女儿，勤劳又秀丽，只可惜遇人不淑，命也不长。
    “莱儿一片好心，自己好容易攒下些钱，不说留着当嫁妆，却拿来给咱们盖房子，这一点真像她娘！”苗氏感慨道：“咱们先租些地种着，要是能租到老姐姐家的地可就更好了，到时候全家再吃点儿苦，保准能把自己的田地挣下来，到时候就能攒下钱还她。”
    赵永康点点头：“等咱们日后站稳了脚跟，也要尽力照顾照顾这仨孩子。怎么说都是老大年纪才过继的，又不是自小抱养，这大娘多少有些生分。钱是她的，三个孩子能摸到多少边儿哩？还是有个娘家人在，腰杆子也直些。”
    苗氏点点头，两个人想到什么说什么，直讨论了一晚上。
    胡莱骑着骡子在葫芦庄逛了一圈，最终相中了一个很适合的地方。这个地方离他们现在的家里不远，原本有三四户姓卢的人家，其中人口最大的一家是做酱醋生意的，原本家境还挺殷实，实在耐不得周禄敲诈勒索，决心关了铺子收拾细软举家搬到别郡去投奔女儿女婿，其他带不走的东西便都包圆儿叫卖了。
    这家人住着的是六七间房子带小院儿，还有十一二没出脱的亩田，院子里的鸡鸭也有些，都是现成的，价格也因为急出而便宜些。除了价格原因，胡莱还考虑到一点，这几乎人家都和赛金花交好，来往比较密切，有他们帮忙照应，外祖一家应该能较快地在葫芦庄立稳脚跟，混熟圈子。
    胡莱打定主意后，立即去和这家人商谈。这家人见有人肯来买，还是赛大娘家的三丫头，表示愿意在价格上再让些，最终双方敲定连房带地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卖家还主动贴补些家什活儿，都是耐用的东西，例如喂鸡的槅子之类。
    胡莱把这个消息告诉姥爷赵永康和姥姥苗氏的时候，老两口都是异常激动欢喜的。
    “好，好！真是辛苦莱丫头你啦！”赵永康欣慰地说：“还是住惯了的老房子好，什么都是现成的，有人气，不用巴巴儿地去煨热它，地也是种熟了的，比什么都好！莱丫头，真是多亏了你，我和你姥还打算先租人家的地种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自家的地……”
    胡莱笑着说：“姥爷，你说的是哪里的话！租人家的地终究不如租自家的好，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还要被别人分一半去，多不上算！这是我手里有，没有我也就不说了，才一百多两银子的事情，我还是出得起的。眼见着才刚刚入冬，还不到过年，我去找些工匠把那屋子好好修一修，再重新刷一遍，争取让您二老在自个儿家里过这个原上的头年。”
    苗氏本就情感丰富，见胡莱如此体贴他们，连这个都想到了，不由得感动得热泪盈眶：“我有你这么个亲亲外孙，胜过有两个儿子呀！”
    赵家其他人知道这事儿后，除了赵武夫妇十分感激胡莱以外，另外两房的人都极为不满，叽叽咕咕的。
    “我看莱丫头这么热心，大约就是嫌咱们在这儿住快活了，巴不得早点把咱们赶出去！”赵文斜着眼道：“那什么破庄户人家留下来的破房子，哪里比得上这宅子里舒服？”
    宋氏也拼命附和自家男人：“就是，在这里手脚不用动，吃喝有人送嘴边，我看是那个大娘她不愿意再摆阔了，才要莱丫头做这个恶人，毕竟花的又不是莱丫头的钱！”
    赵全摇头晃脑道：“大嫂，这可就是你想得不对了，那大娘一看就是个极其大方的人，怎么会舍不得这点儿小钱呢？我看呀，是莱丫头心独，把这家当看成她自个儿的了，舍不得我们这群舅舅舅妈多吃她两口呢！”
    郑氏则还在记恨那天胡桃不让她吃好东西的事情：“说不准还有桃丫头在里面使坏！那小妞，别看年龄小，一肚子坏水儿！”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议论纷纷，表达不满，修葺那边房子的事情还是很快提上了日程，不到半个月便竣工了。修整一新的房子真不赖，前后院清清爽爽，一间待客的正房，一间厨房，一间柴房，自家人住的房子有四间，都是阔阔绰绰的，其中给赵文一房住的那间胡莱还特意让人扩修了些，免得他们又嚷嚷有三个小子不够住。
    胡莱派了几个丫鬟妇人把房子彻底清洁打扫了一番，然后才带着赵家人去住了。
    考虑到年关将近，而赵家人来不及种地，离来年收粮还至少有小半年的空当，她给赵家人送了一份厚厚的乔迁大礼：五担大米，两担白面，菜籽油两大罐，腊鱼腊肉菜干共两担，十六床崭新的被褥，另外还让家里的绣娘给赵家人一人赶了两身棉袄衣裳，赵永康老俩口则额外又做两身绸子面儿的袄儿裤子。
    赵文和赵全他们总算无话可说了，赵永康和苗氏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趁着没人的时候，胡莱拿出一个匣子，匣子里装的是碎银和大通宝，加起来约莫值五六十贯钱。她悄悄地对老两口说：“姥姥，姥爷，这是我和小妹一起出的，都是大娘平常给的零用钱，没舍得花，你们就先凑合着使吧！平常家里要买点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的可以用这钱，虽说邻里间也能凑合借着用，初来乍到的。也不好总是开口求人。给邻居们送的见面礼我那边已经备下了，你们就不用再破费啦。”
    苗氏不住地猛点头，赵永康擦了擦眼睛：“唉，这叫我们猴年马月才能还得清你这情分啊！”
    胡莱笑着说：“姥爷这话可就见怪了，虽说外孙带着个外字，我身上也流着您老人家的血脉，不比你孙子孙女儿们少几分。要是想着还人情，那就是不把我们放眼里了。莫非将来几位表哥表弟来孝顺您二老，你们也是想着要还的么？”
    赵永康忙解释：“瞧我这笨嘴！不是那意思，只是我这心里啊……”
    胡莱笑道：“好啦好啦，我是逗姥爷你玩儿的，赶紧把钱收起来吧，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尽管胡莱并没有直说被谁看到了会麻烦，可赵永康和苗氏都知道她指的是谁，不禁双双老脸一红，赶紧收起了钱匣子。
    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这么早就闹了笑话，才多久就让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外甥女给识破了，丢人啊！
    从赵家回来后，胡桃连忙问胡莱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大舅和三舅两家人虽然嘟着嘴，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胡莱说。
    “那是肯定呀！”胡桃嘿嘿笑着道：“咱们送了他们那样大一份厚礼，要是他们还说七说八的，我们饶得了他们，姥姥和姥爷也饶不了他们。”
    胡莱叹了一口气：“多亏你机灵，一开始就把赛大娘请了过来，我才没一时高兴昏头把实情给抖露出来。要是让那两个舅舅知道这宅子里是咱们当家，还不得要把舅老爷的谱儿摆到天上去呢。”
    胡桃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姥姥姥爷都是大好人，可这一大家子的事儿牵扯到个别两个不好的，那事情就严重了。说句不好听的，姥姥姥爷再怎么喜欢我们，也不可能为了咱们和大舅三舅彻底翻脸，谁让他们姓赵我们姓胡呢？哪怕姥姥和姥爷心里厌烦他们，也架不住外头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