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莉亚迪妮莎》第381章 妹妹（上）

    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扇沉重得令人害怕的铁门又一次被打开了，宛如钟摆的那“咔噔咔噔”有节奏的奏鸣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想我可以代替芙兰。”在那人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依旧有些柔弱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一听便知道，不过十几岁，如同幼嫩的花瓣一样，鲜嫩的同时，脆弱的不经折磨，但那声音却冷的彻骨，如同可怕的独狼在紧盯猎物。
    “不不不，你太危险了。”那声音不紧不慢，在露脸之前，就已经给了蕾米莉亚回答，那声音透着奇怪的高昂，如同兴奋到了极致的变态。
    “只要芙兰在，我就对你没有丝毫的威胁，你也知道的。”蕾米莉亚没有放弃，明明已经不会在再出汗了，但是蕾米莉亚依旧感觉到了燥热和难受，她看得到未来，她明白自己将会遇到什么，看着水做成的囚牢，她知道自己无法通过那里，哪怕处于同一个囚牢之中，中间那薄薄的水幕却将她整个儿和她的妹妹阻隔开了。
    她能够和妹妹接触，但，也要芙兰自己走进来，但！
    但是！那个被吊在自己对面的，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姐的仅有十岁模样外表的幼女……就是自己的妹妹。
    她的脖颈上有着厚重的铁项圈，将她整个儿都压得有些佝偻，四肢上的锁链沉重而又粗糙，甚至于将芙兰朵露的手腕和脚裸都磨得通红，每动一下都会让芙兰朵露疼得直喊姐姐。
    而那每一声的呼喊都让蕾米莉亚如同站立在针尖之上，她清楚地记得母亲的话，哪怕自己不动手，也会有人代替自己，害死自己的妹妹，自己和妹妹只能够活下一个人，哪怕为了她们付出的人全部都死光了，全世界的人都死完了，那份诅咒依旧会生效，直到有一天，那背负着弑弟的血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而那一天。
    自己将舔憩着妹妹的伤口，呼唤着自己的妹妹不再睁开的双眼，企图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应。
    这让蕾米莉亚感到恐惧和害怕，以至于……以至于每一次芙兰朵露因为痛苦喊着自己的时候，她都会抱着自己的几乎快要裂开的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挣扎。
    但是……即便如此，蕾米莉亚也依旧无法自我麻痹，因为那命运的线条在不停地接触着她，就算闭上双眼，就算将自己撞晕在墙角，她依旧能够看见，自己妹妹的未来，那是猝不及防的痛苦，未来是重叠的，自己小小的举动就会让未来的一切发生改变，而这小小的改变却足以让蕾米莉亚重新经历一次痛苦。
    那种从耳朵里，一直戳到心底里的痛苦。
    “当然，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男人出现在了牢笼之外，那是一个有些年老的男人，他是前任斯卡雷特伯爵夫人的哥哥，现任的斯卡雷特伯爵是他的儿子，因为斯卡雷特夫人已经死了，斯卡雷特家的两位小姐也“病逝”，所以，继承斯卡雷特伯爵的爵位，是他。
    很难想象吧，是表亲继承了家业。
    因为原本就是入赘成为斯卡雷特伯爵的伯爵大人并没有资格将自己的家族的人列入继承斯卡雷特伯爵爵位的顺序之中，只能够从原本应该继承斯卡雷特家的伯爵夫人的亲戚里找到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原本应该是她的哥哥，但是她的哥哥当时被驱逐到了南海的小岛上，所以当时，由他的孩子，继承了斯卡雷特伯爵。
    然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现任的伯爵利用了蕾米莉亚的力量，为自己的父亲找到重新回来的希望，很快，这位并不享有爵位，却依旧因为他的儿子而变得尊贵的男人，成为了这个地方的新主人。
    蕾米莉亚明白，新的斯卡雷特伯爵将会留在科诺托，为新生的“斯卡雷特家”拼搏，而他的父亲，也就是眼前的这位老男人，将会成为，使用自己这个可以知道“未来”的工具的人。
    他是一个魔法师，懂得如何去压制自己。
    他是一个犯罪者，明白如何去把握自己。
    正如现在，她将自己和自己最后的亲人分开，然后，遥遥相望，他禁锢自己，让自己无法走出这里一步，最后，他将会紧紧握着足以操控自己的武器。
    自己的妹妹，芙兰朵露·斯卡雷特。
    “我可爱的，已经死去了的小侄女。”他咧开嘴笑了笑，然后扯起了在地上的芙兰朵露，哀嚎声随之就响了起来，哭泣的声音随之在那老男人的手掌里传了过来，伴随着的，还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如同快要被掐灭的烛火。
    “住手！你给我住手！”蕾米莉亚的声音马上就变得尖利起来，她的语速极快，她知道，只有这么做，自己的妹妹才会受到最小最小的伤害，为此，她甚至不惜将手按在了水幕上，吸血鬼无法跨过水，明明是薄薄的水幕，却如同沉重而又透明的墙面一样，自己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冲过去，她用力敲击着不会响的墙面，“我说，我说！你知道的！只要给我看了的话，我就可以知道！”
    “所以说，你以后主动一点会比较好。”老男人放开了手里的锁链，然后看着芙兰朵露低声啜泣着，在脚边颤栗个不停，有些懊恼地……
    “求求您，别这样……”蕾米莉亚甚至用上了敬语，她惊恐地看着老男人脚下自己的妹妹，平静的心脏险些就恢复了跳动，她惊恐地看到了这个男人要是踹下去，自己的妹妹可能会在数月之后死去，“真的会死的……求您了……”
    眼睛里已经没有办法流出眼泪了，水幕之上的双手的直接有些翻起，但翻起指甲的剧痛依旧没有办法让蕾米莉亚转开视线片刻！“哦？那我就不踹了。”老男人慢慢地收回了脚，他知道，自己能够掌握那个可以看到未来的吸血鬼，就是因为她的妹妹在自己的手里，这个脆弱的小女孩是自己的侄女的同时，也是那个水牢里的吸血鬼的桎梏。
    然后，他慢慢地走到了蕾米莉亚的面前，蹲下身体，看着近乎于趴伏在水幕之上，用痛苦和绝望，以及更加深沉的痛恨和恶心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
    但这样的目光并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沉重的影响，甚至于，能够让自己感到一股……微妙的满足感，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施虐狂。
    他慢慢地拿出了一份信纸，他的孩子将要出卖曾经的盟友，来得到达格利什公爵的赞助，让现在的斯卡雷特家重新进入了蔷薇龙的视野里——斯卡雷特夫人的那五年，让这整个斯卡雷特家族衰退了很多。
    她一心都扑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坚信只要自己的大女儿活下来，从诅咒中走出来，可以让家族飞快地崛起。
    对，她猜得没错，每一次的博弈都可以事先知道结果，每一次的站位都将给自己带去绝对的正确，只要，从这个女孩的嘴里知道未来的一点点东西，就可以让自己立于帝国的不败之地。
    哪怕再来一次那样的战乱，自己也能够明确地从中得到好处，无论是商机还是权利亦或者是更加根本的东西。
    尽管有了些许歪路，但是正是如此，现在的斯卡雷特家族，确实在蒸蒸日上。
    在自己操控的这个吸血鬼的双眼之中。
    那是对未来的把握！
    这让他感到激动和满足！
    蕾米莉亚的牙齿咔嘣咔嘣响个不停，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那个信会给谁，又会给帝国带去怎么样的后果，韦斯利伯爵，那个曾经的只会跳舞的子爵现在已经是一位战功赫赫的伯爵了，甚至于他的伯爵领都比一般的伯爵要大上些许，霸道地横在了一条水道之上，为他的家族带去了无数的商机。
    现在，斯卡雷特家，看中的，就是那条水道，而作为代价，自己只需要只付出一部分的利润的出卖，让那狡猾谨慎的达格利什公爵……
    “……只要注意一下，进入科诺托之后不要立刻去找达格利什，那必定会遇上第十三魔法塔的人，你知道的，韦斯利伯爵和贝鲁达尔家关系一向不错，自从夫人死后，贝鲁达尔家就和斯卡雷特家的关系断裂了，从达格利什公爵这边重新开始进入蔷薇龙，并且攀上贝鲁达尔家……”蕾米莉亚巨细无遗地述说着，她知道，他不允许自己出哪怕半点的错误，因为那只会让自己的妹妹收到越来越多的痛苦，因为自己的配合，芙兰朵露身上的伤痕比以前少了很多，尽管依旧还有着令她痛苦的痕迹。
    但是……这已经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了。
    蕾米莉亚有些颓然地摊坐在水幕的边上。
    “很好，真乖。”男人鄙夷地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昂首阔步着，离开了牢房，当然，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看一眼芙兰朵露的身体，确认了芙兰朵露不会死去之后，才离开了这里。
    是的，只要芙兰朵露不死去，蕾米莉亚就只能够如同一台机器一样被方便地使用着。
    至于芙兰朵露总有一天会死去？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因为他是魔法师，他能够保证芙兰朵露会在这里活下去，至于要有多“健康”？那并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男人很清楚未来，所以他要一点点磨平那个吸血鬼的理智，让她明白她自己应该怎么做，到最后，只需要将她和她妹妹分开关起来，不久之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的吸血鬼就会连她妹妹什么时候死去都不知道了，而那个时候，没用的玩偶就会真的失去作用，而一个只知道为了一个死去的人不会死去而拼命地作为工具活下去。
    所以他轻松地离开了这里，他有他自己的计划。
    听着老男人的步伐越来越远，直到那铁门的沉重的关闭声再度想起来的时候，蕾米莉亚才缓缓地送了一口气。
    她有些激动，原本平静的眼睛里，突然就有了生气，那痛苦里的仇恨没有一次像是这样一般疯狂地燃烧起来，无数次地确认，无数次地引导，终于，将这未来得以实现了！
    蕾米莉亚看着那水幕边上，一小串，钥匙，那是芙兰朵露四肢上锁链的钥匙。
    蕾米莉亚努力地让自己的精神平静下来，自己不能够狂喜，不能够大笑或者大哭，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小串的钥匙，上面有着繁杂到了令人头痛的命运的线条，无数的线头如同白蚁的巢穴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但是！蕾米莉亚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大团线团里，最短最短的一根。
    那是最特殊的一根，和其他的整条的线条有所不同，那是一条断裂的线条，线条的尽头就是，自己紧抱着自己的妹妹，给予初拥的命运！
    没错！线条就在这里断裂了，就像是当初无法看清自己推开门后的未来一样，自己现在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给予了自己妹妹初拥之后会拥有什么样的未来。
    自从自己看到了自己妹妹的未来之后，她就无时无刻地寻找着足以改变自己和妹妹的命运的线头，这意味着她将经历无数次自己的妹妹死在自己眼前的命运直到！
    找到了这似乎是唯一的令自己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的……线条！
    要冷静！冷静！蕾米莉亚的手掌在颤抖，她找到可以穿过水幕的东西，一小节被她藏起来的酒杯被脚！她在命运里看到过，自己就是用这个，将那一小串钥匙，慢慢地慢慢地弄到了水幕之中！蕾米莉亚飞快地撕开了自己的裙角上的蕾丝，弄成了绳子，绑在了酒杯的杯脚上，向着钥匙的方向，满怀着对那未知的未来的那一点点的希望，投掷了出去！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本就不大的杯脚落在了钥匙的后面！轻轻地扯动了绳子，才让那钥匙挪动了那么一点点！
    可以！自己可以做到！蕾米莉亚收回了那杯脚，再一次拿在手里，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