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莉亚迪妮莎》第380章 母亲（下）

    斯卡雷特伯爵夫人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她的坚决和坚定似乎已经让她临近崩溃，就像果实已经成熟，沉重的负担就快要折断了自己的枝丫一样。
    所有的重负都是自己产生的，却又要自己去承受和挤压。
    谁都不会理解一个贵族为什么会住到地牢里，但他们会明白一个贵族为什么会这样逼迫自己，家族的使命感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被从小灌输的，哪怕这份重量最终将这甜美的未来挤压成浆糊，蹂躏成血沫。
    如同在洁白的纸张上勾勒浓浓的黑色图案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预先安排好，这就如同命运一样，正如斯卡雷特伯爵和夫人之间的命运似乎早就被预先安排好了一样。
    即便她摘下了女伯爵的头衔，但大部分的家族事务还是会经过她的手掌和眼睛一样。
    现在，她又一次重新背负了这样重担，而在这重担之上，还有……更加沉重的，罪恶的果实。
    这果实将她的背脊压弯，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看到那囚禁在地牢里的女儿们就足以让她险些窒息，但她不能……她绝对不能，在自己的女儿接受自己必须接受的命运之前，她都将坚韧地守候下去。
    因为，这个家族的延续，必须让她这么做，当然，她也可以让自己的女儿们出来，继续平静地生活，但那……但那可不能保证必将出现在未来的灾难会在掌控之中。
    必须……自己必须将自己的女儿牢牢地囚禁起来！
    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她恐惧着每一天的进餐时间，害怕每一天的入眠和醒来。
    当只有一人份的食物送入那个牢房的时候，当自己的大女儿的皮肤开始失去光泽的时候，当自己的小女儿哭着祈求自己的时候，当自己的女儿的眼神从不接到愤怒再到麻木和怨恨最后到奇怪的平静之后。
    她每一天都在承受痛苦……而这份痛苦，足足持续了五年……
    整整五年！
    蕾米莉亚已经失去了继续成长的机会，而他的小女儿也慢慢地成长到了和她的大女儿一样的年纪了。
    她们都不再信任自己，她们都在恐惧自己，“母亲大人”这样的称呼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听过了……
    有多久了呢？到底有多久了呢！
    询问如同针尖一次又一次地刺穿夫人的心脏！
    当夫人看到她的大女儿用着虚弱的身体去满足她的妹妹那小小的小小的“芙兰，好想、好想要打破这铁杆子出去啊……”的愿望的时候，看到那重叠在一起，向着那极小极小的痛风口向外张望令人怀念不已的阳光的时候！
    她的精神几乎就要崩溃，她拼了命地阻止自己去吧牢笼的大门打开，那天她如同发了疯一样在自己的领土上肆意抓捕哪怕有点点罪行的人，并不允许他们为自己辩解，不允许他们证明自己，甚至不问出生不问姓名，干脆随意地抓了几个并将他们送上绞刑架！
    只有这样，夫人才会用“啊啊……外面太危险了，这么多坏人……”来麻痹自己，但她的自尊她的良知却又在一遍又一遍地鞭笞她责骂她。
    这让她在夜里惊醒，更让她比她的女儿们更加脆弱，她不愿意在天明的时候睁开双眼，更不愿意在黄昏之时进入梦乡。
    她的眼睛上的浓浓的眼圈需要越拉越多的粉底去掩饰，她的皮肤变得干燥并且枯黄，头发变得没有光泽并且……
    并且如同枯枝干叶一般瘦弱。
    尚若这就是报应的话，那她已经尝受得够多了……
    “哐当！”斯卡雷特的公寓的铁门被打开，整整齐齐的两列骑士从外步入，分别站立在一直通向正面的大门的两侧，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停在了这铁门之外，一个年迈的男人从马车上露出头来，他从马车上慢慢地走下来，当他的鞋子落在土地上的时候，他的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点的凝重。
    斯卡雷特的公寓花朵依旧艳丽，但那些花朵已经变成了令人感到畏惧的蔷薇，遍布在所有道路之外能够看到的地方，这里哪里是一个贵族的居所？
    明明就是玫瑰园。
    哪怕是那围绕着公寓的冰冷的铁与坚硬的石所构造的围墙上，也是被大量的荆棘所包裹。
    啊啊……如同在怀念某个人一样的装饰。
    公寓的门被打开了，两个女仆衬托着在五年之内变得不再美丽的斯卡雷特伯爵夫人走了出来，那公寓里昏暗的要命，仿佛没有人居住，尚若向往光明，那这里就是那些神庭的人所排斥的地方了吧？
    老男人站在那里，他不苟言笑，威严得如同一尊巨大的雕像，他站在那里，胸口别着皇家的标志——她是来传达皇室的命令的，他的手里，仅有一份调任状和一份谴责状，以及一个在必要时可以使用的军令状。
    老男人的眼睛眯了眯，他不仅仅在路途上得到了些许奉承，更得到了有趣的交易，他站在了夫人的面前，看着在五年前还有些风韵犹存的贵夫人现在已经形如枯槁得如同巫婆。
    “哼……”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轻蔑的出声，他缓缓地拉开了任命状，在怀里将谴责信揉成了纸团，他的声音沉稳着。
    任命状的内容很简单，它代表着皇室插足了斯卡雷特家的内部事宜，原因很简单，斯卡雷特夫人杀死了几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贵族，这只能责怪那些小贵族在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领地上并冒犯了她——毕竟她再怎么徐娘半老，但斯卡雷特的领地就放在那里，那是令人感到贪婪的食饵。
    强制性地将斯卡雷特伯爵的头衔落到了她的大女儿，蕾米莉亚的头上，而她……将会被送上绞刑架。“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我的女儿们他们已经因病躺在床上五年了，现在她们需要我。”夫人平淡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而那谎言如同火焰在灼烧着她的心脏，尚若不是她微微地佝偻了身躯，掩饰自己那份痛苦，恐怕，就可以被眼前的老男人一眼看穿了。
    “既然她们无法照顾自己，就由您的侄子来暂代斯卡雷特伯爵吧，等到您的孩子康复，这个头衔……”
    “不行！她们只能由我来照顾！”夫人果断地拒绝了，她用力摇着脑袋，这是小小的偷梁换柱——尚若让她的侄子来照顾自己的女儿……那么很自然，她的女儿们将一个都不会剩下。
    她们会成为一辈子躺在地牢里的尸体！
    “这是无法拒绝的，夫人，你可是杀害了很多的贵族，甚至在传言里，死于意外的斯卡雷特伯爵都是因为你造成的。”老男人用着不可侵犯的口气说着话，同时后退了一步。
    随着他的后退，骑士们原本放置在地上的武器被提了起来，硕大的轰鸣声让人不寒而栗，那飘扬着帝国气质的长枪正在用武力告诉夫人。
    她必须在这几天里日，牺牲在绞刑架上。
    她是个伯爵夫人，但她不是伯爵，能够牢牢地以此之身林立于贵族圈子里长达五年已经算是励精图治带来的结果了，要知道，斯卡雷特伯爵的头衔进落在了自己的大女儿的头上了。
    而那位大女儿，现在很不幸地被自己关在牢笼里，她必须去承受按即将到来的命运，仅有这单，绝对绝对不能够改变！
    这是为了斯卡雷特的长存，更是为了……自己两个女儿中的一个，能够长久地……与斯卡雷特的名字长久地活下去！
    “请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至少需要将……”夫人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压制了自己那每一次跳动都会让自己疼得抽搐的心脏，她下定了一个决心，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会用各种方法去逼迫自己的女儿做到命运之中的那样结果。
    这个过程毫无疑问，无论是对谁来说，都是痛苦的，夫人坚信着，也只有这样，至少蕾米莉亚可以很好很好地活下去，以醒来的亚伯之血作为力量，借助那命运的力量好好地活下去，无论是怎么样的敌人，都难以逃脱这样的可怕命运吧？
    “抱歉！”
    老男人这么说着，瞬间就让夫人的希望被撕扯了个干干净净，“这是皇室的命令，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就连灰龙大公，那位小巧的女大公都已经认同了这个现实，你知道的，灰龙大公不喜欢战争和骚乱，想要保证帝国的平静，必要的牺牲是必须的，并且，你确确实实将会送上绞刑架。”
    老男人的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他已经推倒了门外，但是那些骑士却已经将长枪垂了下来，只要斯卡雷特伯爵夫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异动都将……
    “呼……”火焰在瞬间就已经从伯爵夫人的脚下疯狂地蔓延出去了！猝不及防的而两个骑士在一瞬间就成为了活人，哀嚎地挣扎着，沉重的铁质的盔甲似乎成为可燃物一样在疯狂地燃烧起来。
    “我说了，我至少需要几天的时间！”伯爵夫人的眼神变得凌厉，她可不会轻易被这些骑士带走！
    “哼……”老男人的眼睛眯了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反抗，你这样的举动是在叛国！现在，你甚至没有辩解的机会！神庭的骑士们，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那些原本站在斯卡雷特伯爵夫人两边的骑士逃命一般地离开了伯爵夫人的身边，随之而来的，是从铁门外涌进来的几个骑士，他们与之前的骑士有所不同，他们的武器是剑与盾，无论是盔甲还是盾剑，都被细腻地镌刻了美丽而又神圣的十字。
    “找死！”夫人狠狠地说出这样的狠厉的话语，火焰如同可怕的漩涡一样在瞬间淹没了她周遭的一切，就连她身后的女仆都没有被放过，在一瞬间就烧成了一堆恶心的碳化物。
    在这样的火焰旋涡因为夫人手中的魔法材料的消耗一空而停止的时候，令人惊愕的事情突然就发生了！
    那被淹没了的四个骑士没有收到半点的伤害！
    “审判的火焰……哼哈哈。”老男人这么嗤笑起来，他似乎很乐意看到伯爵夫人那惊愕的眼睛，“我当然知道你研习的魔法是什么，你的魔法里透着神圣，斯卡雷特……名为鲜血的家族居然出了你这么个家伙，但很不幸，坚定地信仰神明的人，将神圣的油脂涂在身上的时候，火焰就将成为圣灵，那是对他们的治愈而并非伤害。”
    “那么，迎接死亡吧，你这个叛国的蠢女人。”老男人一边说着这样的话语，一边爬上了马车，然后不在去看向……那四个骑士，从四个方向……将这个早就有些神经质了的女人，刺穿！
    鲜血骑士剑的剑刃上滴落，鲜血无法在这些加了祝福的长剑上留下哪怕一点点的痕迹，一柄骑士剑刺穿了夫人的胸膛，贯穿了她的气管，她无法呼吸，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有一柄长剑刺穿了她的心脏，让她的心脏最最后的跳动里享受了真正的心如刀割……
    但！无论是那柄让自己无法说出话来的长剑还是那柄刺穿了心脏的长剑……
    都无法，让夫人……感到……更多的痛苦。
    很可笑吧……夫人这么想着，抬起头看向了那马车，你可知道？在享受这样的痛苦之前，自己……就已经足够痛苦了啊……这样的伤害……只是……让自己……安然……入……睡……“将她的尸体拖到绞刑架上，然后向科诺托去信，斯卡雷特的女伯爵，无法认罪，拒绝向卡维尔子爵、卡呼恩男爵、拉德克里夫男爵赔偿，并袭击了科诺托的使者企图脱离神圣的巴罗尔帝国，现在已经被神庭骑士处死。继承者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芙兰朵露·斯卡雷特失踪。”老男人的声音这么落下，与之前与伯爵夫人所说的话，相去甚远，“按照帝国法律，斯卡雷特伯爵的头衔将由她的侄子，布拉姆·斯卡雷特，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