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仵作宇文宸轩瑾华》第437章 对得起天地君亲师

    严苍点了点头，“老师提醒得是，学生一定好好注意，不会出岔子的。”
    毛太医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严苍走了出去，在院里独自熬药，毛太医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老眼中似乎回放着师徒之间相处的一幕幕。
    严苍头一回出现在毛太医面前，毛太医便觉得这孩子与别人不同，分外的上进，极其的聪慧，又很有创新意识，是块学医的好材料。毛太医收他做了徒弟之后，一心想要将他培养成一个超越自己的医者，能够医好更多的疑难杂症，救治更多人……
    多年来毛太医对严苍倾囊相授，严如师慈如父，而严苍也不负他所望，一步步地成长，成为了太医院中最为优秀的一个年轻医者，甚至大有胜于老太医的势头。作为他的恩师，毛太医每每提及严苍便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毛太医虽有一手好医术，可是却患有先天无精之症，娶多少房妻妾最终都跑的跑死的死，他可以说是被现实的残酷一点点变成了一个无情之人。对于亲情或是其他，已完全可有可无，他只凭着一颗医者仁心，年年月月的埋头钻研，与病为师以医为生。
    毛太医从医多年，也遇到了无数想拜自己为师的人，可他从来没有收到任何一个能够入他眼的人。他们或者心思不净一心想靠着医术发财致富，或者拿医术当作谋生手段，随便学些皮毛能挣钱糊口即可，再或者就是想凭着医术入太医院为官，谋权争利——这几类人令毛太医实在不齿，他从不正眼看他们，更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为医术而生，一生除了医术便再没有什么值得他付出。
    后来遇到严苍时，毛太医已经年过五十，都说五十知天命，他不大喜欢沉默死板的严苍，但也暗自考虑自己死后之事。虽然医了一辈子病人，钻研出来无数的方子和独门绝技，可是这一切若是后继无人，那便相当于白白葬送了。于是他考了严苍一些医术上的问题，对严苍的表现还算满意，便决定了要收严苍为徒。
    几年的相处中，最初单纯的教与学，渐渐地变成了一种生活，也从中萌发出了感情。膝下无子的毛太医渐渐将严苍爱徒看作了自己的儿子，心中忖度死后会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严苍，日常生活中除了对严苍越发的关怀，也多了许多的依赖。
    得知严苍竟敢受人指使在宇文宸轩的药里动手脚，毛太医顿觉痛心疾首。自己这些年无论如何也没亏待过严苍，对于他这么一个最初的市井贱民，如今在太医院的荣耀已经与当时是天差地别，他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他又是受了什么人的诱惑，心头有怎样的心思？
    毛太医看着严苍的身影，回忆往日种种，忽然发现自己虽然看重这个徒弟，却从未了解他的想法。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只想要将他培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规划他的日常，他的前途，他的一切，连他今后会在太医院任什么职位都已决定。
    可是仔细一想，他的苍儿平日喜欢吃什么饭菜，听什么戏，穿什么衣裳，或者想娶什么样的姑娘——他竟然都不知道。难怪严苍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一点也没发觉也不理解，是他太自私了，让他的爱徒，他的爱子变成了这样。
    默然间，毛太医已是眼泪盈眶，他抬手揩了揩，忽然间眸色一深。
    宇文宸轩的母亲孙皇后之父曾经救他于危难，他答应过孙老太爷会在无论何时何地都站在孙家这边，忠于孙家。无论出于报恩还是大义，他都不该背叛孙家。
    可是尽管他一心忠于孙家，对宇文宸轩忠心耿耿，没想到还是在自己手里出了差错，这个害宇文宸轩的人虽不是他自己，却也是他的继承人。他视严苍如子，严苍对宇文宸轩加害便无异于他自己犯错，此事他不愿为自己开脱。
    既然错都在他，那他便去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吧。反正他已经七十多岁的人，行将就木之年，替他的爱徒，他的爱子背了这个罪名也无什么可惜。严苍还年轻，犯了这么一次错若及时改过，将来多行善事大可抵消的，只是他的自私却已来不及改变了。
    毛太医望着严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接着便低头磨墨，执笔写字。很久以后，他的一封长信已经写完，吹干最后几个字，折叠成与药书一般大小，他打开面前上锁的抽屉，取出其中的一册厚实的手札，将那封信夹在其中。
    严苍熬好了药盛在碗里装着，走进屋里来向老师毛太医说道：“老师，药已熬好了，是不是趁热送去？老师还去旭东阁为王爷诊脉？”
    毛太医将那夹了信纸的手札交给严苍，对他说道：“这是为师行医多年的手札，记载了许多医治疑难杂症乃至瘟疫的方子，如今为师将它交给你了，你务必好好参读，将来遇到了这些症状便不会多费神，但也要记得自己多加钻研……”
    严苍知道老师的行医手札有多珍贵，当时便激动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老师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学生，学生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苍儿，你也知道为师膝下无子，这么些年虽与你师徒相称，可我早已将你当作自个儿的亲生儿子看待，如今为师已经年逾古稀，行将就木的人了，一身的本事总不可带进土里去，唯独全然交到你的手里，让你学以致用……”
    严苍兴奋不已，当即双手接过手札，后退一大步跪地拜了毛太医三拜，“学生谢老师赐书！老师放心，学生一定谨记老师教诲，学以致用悬壶济世……”
    毛太医望着严苍的模样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为师始觉什么悬壶济世已是空话……如今我只有一句话，望你无论何时，做什么事都切记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天地君亲师。”
    严苍连连点头，“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你今晚不必再随为师去旭东阁了，径自回家参看此书吧，明日照常回来就是。记得为师教你的话。”毛太医嘱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