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麒麟外传王一蓝凤凰》第69章 毒人 2

    从前，嗯，说是从前，其实也不是很久，大概一百五十年前，有这么一个人，出身江南望族，姓黄，名锡，字一名，号常山居士，当然，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一个江南人氏，号却是河北的一个地方。
    据说这个人学识渊博，志向高远，生平志不在仕途，最大的喜好便是藏书，女人和金石鉴赏，后来，这个人去了来萧寺。
    来萧寺名为寺，却并非是佛寺，而是前朝暴元为回回教建立的一个寺庙。蒙元时期，蒙古人虽然对汉人百番欺压，处处防范，对于同样为外族的色目人，却很是优待，在蒙古人制定的人种等级制度中，色目人仅次于蒙古人，位于第二阶级，同时，蒙古人对于色目人的回回教，也是颇多关照。
    据说，这来萧寺当年鼎盛之时，也曾以黄金铸塔，白玉为墙，僧侣数千，香火如云，只不过后来，随着蒙元北逃，曾经作为来萧寺镇寺之宝的黄金塔，也被拆了个七七八八。
    随后大明立鼎，色目人被迫归流改姓，来萧寺越发破败，僧侣四散，杂草丛生，最后渐渐荒废，成为一处无人问津之地。
    黄锡来这来萧寺的旧址，为的不是别的，乃是这里的藏书。
    当时，当地的百姓口口相传，说这来萧寺的黄金塔虽然被蒙古人拆掉带走，可当初蒙古人搜刮江南所得的数万典籍却仍留在来萧寺的地宫中，蒙古人仓皇北窜之下，并没有来得及带走。
    常山居士平日里嗜书如命，对古籍尤其喜爱，于是在大把钱财挥洒出去之下，运用各种手段，开启了来萧寺的地宫，将其中的典籍尽数运回自家之中，终日翻看，如饥似渴。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书。
    非儒非道亦非释，上面记载了一些人体经脉的图形，以及一些奇怪的线条和论述。
    一开始，他以为是市井流传的话本小说，后来感觉这些书更像是传说中的练气导引之法，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武功秘籍。
    这些书如果流传到了江湖中，那些武林人士说不定会为了这些秘笈打破头，引起一阵血海腥风，然而对于常山居士来说，他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并不大。
    于是，这些在武林人士眼中的无价之宝，被常山居士很随意地扔到了一边，然后又一头扎进了书海当中不可自拔。
    直到他将来萧寺的藏书全都遍览无余，常山居士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些书没有仔细地看过。
    于是，这些被他遗弃在角落中的武林秘笈又再一次被他捡起，开始仔细钻研了起来。
    本只是无书可看之下的消闲解闷，但当常山居士真的将这些书仔细钻研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这些书上面所记载的练气导引之术并非虚妄之语，而是思维缜密，言之有物，似可一试。
    或许，传说中可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剑仙，上古先秦时代呼吸之间移山填海的练气士，这些都是真是存在过的？
    武林高手真的可以飞檐走壁，日行千里？
    于是乎，被引起了兴趣的常山居士就真的开始研究起这些秘笈来，为此，他还找来了当时在江湖上已经很有名望的高手，江北的虎君和江南的龙神。
    三个人当时都已五十余岁，本是年龄相近的老友，但因为常山居士身怀秘笈，而虎君与龙神两人为了能够自由地调看秘笈，不惜要拜常山居士为师。
    常山居士自是不肯，虎君和龙神两人却是执意要拜，于是，三人就变成了有些奇怪的亦师亦友的关系。
    常山居士给虎君和龙神提供秘笈和金钱上的资助，虎君和龙神则将自己参悟秘笈得来的领悟将给常山居士听，不知不觉，已是十年过去，三人相处倒也融洽，直到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之事。
    原来，虎君沉迷于秘笈的研究，却没有发现，自己年轻的小妾居然趁着自己不注意，与常山居士的书童私通，勾连到了一起。
    这小妾名为兰香，双十年华，姿容俏丽，本是长安一青楼中的清倌台柱，被出游的虎君一眼相中，千金赎身，平日里呵护有加，直到来到常山居士这里研究秘笈，才不经意见冷落了她。
    不想她居然敢背着自己，暗地里与人私通。
    得知此事的虎君怒发冲冠，直接出手想要一掌毙掉那勾引他小妾的奸夫书童，却没想到以他多年来深厚的功力，一掌拍过去，居然被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小书童轻描淡写地挡下了！
    两人一口气交手百余回合，居然不相上下！
    而此时，兰香也前来助阵，原本对武功一窍不通的小姑娘，此刻的身手居然也变得不可小觑！
    虎君这才明白，自己被这两个人欺骗了，原来这两个平日里伪装成普通人的狗男女，竟不知何时，练成了绝世神功，丝毫不下于自己。
    经过商议，虎君和龙神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常山居士的阴谋。
    是常山居士在利用自己二人，来修炼原本自己根本不可能修炼的武功，再籍此除掉他们。
    但他们想错了，常山居士其实自始自终都不通武功。
    当常山居士开始研究这些秘笈之时，已经年近半百，经脉老化，已是不堪真气运行，无奈之下，他只好转而研究毒功，好在来萧寺典籍中，关于毒功的秘笈也又很多。
    但是毒功这东西凶险异常，常山居士自是不好亲自尝试，只好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书童和兰香。
    他这个书童在没有投奔他之前，已经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年轻好手，一身本领也算是颇有火候，对于毒有一定的抵抗力，而兰香，则是因为虎君终日沉迷武功秘笈，常山居士看她整日无所事事，颇为无聊，于是便把她也列为自己的实验对象。
    没想到机缘巧合，误打误撞之下，书童和兰香，这两个原本武功低微和不通武功的年轻人，居然成就了一身高超的武功，连常山居士都未曾发觉，两人的武功放之于江湖，已属一流高手之列。
    此后的事情，先代玄武神君不愿多说，血麒麟也不便多问，只是大概知道，为了从虎君手里换回兰香的命，书童曾经向虎君许下了三个愿，彼此约定，只要虎君日后有需要，书童就会无偿地为其做三件事情，如果他完不成，他的后代也会完成。
    后来，书童成为了玄武神君，而兰香，则成为了江湖上传说的朱雀神君。
    三个承诺，先代玄武神君在世之时，已经完成一件，而二十年前，血麒麟本人，也已经为其完成一件，时至今日，承诺只余一个。
    令人不解的是，玄武神君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换回朱雀神君的自由之身，但两人最终却没能双宿双栖，最后，朱雀神君出家为尼，而玄武神君，也带着遗憾弃世而去。
    朱雀神君的后人也不知为何，对玄武神君一脉极其憎恶，浑然不似两脉先人曾经相互爱慕的模样，而二十多年前，蓝凤凰与血麒麟的交手，也是源于这段先人的恩怨。
    血麒麟至今还记得当年他一次见到蓝凤凰的样子，那时她才十七岁，就好像当年的朱雀神君一样，长着一副娇俏可人的面容，那个一杆寒光闪烁的长枪，凶巴巴地威胁他道歉。
    和江湖上的传闻不一样的是，他和蓝凤凰并没有大战三天三夜，事实上，要不是蓝凤凰迫得太紧，他实在是不想动手对付这个女人。
    在躲避了蓝凤凰连续三天三夜的追赶过后，血麒麟不得已出手，击败了那个像凤凰一样骄傲的小姑娘。
    想起那个哭着甩开自己，一句话不说就跑得无影无踪的小女孩，满腔疑惑的血麒麟不禁苦笑一声。
    “真不懂女人。”
    血麒麟坐在索血关旁设置的密室里，看着一面空墙，一边等待着王一有可能发出的求救之声，一边看着自己挂在墙上的黑色丝绸长袍和面具。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当年他出山所穿的衣服，如今已然光洁如新。
    这黑色长袍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另有玄机，这件以天蚕纱织就，紫金纱刺绣其上的宝衣不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里面还暗藏机关，放置着无数血麒麟独门的暗器和兵刃，端得是一件至宝。
    没想到我还有要重新穿上它的时候……
    想到之后，他将会穿着这件衣服重出江湖与蓝凤凰相见，血麒麟不禁微微一笑。
    这一次，他一定要问明白，当年她为什么哭着跑掉。
    女人对于血麒麟来说，是不可理解的。
    不论是蓝凤凰也好，还是比莫也好，血麒麟都没有办法搞清楚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伊慧伊达利对于王一最后的考验，究竟对王一是福还是祸，血麒麟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的此番决定，绝对是正确的。
    其一，不论最后伊慧伊达利复仇是否成功，两人的恩怨都可以就此了结，可算是圆满。
    其二，便是他没有同王一说起的，关于五炉炼锻之路的缺陷。
    五毒门也好，黑老也好，他们都宣称，血麒麟是自五炉炼锻之路建成以来，惟一一个通过者。
    但实际上，那些外人不知道的是，即使最后通过了五炉炼锻之路，血麒麟也并没有成就传说中的“完美毒身”，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毒人，即“毒宗毒人”，反而因为五炉炼锻之路，落下了个疾病缠身的下场，拖沓至今。
    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五炉炼锻之路的想法是错的？
    血麒麟稍一思考，便排除掉了这种可能，因为这条路乃是先代玄武神君亲自主持修建，作为玄武一脉的开门祖师，先代玄武神君在毒功上的造化早已出神入化，非后人所能想象，若是有问题，他不会察觉不到。
    既然思路是对的，那么一定是其中的某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在潜心钻研了十几年后，血麒麟终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自己当年之所以没有顺理成章地成就“毒宗毒人”，是因为自己在闯过这五炉炼锻之路过后，还少了最后一道关键性的步骤。
    那就是--阴阳和合！
    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正因为最后没有进行阴阳和合，自己体内被五关锤炼得压缩到了极致的毒功无法真正融合为一，无处发泄之下形成了反噬，才让自己重伤绵延至今。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唯有在历经五炉炼锻考验之后，阴阳融合，才能真正混元为一，返璞归真。
    血麒麟的居室内，有一个玄武神君留下的玄武神像，上面龟蛇缠绕，宛如一体。
    在血麒麟思考这个问题之前，他一直以为，玄武中，龟象征的是机关暗器，而蛇象征的是毒药与毒功，当代，他传承了龟，而黑老传承了蛇，二者合一，方为玄武。
    但当他相通五炉炼锻之路的关键点时，他恍然大悟，原来玄武还有另一种解释，即阴阳和合，天地大同。龟与蛇本为一体，缺一不可，这才是玄武真意。
    血麒麟叹了口气，对于王一接下来的发展，他实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此二人。
    他看似给了王一和伊慧伊达利选择，两个人却都因为这选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拼死闯过五关的王一，在闯过最后一关后，本应该迎来属于自己的奖励，在一个女人纯阴之气的帮助下，完成自身毒功的宣泄和提纯，神功大成，但是现在，在关口等着他的，却是一个对他充满了怨恨的女人。
    而伊慧伊达利呢？本来，配合闯关人进行最后的升华，对于那名女子来说也是益处极大之事，王一身上的毒性和阳气能使其能省下自身数年苦修之功，但此时，伊慧伊达利怕是恨不得把王一生吞了才好。
    本来伊慧伊达利直到血麒麟想利用其纯阴之身制造毒人的想法，也答应了血麒麟助其一臂之力，但现在，对象却变成了她最恨的王一，血麒麟也不知道伊慧伊达利会如何选择。
    如果伊慧伊达利选择拒绝与王一阴阳和合，那么王一只能惨死当场，亦或是如同他一样，带着一身重病苟延残喘数十年直至死亡。
    如果伊慧伊达利选择完成自己的承诺，那么她和王一都会因此而功力大涨，好处无穷。
    想到这里，血麒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两个人也许会因为这件事，结下一段孽缘，至于最后两人的结局，就只能交给老天爷来决定了。
    方才，为了促使王一获得最后的成功，他故意挑起王一的伤心事，希望借王一悲惨的身世引起伊慧伊达利的恻隐之心，这点小伎俩，到底会不会有效果，他也说不准，但他已经是尽力在帮王一了。
    此时此刻，血麒麟居然有些迫不及待地相看到两个人下一步的发展，作为一个在黑暗中生活了半辈子的老男人，他此刻居然在热切地期盼着一对男女的情事，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恶趣味。
    血麒麟的预想大部分都实现了，王一闯过了第五关，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似乎无所不能，天下之大，他自可去得。
    然而当他从关口一跃而出，看到了浑身不着一缕的伊慧伊达利时，他的万丈雄心当场就退缩了，刚刚还雄纠纠气昂昂的汉子，一瞬间就变得缩手缩脚，面红耳赤，四处张望，不知所措，如同一个孩子。
    在出关之前，王一想过很多种可能，无论伊慧伊达利拿着怎样的武器，露出怎样凶狠仇视的眼神，说出怎样恶毒的话，他都不会意外，事实上，要不是一路上都靠想着这些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王一觉得自己都没有办法从那个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被烤焦的索血关中走出来。
    但是，任凭他想到了千般与伊慧伊达利对视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伊慧伊达利居然会选择这样坦诚相见的方式与他见面。
    不敢去看伊慧伊达利的王一，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石室。
    不同与索血关中怪石嶙峋的地面，此刻，他的脚下是平整的石板，散发着丝丝的凉气，四周都是石墙，而他的背后，就是刚刚拼死才推开的和石墙融为一体的石门。
    王一浑身上下的皮肤已经全部皲裂开了，像是干裂的河床，也像是被烤的爆裂的红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血流出来，是有骇人的红色血肉，在皮肤的裂缝间时隐时现。
    此时的王一，就像是一个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无比狰狞。
    伊慧伊达利就站在石室的中间，默默地看着他，她的背后，还有一个盛满乳白色液体的大浴桶。
    “人这种动物……命可真是硬。”王一张开干裂的嘴唇向着伊慧伊达利勉强笑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觉得，他能够活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为什么不穿衣服？你不是要报仇吗？武器呢？”
    王一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身体，向着伊慧伊达利的方向一点点地蹒跚着走去。
    王一艰难地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伊慧伊达利：“闪开一下，先让我喝口水，我就死给你看。”
    伊慧伊达利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几乎已经不成人样的男人，不发一言，微微侧了一下身子。
    “谢……谢谢。”
    王一一头扎进浴桶中，迎接他的是温和而又湿润的感觉，让王一舒服得几乎想要呻吟出声。
    实际上，这浴桶中的水十分地烫，但对于刚刚从像是火山口爬出来的王一来说，这水简直就是清凉异常。
    王一大口大口地喝着，就像是在喝传说中的玉露琼浆，怎么喝都喝不够。
    这是，王一感觉到了一只手按到了他的后颈上，将他的头用力向水中压下去，王一猛不及防，被狠狠地呛了一下！
    已经开始了吗？王一心中想着。
    他觉得这样挺好，如果能就这样死在这个水里的话，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相当舒服的死法，对于伊慧伊达利来说，也算是大仇得报，得偿所愿了，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很快，已经喝饱的王一再也喝不下东西了，拼命灌向他口鼻的水让他开始难受起来，一种窒息的感觉渐渐涌上王一的心头。
    热血上涌，呼吸困难，眼珠似乎都要爆裂开来，王一觉得自己已经时离死越来越近了。
    刚开始，他还本能地用手抓着浴桶，向后推着伊慧伊达利，但很快，王一就将自己放松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么？
    王一一边如此想着，一边闭目待死。
    但很快，他的脑袋就被伊慧伊达利一把从水里拽了出来。
    “为何不反抗？”
    王一的耳旁传来了伊慧伊达利生硬的的汉话。
    怎么不杀我了？
    王一想要转头去看伊慧伊达利，却被她用力地板着脑袋，一下子，王一就整个身子被扭了半圈，脸对着伊慧伊达利，背靠着浴桶，跌坐进了浴桶中，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伊慧伊达利一边死盯着王一，一边慢慢地跟着王一，伸腿迈进了浴桶中。
    水气升腾间，王一总感觉伊慧伊达利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除了熊熊的怒火，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抱歉。”不自觉地，王一就出口道歉道。
    “你说什么？”
    “都是因为我，你的寨子才……不，大错既已铸成，强辩亦是无用，我只想对你说一声，抱歉。”王一摇了摇头，有些迷糊地对伊慧伊达利轻轻说道。
    他不想辩解，也不想找什么借口，如果这样能让伊慧伊达利对他的恨变得少一些，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于是，他再一次被伊慧伊达利按到了水中，这一次，他没有闭上眼睛，他看到伊慧伊达利的秀发，在水波间荡漾着，如同水中的妖精，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个想法：
    真好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好像一道野火，迅速地燃遍了王一的全身，尤其是小腹，火热的感觉让王一似乎想要渴求些什么，情难自禁。
    我这是怎么了？
    王一大惊，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和不久前那个彝人森林中的夜晚一样。
    是伊慧伊达利吗？可他们是仇人……
    乱七八糟的想法从王一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王一就不去想这些事情了，因为他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欲望淹没了。
    王一睁大了被欲望填满的双眼，在水中伸出双手去拥抱这个现在一心想要杀死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