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娄亭关城防之下,王猛将军、杨晋被押解于全军面前,孟护宗等人对着娄亭关全部兵士立着,一人拿着皇上钦此的兵符,另一人拿着一纸任命诏令,两件东西,震慑住了全军愤恨不已的热血兵士。
“还有何话?”孟护宗对着跪地二人朗声说道。
王猛将军沉了沉气,道:“待得红日高升,冲破这满天的乌云,我看你等烂泥如何自处,阎罗殿下,本将军准备一口滚滚油锅,恭候大驾”
孟护宗听过,立时怒火中烧,大喊一声:“来啊,行刑”
正此际,突听得远处有人喊道:“刀下留人”
孟护宗远望,只有两个人影,也看不清其衣着,恐事情有变,急忙大喝道:“行刑,快行刑”
行刑兵士并未动,而是静等着喊话二人靠近,孟护宗见状,哪里容得,怒目等着身旁众人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去行刑,快,快”
一众人听过,忙几步上前,抢得行刑兵士手中大刀,高高举起,骤然下落,两股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伴随着两声沉重的声响,血,开始在地面成片地流淌开去。
喊话的那人,正是杨曦,身旁跟着的是秦月灵,两人骑马赶至,见此形状,深知为时已晚矣,只听得杨曦奋声哭喊了声:“父亲”,翻身下马,飞奔至父亲跟前,望着身首异地的尸首,顿感心内翻江倒海,五脏震颤似天崩地裂,脑中一片空白,竟想不得一物,只是哭喊着,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
孟护宗见是杨曦,心中那隐隐的惧怕随即消失了,立即大喝道:“此人亦是明王余孽,来啊,抓起来,把他抓起来”
众人听命,立刻携兵前来抓捕杨曦,杨曦正处于极度悲伤之中,根本察觉不到即来的危险,突听得秦月灵高喊了一声“杨曦”,杨曦这才从绝望中苏醒过来,旁的杂念尽皆散去,心中满满的只有一种感觉,便是恨,只有复仇方能解的狠。此际正见有人拿刀向自己砍来,杨曦迅猛起身,一手狠抓住其拿刀之手,另一手直向其胳膊关节处砸落,只听得一声骨断之音,那人的胳膊立时瘫软了下去,杨曦顺势取刀,照着其上身,用尽全身力气猛然一劈,把其劈成了两半。
众人见此无不惊骇,呆然之余,杨曦手起刀落,片刻功夫,便将这一众人悉数砍翻在地。孟护宗见状,恐惧到难以自已,看着身旁仅剩的两个持兵符和诏令之人,仅有的一点理智让他极力像面前娄亭关众兵士喊道:“有人要弑将,来啊,快把他拿下,拿下”嗓子都喊得破了音,也不见有兵士上前,娄亭关众兵士,皆是一脸愤恨地看着孟护宗,心意很明显,就是希望他,早点死。
满身是血的杨曦沉步靠近了呆若木鸡的孟护宗,恶狠狠的目光紧盯着丝丝哑嚎的新任娄亭关主将,一手抓着孟护宗的头发,另一手用刀缓缓地靠到孟护宗的脖颈,慢慢地划,划得鲜血直流,划得皮开肉绽,杨曦依旧在慢慢地划,直至将孟护宗的整颗人头从其身体上卸下。
此时的娄亭关上,突然迸发出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呐喊声,兵士们都在发泄,不管从今以后,只为有人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纵是死,也值了。
喊声此起彼伏,经久不落。让娄亭关众军士戛然而止的是突来的一彪人马,那是皇上的亲卫队,携着诏书而来,亲卫队首领手捧诏书于阵前,娄亭关众军士情绪平息后,尽数跪拜,独有杨曦不拜,亲卫队首领看过杨曦满身是血的形容,没多话,而是冲着阵前喊道:“哪个是杨曦?”,半天无响应,首领又问:“哪个是杨曦,出来接旨”
“在下便是”杨曦朗声答道,哀沉,无畏。
首领侧首看过,顿了须臾,便径直走到杨曦面前,道:“杨曦,跪拜接旨”
“今日我只跪拜亡父,你念你的便是”
四目厉然相对,片刻,终是首领选择了妥协,翻开诏书,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初登大宝,不及参天拜地,独因战事未平,朕心甚忧。令,杨曦任娄亭关主帅,接替明王之职,朕特赐兵符,全领皇城之军,望杨卿家以社稷百姓为重,必要阻敌于娄亭关。国逢多事之秋,大燕危矣,原吾等君臣共勉,渡过此劫,共铸我大燕累累盛世。
钦此
首领念毕,不仅是杨曦,娄亭关全军上下俱是震惊不已,迟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面面相觑间,不知所以。首领将诏书递给杨曦,道:“皇城骑兵三万已在来娄亭关的路上,预计明日便达,请杨将军知晓”
杨曦接过诏书,看着亲卫队首领,没说什么,又看了看全军将士,娄亭关众军士突然齐齐跪倒在地,各个坚毅激动的脸上,亦是难发一语。最后,杨曦再次跪倒于父亲的尸首面前,哽咽地道了声:“父亲”,这泪,便再也控制不住了。身旁不远处的秦月灵,早已泪流满面,难以自已。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也很模糊,只是听说一位白衣女子来到了皇城,先去了太子府,又去了司丞府,后便闻皇上因见到了神女而大赦天下,谁知令还未传下去,皇上便突然驾崩了。
之后太子携皇城骑兵以雷厉风行之势包围了司丞府,以利用女色暗害皇上这等弑君之罪擒了肖蔚,并杀了他的九族,至于肖蔚的党羽,太子并没一并问罪。对于犯下滔天大罪的肖蔚,他的党羽哪个还敢再发一言,只求祸不及身,便是祖上有德了。
国家危难,不可一日无主。皇上驾崩第二日,太子在众臣力谏下上了皇位,开始治理国事,而这第一道旨意,便是任杨曦为娄亭关主帅。众臣并不识得杨曦,新皇为何突然提这么一个人领此等要职更是猜不明白,但新皇态度强硬,又是初登大宝,这第一道旨意哪个敢违拗,如此,前卫队才携着这道诏书快马来至娄亭关。
时值盛夏,尸体不可久放,又值大战正起,杨曦为父亲设置好了灵堂,携着娄亭关全体将士简单地祭拜过后,便让父亲入土为安了。而孟护宗的尸体,杨曦令,挂于娄亭关城防之上,受日晒、雨淋、胡人箭射石砸,直至全身毁无一物,这是仇恨的宣泄,更是对被他残害了的无数兵魂的一个交待。
杨曦来不及过多哀伤,因为城防外面还有一股强敌要生吃了自己所在的娄亭关,并连带着自己,皇上新派的三万骑兵已经到位,关上至此,才有了能够出城和黑旗军一战的底气。
娄亭关城楼议事厅,杨曦、季虎、霍青还有邢镖头,正分析着目前的局势,还有今后的战法安排。而城外,并没有出现以前的那种胡人攻城形势,而是特别安静,安静得连鸟叫虫鸣之声都能听到。这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已经连着几天都是这样了,胡人放弃攻城了吗,金牙狼到底在干什么?
这几日,燕国朝中巨变,北胡也没消停,南侵不顺,朝中质疑金兀洛之声此起彼伏,终于在娄亭关久攻不下这个问题上,达到了一个高点,从未出现过的反对金兀洛挑起战争以致无数大胡兵士殒命、百姓水深火热的声浪翻了天,如此形势之下,给了保皇派行动的底气,用诏令骗得金兀洛进宫后,早已埋伏下的弓箭手万箭齐发,金兀洛慌不及反应间,全身便被射满了箭矢,听说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对金牙狼来说,可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哥哥金彪朗听闻父亲出事,急急率兵北退,誓要拼了胡王,为父亲报仇,兴是仇恨填满了心,让金彪朗再没理智存放之地,撤退时太过匆忙无序,以致中了韩昭将军的埋伏,金彪朗一世名将,和他父亲一样,亦是乱箭穿心而死。
金牙狼之所以知道哥哥出事,还是因为西边大批逃到他营下的胡兵,问过才知道的,再问,原来父亲也出了事,连遭的横祸,让金牙狼悲伤难抑,心里,突然觉得空了起来,像身体飘于空中,什么也抓不住、靠不了。营营自理间,待仇恨、抑郁、哀伤这些情绪渐渐褪去,在理智的思维之下,金牙狼开始思考,胡王杀了父亲,自己便和大胡成了水火难容之势,回国去拼,一来实力上有差距,而来手下兵士断不会为了此事惹上谋逆之名,毕竟,自己的军中威信还没到能让兵士无思不畏死的地步,如今前冲不得,后退不得,所在之地又是别国土地,处境,确实堪忧,眼下,稳住军心,就地扎根,冷眼观望方是上策。
正因如此,所以才有了娄亭关外几日的安宁,几方都在整理内务,无暇再战,这短暂的和平,便迎来了。
后夏末秋来,再入冬,早过了战争的时节,杨曦镇守娄亭关已稳,曾上谏新皇,来年再战,誓要将大燕丢失的国土夺回来,新皇以大战初停,国资消耗过甚,急需休养为由并没同意杨曦所请,杨曦亦看百姓刚刚从战争的苦难里逃脱出来,也有些不忍心,又见皇上如此,便也不再上书了。
金兀洛一死,胡王重掌大权,重任保皇派,整理国家朝局内政,并逐步清理金兀洛党羽,且连年受灾的胡民也急需安置,事情繁杂,无暇难顾。
金牙狼领着父亲派过来的胡兵重新过了铁索连桥,分守在了北境三关,军不扰民,政不碍民,这是金牙狼初行的两条红字号军令,并大肆宣扬了出去,并极力主张燕胡无界,本是一家,亦有大量惠民政策下发,为的,就是吸引燕胡两国人民重回北境,兴旺这片萧索土地,更为实际的,金牙狼得让跟着自己的这支部队过得好一些,这样大家才不会想家,才不会背叛自己北归。后来,日子长了,真有不少大燕南境思家的燕民回到了北境,也有很多北胡活不下去的胡人过了边界,来到了大燕,金牙狼的这片土地之上,开始活着,开始生息,开始幸福。
天下,就如天心楼前的那汪湖水,此时,风停了,湖面便安静了下来。时势这个东西,紧了,战,松了,和,就如天心楼前的那汪湖水,很少有人能站在岸边一观全貌,更多的我们,不过是湖中的水滴,随着涟漪而起,随着微波而落,或自以为明白,或甘愿糊涂,营营碌碌,不过如是。百姓间,本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深仇大恨,有时候我们铭记,不是为了报复,只是希望,以前的那些冰冷祸事不再重演,那些可敬可爱的人,不再为了我们的一时冲动而失去宝贵的生命,若是这样,该有多好。
最后的最后,愿天下无战,百姓共和。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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