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郁金香马树和尹娜》第209章 我可不想死

    春节后余茂才顺利地通过了公示，如愿以偿地坐进了岳熙的办公室。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余茂才早就为自己上任后如何能尽快进入公众视线做足了功课。几年的秘书长生涯让他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能博得多数人认可的工作思路，而和市长们的朝夕相处，又让他清楚地看到他们各自身上的长短。他博采众长，经过缜密的思考，为自己设定了第一个目标：短期内一定要在公众面前树立起一个低调务实的新市长形象。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他精心设计的为政方略收到了很好的社会效果，媒体开始播报他如何通过调研，发现问题，割除弊端，严肃政纪，处罚怠政官员的新闻。电视画面里更是常见他在百姓中访贫问苦、勤勉为民的公仆形象。
    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为实现第二个目标设计方案的时候，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预感笼上心头。凭着他的政治敏感性，他嗅到了一种隐隐的危机。余茂才害怕这危机会像霍乱一样传播蔓延，想着必须将它遏制住，让它死在襁褓里。
    昨天晚上，余茂才因为一个会没开完，没能按时下班，等会开完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他走出会议室，回办公室取了公文包，经过姚哲办公室的时候，听见办公室里有人在说话。他好奇，早就下班了，姚哲怎么还没走呢？有啥重要的事情这么晚了还在谈？
    他推门走进去，见庞学勤和姚哲坐在沙发上正说着什么，见余茂才进来，谈话戛然而止，两双眼睛一同看向余茂才。
    “下班老半天了，你俩怎么还没走啊？谈什么呢，这么废寝忘食。”余茂才随口问。
    “没谈啥，和庞秘书长说闲话呢。都下班了呀，说话说的忘了时间，庞秘书长我们赶快走，一会食堂没饭吃了。”姚哲站起身，三人一同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姚哲和庞学勤飞快地朝前走，他俩没乘电梯，直接从楼梯下楼，将余茂才一人留在了走廊上。搞什么名堂，鬼鬼祟祟的。余茂才想着，乘电梯下了楼。
    坐进车里，余茂才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最近怎么了，姚哲好像老在躲着自己，见面也不像过去亲热，连说话的口气也变了。还有庞学勤，他可是从不跟下属有什么闲话说的，今天怎么跑到姚哲办公室来了，还说到下班都不走。他俩在说什么呢？神神秘秘，像在商量什么。难道是庞学勤又想在自己背后搞什么小动作？还是姚哲为了副秘书长的位置在讨好庞学勤？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
    想着上任近两个月，自己一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跟市府机关的任何人打交道，对庞学勤则更是敬以三分，目的就是希望他能摒弃前嫌，与自己和睦相处。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已经退避三舍了，他还要怎样？
    余茂才清楚，副市长是自己仕途道路的最后一站了，没想过要做出多大的政绩，只想安安稳稳在市长的位置上坐满任期，给自己的宦海生涯画个完整的句号，然后解甲归田，安度晚年。
    没当市长时，看着市长们整天忙忙碌碌，好像日理万机，有做不完的事情。可当上市长这些天来，切身体验告诉他，这市长也并非自己过去认为的那样，忙是假象，市府下面还有那么多委办局，会上听个汇报、做个决策，会下在文件上做个批示，发表个意见就有人去张罗，一件事也不需要市长亲力亲为。真正忙的不是市长、局长，而是下面那些职能部门，做具体工作的一般干部。负责任一点的市长，事后还会去过问一下、督促一下。不负责任的，会一开、文件一发了事。他们关心的是那些上面看得见的，考核要兑现的事情。
    余茂才坐在车里想着，奥迪A8柔软的沙发让他昏昏欲睡，说当市长不累也是假的，市长很辛苦，虽然具体工作不用自己劳神，可心累呀！五花八门的应酬要参加、同僚幕属的暗箭要防着，够让人伤脑筋。现在的人个个鬼精，都善于领会领导意图，他们会把事情做得驴屎蛋子外面光，让人找不出大的差错。即使做的不到位，批评他们几句，也会立刻做出反应来个亡羊补牢。
    可干着干着余茂才发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这帮貌似恭顺的下属，其实个个心里都揣着小九九。常言道：米要是和糠混在了一起迟早会让猪吃掉。与这帮人打交道就像和魔鬼在游戏，陷阱、危险时刻都要提防着。
    “余副市长，到凯撒酒店了，我几点来接您？”车停了下来，司机问。
    余茂才睁开眼睛，瞧着窗外，坐在车上半晌没动。好一会才说：“谁跟你说我要来这的？送我回家。”
    “哦，我弄错了。”司机启动发动机，车重新驶上街道。
    “你没弄错，我忘了跟你说，会见取消了。”余茂才答。
    早几天余茂才就答应了今晚和黎炜在凯撒见，可就在刚才他决定不见他了，姚哲和庞学勤的诡异举动让他警觉起来。
    一个多月前黎炜到余茂才办公室来说：“岳副市长让我来拿浦东商业广场的拆迁批文。”
    “啥批文？和岳副市长交接的时候没听他说啊。”余茂才说。
    “这事岳副市长在任时答应过的，还没来得及办他就去政协了，交代说让我找你。”黎炜说。
    “那我也不能仅凭你说就给你批文呀，这么大的事情，是要经过市长办公会讨论的。如果是岳副市长同意的，你让他给我打电话。”余茂才说。
    谁知黎炜真的当着余茂才的面给岳煕打电话，电话拨通后把手机递给余茂才。
    岳熙在电话里说，这事已经在市长办公会上讨论过了，有会议记录可查，因为恰逢这次人事变动没来得及办，让余茂才把这事落实一下。
    余茂才从内心里不愿把这样的批文给他，不想继续再跟黎炜搅合在一起。可是岳熙一个接一个电话地催，直到上周他才把批文给了黎炜。
    那天黎炜来拿批文，走的时候将一个信封留在了茶几上。等余茂才发现信封的时候，黎炜已经离开了市府大楼。他打开信封，见里面装着一张信用卡，密码写在卡背面，信封里还装着一个字条：“苟富贵，勿相忘。区区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下班后他去查了卡里的钱，柜员机屏幕上显示的数目把他惊得他目瞪口呆。他想把卡还给黎炜，可转念想，这事人不知鬼不觉，批文是岳煕要给他的，并且经过了前任市长办公会讨论，自己只是在替他履职，有什么可怕的。可后来他听说黎炜正用那份经自己的手批出去的批文在大肆融资，还在将浦江公司申请上市，他害怕了。
    他套取那么多资金干什么？余茂才脑子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想到他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他想这卡现在就是一个绞索套在自己脖子上。
    我可不想死，得尽快找个时间人不知鬼不觉地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