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请平身暗夜星辰慕容襄》133.伤怀似平

    “你……”夏侯紫夕急着起身，走到百里怜影面前，低声细语，“小声点儿啦。”
    百里怜影满脸不悦，走到令狐千诺床前，大致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并无大碍，此刻，只是太过劳累，以至于睡着了而已，便回过身，对夏侯紫夕道：“别管他了，陪我喝酒去。”
    “喂……”夏侯紫夕只觉得十分无奈。
    出了房门，一路上，百里怜影也不顾夏侯紫夕的嚷嚷挣扎，将她带到了寒珏山脚下一家偏僻的酒馆。
    酒馆内，客人稀少，待小二上酒后，百里怜影将一坛酒抓起，就往嘴里灌。
    夏侯紫夕怒气未消，想着令狐千诺的伤还没好，而自己，今日险些被夏侯花色的人灭口，看着眼前这个拿着夏侯家令牌，口口声声说是夏侯花色派来保护自己的男人，内心纠结万分。
    究竟，是该相信眼前的事实，还是这短短的日子，自己对他的直觉呢……
    急躁之下，夏侯紫夕将百里怜影手中的酒坛夺过来，砸在桌上，斥道：“你上辈子，是渴死的吗？”
    百里怜影有些吃惊，抬起头，看着夏侯紫夕一张气愤的脸，皱眉道：“守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守了一天，你还发什么脾气？”
    “你！”夏侯紫夕被百里怜影漫不经心的语气激怒，起身，向门外走去，垂下的手，却被百里怜影猛然抓住。
    “别走。”百里怜影宽大温热的手，紧紧包裹着夏侯紫夕娇小的手，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
    夏侯紫夕的心头猛然一颤，停了下来。
    手心的热度燃烧一样，袭向夏侯紫夕的心头，自己冰凉的手被莫名的温度温暖着，自己的心思，就这样被他猜透了吗……
    “没什么可问的。”夏侯紫夕摇头道，“我选择过了，那么，我相信你。”
    百里怜影闻声，略微吃了一惊，握着夏侯紫夕的手，慢慢地松开了，拿起桌上的酒坛，又自顾自地喝起酒来，脸上，已没了往日的不羁与嬉闹，倒是增了几分淡然的悲伤和丝丝无奈的苦恼。
    夏侯紫夕从没见过这样的他，问道：“你怎么了？”
    百里怜影喝着酒，自嘲道：“犯贱。”
    夏侯紫夕察觉不对劲，柔声问道：“你今天去追那个青楼女子，发生什么了？”
    “跟丢了。”百里怜影回答道。
    “你不开心，就为这个呀？”夏侯紫夕猜道。
    百里怜影微微沉默，良久道：“不是。”
    夏侯紫夕疑惑：“那么，是因为什么？”
    烈酒，一点点灼烧着心志，百里怜影那双棕色的眸子，越发深邃起来。
    腰间的青铃，依旧如故，可是，所谓的故人，却早已面目全非，变的，或许不是她，而是自己。
    一旦这么想，百里怜影就会察觉到一种难言的悲戚。他讨厌这种悲戚，十年来的浪迹生涯，他都在试图摆脱这一种悲戚，他的人生，必然是放荡不羁的，容不得一丝牵绊和束缚，十年前，他可以说走就说，那个女人，他也可以说忘就忘。
    可，那又是什么，在此刻，灼烧着自己的心头？
    夏侯紫夕喃喃道：“百里怜影，你到底怎么了？”
    忽然，百里怜影伸出手，将夏侯紫夕拉了过来，揽入怀中。
    百里怜影把头埋在夏侯紫夕墨色的长发里，被烈酒浸湿的嘴，轻触在她的耳边，声音轻而有力：“别说话。”
    夏侯紫夕愣在原地，一张绯色的小脸，轻轻倚在百里怜影温热的胸膛前，耳旁，是他稳健有力的心跳。
    拥着娇弱的佳人，柔软的身体，像一瓣粉色的花唇。
    黑发，是过往挠人的情丝。
    百里怜影在这芳香中，迟迟地闭上了眼睛。
    “紫夕，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
    “紫夕，如果，你遇见了这世上的另一个我，分不清容貌，分不清声音，那人海茫茫中，你还能分辨走失的我吗？”
    “对不起……”
    耳边的呢喃，惊醒了夏侯紫夕：“你说，什么？”
    夏侯紫夕微微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近在咫尺的深眸，百里怜影浓郁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寂寥和潮润，只是淡淡的，沉浸在茫茫不可触及的沉湎里。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将夏侯紫夕全部的思绪，扰得面目全非。
    “没什么。”百里怜影将夏侯紫夕松开来，颓然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淹没在酒色当中。
    “你醉了。”夏侯紫夕低头，静静地看着百里怜影。
    “我没醉。”百里怜影摇了摇头。
    夏侯紫夕身上，还残留着百里怜影的余温和没有褪去的酒香：“那为什么……”
    “没什么。”百里怜影打断夏侯紫夕的话，声音那样决绝。
    此刻，百里怜影的眼神，竟是如此冷漠而真实。
    馆内，忽然就响起了凄凄的箫声，若离若即，似梦非梦。
    夜中寂静的调子，犹如寒意袭来，颤动人心，沉淀在夏侯紫夕仿佛即刻幻灭的景象里。
    夏侯紫夕随着箫声的方向转过头，见酒馆内一男子，轮廓分明，五官精致，神色不羁，一时间，竟让夏侯紫夕产生了两个百里怜影的错觉。
    正在夏侯紫夕还来不及分辨之时，那男子停下箫声，狡黠一笑，向夏侯紫夕走来。
    待那人走近，夏侯紫夕方才分辨出他与百里怜影的差异，相比眼前这位男子，百里怜影的脸，更显得孩子气些，甚至有些不谙世事的调皮。
    但眼前男子的容貌，犹如一段被封尘多年的遗弃的记忆般，在夏侯紫夕脑海中翻滚起来，竟觉得莫名的似曾相识。
    就在那男子来到夏侯紫夕身前，百里怜影忽然起身，将沉浸在自身思考中的夏侯紫夕拉到自己身后，定眼看着前来的男子。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男子看着百里怜影，淡淡开口，说完，将百里怜影身后的夏侯紫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酒馆。
    夏侯紫夕看着他消逝的背影，内心种种疑虑，对百里怜影道：“他是谁呀？”
    百里怜影将数两银子仍在桌上，道：“跟你无关。”
    说完，百里怜影只身走出了酒馆。
    夏侯紫夕咬咬牙，追了上去。
    夜里，道路变得异常静谧，路旁的树木在微风的轻抚下沙沙作响。
    百里怜影继续走着，背着身后的夏侯紫夕，冷声道：“自己回去，别跟着我。”
    夏侯紫夕无视百里怜影的话，问道：“你是要去见刚刚那个人吗？”
    百里怜影停下脚步，转过身，道：“你怎么就对他这么感兴趣？”
    “我……”忽然，夏侯紫夕升起一番想要捉弄百里怜影的兴趣，柔声道，“他那么风度翩翩，我怎么就不能对他感兴趣了？”
    “风度翩翩？”百里怜影将夏侯紫夕口中的这四个字不屑地重复了一番，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不羁，问道，“你没见过男人？”
    “没见过这么俊美的。”夏侯紫夕调笑道。
    “那你真是比猪还好骗。”百里怜影讽刺一笑。
    “喂！”夏侯紫夕冷斥一声，方才的兴致，顷刻间，荡然无存。
    “走吧！”百里怜影换了方向，向寒珏山上的路走去。
    “去哪儿？”夏侯紫夕问道。
    “回去。”百里怜影语气淡淡道。
    夏侯紫夕追上百里怜影，不解道：“你不去找他了？”
    百里怜影低头，看着夏侯紫夕桃红色的脸，眉间微皱：“你真没见过男人？”
    夏侯紫夕看着百里怜影恢复过来的脸，又是以往不羁的神态了，又想到，不久前，他还一脸冰凉，寒气逼人，令人不觉有些悲伤，这会儿，就又变回了那个让人恼火的家伙，不安道：“你真的没事了吗？”
    百里怜影愣住了：“我出什么事了吗？”
    “你刚才，不是还很难过啊，甚至……”夏侯紫夕略微停住，“有些悲伤的样子。”
    百里怜影的脸色僵住，看着眼前夏侯紫夕晶莹剔透的双眼，这是一种多么纯净的眼神啊，风中微颤的睫毛，一瞬间，他仿佛在夏侯紫夕波澜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尘封了十年的悲伤的幻影，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
    于是，百里怜影语气平淡：“永远不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别人的悲伤。”
    百里怜影说完，径直离去。
    夏侯紫夕呆在原地，暗自迷茫。
    永远都不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别人的悲伤，是说，你的悲伤，不屑于我的眼吗……
    永远都不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别人的悲伤。
    因为，没有什么，是比在别人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悲伤，更悲伤的事了……
    黑暗与冰冷的宇宙，一颗颗星辰闪耀，犹如钻石般晶莹，在无尽的黑暗中忽明忽灭。
    在这里，生机似乎早已断绝，只剩下枯寂与冰冷。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一切显得很是静谧。
    时间，似乎也静止不动！
    忽然，无垠星空中，爆发了一团极为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