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嘴楚才楚才王爺》第95章 雍正故事4

    補記:康熙總共有二十一個女兒,其中親生女兒二十個,另還有養女一名。養女就是通常說的大公主,其生父是康熙的弟弟恭親王常寧。之所以將大公主收入宮中,一來是清朝皇帝有收養兄弟女兒的習慣,二來也是因為當時康熙的前五個子女都告夭亡,無一成活,為了讓皇宮里人丁旺盛一點,康熙十年(1671年)的時候,大公主便被收入宮中。康熙的這二十一個女兒中,只有九人成年并順利出嫁,其中有七人嫁到蒙古(滿蒙聯姻),兩人嫁給漢軍旗人。
    再說那遠在西北軍中的允禵,當他聽到父皇駕崩的消息后,真是五雷轟頂,方寸盡亂。想到半年前自己還曾和父皇共商平定西北之大計,自己也滿心希望能夠承繼大統,可如今卻已是斯人已去,換了人間。三十五歲的允禵捧著諭旨,手不停的顫抖,一個巨大而悲愴的念頭向他壓來:他失敗了,而且是一敗涂地,已經沒有了任何機會。
    但是,允禵又是那么的不甘心和不服氣,他心想,憑什么我在外面出生入死,浴血疆場,而某個人卻安坐京城,君臨天下?此刻的他,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真是百感交集,是悲,是痛,是怨,是恨,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他的腦海里面,只有迷惑,猶如一片亂麻在無盡翻騰。允禵本來以為自己是承繼大統的不二人選,可惜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爬得高,也就摔得重,如今這天下早已是花落別家,自己也只能徒呼奈何!
    也許在這個時候,允禵才看清了自己的這個同母所生的四哥,他是如此的深藏不露,又是如此的縝密可怕。為什么大家在爭來吵去的時候,沒有人注意他的存在呢?如今回頭想來,卻一切都遲了一步。有人或許問,既然允禵手握重兵,何不提兵造反?對此,雍正冷冷一笑,說,“朕剛即位時,便召允禵來京,當時朕垂淚對近侍大臣說:‘正值皇考升天之時,允禵卻不在跟前,他竟沒有這樣的福氣。應馬上降旨宣召,讓他速速回京以盡子臣的孝心’。朕的本意并不是為了防范他。像允禵這樣庸劣狂愚、無才無識的人,威不足以服眾,德不足以感人;何況在陜西有年羹堯等人在那里震懾。允禵所統之兵,不過幾千人,而這些人又大都是滿洲子弟,世代皆受朝廷恩惠,他們的家人也都在京城,那能聽從允禵的指使進行反叛呢?”
    誠然,允禵接到雍正命人回京奔喪的諭旨后,就立刻返回京城。他本就沒有造反之心,即使有這想法,正如雍正所說的,內外皆受鉗制,舉兵造反,談何容易?如今風云突變,允禵也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幾無還手之力。他的江山,只不過是個美麗的迷夢罷了。
    雍正以體諒允禵的名義,將之召回京城奔喪,解除允禵的兵權于不動聲色間,還贏得了寬宏大量的贊譽,雍正的這一著,的確很高明。于情于理,允禵若膽敢造反,必然落下不孝不忠的罵名,而一旦允禵進入京城,那就成了雍正的囊中之物,可以任由他擺布了。
    允禵沒當上皇上,他心里憋氣,就是不服。激憤之下,他在從西寧回京的路上,不但沒有給新皇帝請安,反而揚言說:“如今我兄為皇帝,尚指望我叩頭耶?我回京不過一覲梓宮,得見太后后,我之事即畢矣。”快到京城的時候,允禵不知是不懂,還是有意挑釁,他命人行文奏事處,詢問到京之后見雍正如何行禮,“舉朝無不驚駭。”這不明擺著的事情嗎,還用問?分明就是不把雍正放在眼里。
    允禵就是要用這種沖動的方式發泄自己的不滿和對雍正的蔑視與挑戰,雖然這根本就是無濟于事的。但是,在雍正的面前,允禵的這種抗議如泥牛入海,絲毫不起作用。雍正接到奏事處報告后,根本不予回答,只是淡淡的說,讓允禵先去拜謁大行皇帝(康熙)的梓宮吧。
    允禵的挑釁,很快被雍正輕描淡寫的消滅于無形間。但是,允禵的怒火遲早要爆發出來。在去康熙靈柩前哭拜的時候,雍正也在場,允禵見了自己的哥哥,這個剛上任的皇帝后,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卻也只能含屈帶憤的向雍正遠遠的叩頭,“毫無哀戚親近之意”,這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故意讓雍正難看。
    雍正很清楚自己這個弟弟的脾氣,但在康熙的靈柩之前,他不想發作。他為了表示對弟弟的親善,還特意上前去扶允禵,但允禵脖子一硬,偏就拒不動彈。一時間空氣都似乎凝結,兄弟倆一個拉,一個不動,場面十分尷尬。
    這時,雍正的侍衛拉錫看不下去了,他上前拉住允禵,讓他趕緊對新皇帝行跪拜之禮,允禵甩手咆哮道:“我本恭敬盡禮,拉錫這樣下賤的奴才,也敢對我拉拉扯扯!若我有不是,請皇上將我處分;若我沒有不是處,請皇上將拉錫正法,以正國體!”
    天威不可犯!雍正終于發怒了,他當下就命削去允禵的王爵,只保留允禵最初的貝子身份。
    雍正元年(1723年)三月,雍正在送康熙靈柩到遵化景陵行禮完畢后,便命允禵留在遵化守陵,不要再回京城了。所謂的守陵,明眼人都能看出,不過是將之監禁罷了。不僅如此,雍正還特派自己的親信副將李如柏在此監視并限制允禵的活動。
    隨后,雍正開始拿允禵的親隨開刀了,他命人傳問允禵的家人向雅圖和侍衛孫泰、蘇伯、常明等人,問:“允禵在軍中的時候,聽說有吃酒行兇的事情,你等從實奏來。”向雅圖等人不知所云,回奏道:“并無此事。”雍正聽后大怒,命將這些人送刑部永遠枷示,連他們十六歲以上的兒子也一起倒霉,同樣被永遠枷示。雍正之所以突然出重手整治允禵,也許和皇太后的刻意為難、不肯配合他的工作有關,他心里憋氣,可能想通過打擊允禵來向烏雅氏示威。可惜的是,這只能會導致下一個悲劇的發生。
    雍正元年(1723年)五月,他們的母親皇太后烏雅氏升天之后,雍正為了表示對皇太后的尊重,特意封了允禵一個郡王的王爵,但這樣的王爵對于一個軟禁的“活死人”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
    第二年(雍正二年,1724年)的七月,允禵的福晉突患重病,遵化缺醫少藥,而雍正卻還不信,只說先派良醫前往診治,如果要來京城,必須胤禵先行奏報。最后,胤禵的福晉病死了,雍正還怪允禵不早報告病情,怎么會突然就死了,隨后又命按郡王例將之安葬在黃花山王爺陵寢。
    本來雍正讓允禵把福晉葬在王爺陵寢倒也沒有錯,但此時的允禵心中過于悲憤,他認為是雍正變相害死了自己的老婆,于是他借口說王爺陵寢的風水不好,不愿意服從雍正的安排。大概他心想,即使自己的老婆現在埋在了王爺陵寢,到時候自己還是不是王爺,能不能埋進去,還是個未知數呢?
    于是,允禵抗旨不遵,他在自己住處后面的僻靜之處私自造了兩座木塔,一座給他的老婆,另一座留給自己,而不去雍正指定的地方。雍正聽后大怒,這塔是和尚死后才用的,允禵是堂堂郡王,豈能胡來?隨后便命人嚴查是怎么回事。后來在允禩的勸告之下,允禵才勉強服從了雍正的安排。
    西風古道淚流盡,只恨生在帝王家!此時的允禵,心中真是悲苦難言。他向雍正上奏,說自己“已到盡頭之處,一身是病,在世不久”,雖沒有了當年的英雄氣概,但其中還是透露出一股怨憤之氣。
    雍正還不罷休,又派人去查那木塔的事情。后來查辦的大臣回報說:“已將郡王允禵之逆造木塔要出,查檢明白,隨即搬移至王家莊,派兵嚴行看守。臣等曾經委人在允禵住處之所近地方,乘便伺察,聞得是日晚點燈以后,允禵在住處狂哭大叫厲聲徑聞于外,半夜方止。臣等既得探知,不敢隱諱,謹將此事后情形共同繕折上聞。”雍正接報后批道:“此所謂罪深業重,神明不佑,人力亦無可奈何矣!但朕之心自有上蒼照鑒,任他等罷了。”允禵的夜半悲嘯,在雍正看來,不過是鬼魅纏身罷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新的打擊又接踵而來。雍正三年(1725年)三月,雍正重提當年允禵回京行文禮部和對自己“遠跪不前”的舊事,稱其“竟咆哮無禮至此。”當年十二月,宗人府又參奏允禵在軍中“苦累兵丁,侵擾地方軍需帤銀”等罪,雍正便順勢擼去允禵的郡王之爵,將之降為固山貝子。
    雍正四年(1726年),在整治原“八王黨”的高潮中,雍正親自出馬,揭發了當年一廢太子的時候,自己和允祉每天悉心照顧病重的父皇,而胤禵和胤禩、允禟幾個人卻促坐密語毫無關切之心。另外,雍正還刨出了當年允禵曾因為維護允禩而惹得康熙大怒,幾至于被康熙“手刃”的老賬。
    這時,又發生了一件意外之事。有個叫蔡懷璽的人向允禵院子里投了一封字帖,里面有“二七變為主,貴人守宗山,以九王之母為太后”等字樣,大概意思是勸允禵謀反。里面的“二七”顯然指的是允禵(十四阿哥),而九王應該是允禟——————為何是九王之母為太后呢?大概是因為允禵的母親已經去世罷。由此可見,傳位于十四子的傳聞在民間流傳甚廣,當時允禵在民間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
    發生這個事情后,雍正覺得把允禵關在遵化不安全,便下令將允禵從那里撤回,隨后將之禁錮在供有康熙圣容的景山壽皇殿附近,既讓允禵思過,也有利于就近監視,防止再出亂子。
    當年六月,在對“八王黨”最后的大清算中,允禵被定了十四項大罪,除了前面提到的外,又增加了幾條:“酒色宣淫,不知檢束,以領兵之重任,尚取青海臺吉之女及蒙古女子多人,恣其淫蕩”;“晉封郡王時,并無感恩之意,反有憤怒之色”;“皇上謁陵回蹕,遣拉錫等降旨訓誡,允禵并不下跪,反使氣抗奏。阿其那(允禩)向允禵云‘汝應跪’,便寂然無聲而跪。不尊皇上諭旨,只重阿其那一言,結黨背君,公然無忌。”
    不過,雍正在對待允禵和對待允禩和允禟兩人還是有區別的,畢竟允禵是自己的親弟弟,因而只把他當成是“八王黨”的從犯處理,仍舊拘禁。至于允禩和允禟兩人,就沒那么好運了。
    最為可笑的是,在允禩和允禟死后,雍正還有意的去捉弄了一下這個親弟弟,他派人去問允禵,說當年你和阿其那(允禩)等人結黨的時候,私藏毒藥,說愿與允禩同死。現在胤禩已經死了,你若想去看看,或者想同死,“悉聽爾便。”
    千古一難惟一死。允禵早被雍正治得沒脾氣了,他只得說:“我原年紀小,被阿其那所愚弄,現在他死了,我不愿意去看。”
    估計雍正看了允禵的回奏之后,呵呵一笑,批示道:“既然允禵似有悔心之萌,著暫緩其誅,以徐觀其后。”在雍正的眼里,這個桀驁不馴的弟弟總算是老實了。也幸好是這個表態,允禵才在雍正時期得以保全性命。
    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雍正駕崩,允禵最黑暗的一段日子終于過去了,但此時的允禵也已經是四十八歲,他當年的銳氣和傲氣,早在拘禁歲月中消磨殆盡。兩個月后,新上臺的侄子乾隆發了個諭旨,說“從前允禵等人狂肆乖張,不知大義,暴戾種種,皆是獲罪于皇祖之人,如今念在他們已經被收禁了多年,姑且酌情寬宥,予以自新。”
    不久,允禵終于重獲自由,但被解除拘禁之后,乾隆仍舊怕允禵會威脅到他的皇位,特命他不得惹是生非,只準在家閑居。乾隆二年(1737年),允禵被封為輔國公,不過,這只是空銜,并沒有皇糧可吃。除此之外,乾隆還讓允禵好好在家居住,安分守己。顯然,乾隆對這個曾經風光一時的皇叔還是抱有很強的戒備之心的。
    直到乾隆十二年(1747年)六月,乾隆說,十四叔允禵這十年來“安靜循分,并未生事,著封為貝勒,照常上朝。”這時候的允禵已經是快六十歲的老人了,在這年,他擔任了正黃旗漢軍都統。很顯然,乾隆也認為他沒有什么威脅了,所以才會對這位皇叔加恩,也為自己博得了寬容的美名。第二年(乾隆十三年,1748年)正月,乾隆又加封允禵為恂郡王。當年十月,他和十六弟允祿一起負責過武舉的考試事宜。
    乾隆十九年(1754)十月,允禵因年老多病而退休,被解除了都統的職務。次年(乾隆二十年,1755)正月初七,允禵走完了他最后的歷程,終年六十八歲。在他的那些兄弟里面,他還算活得比較長的。巧合的是,允禵生于正月初九,死于正月初七,人家都說正月出生的命大,只是允禵命固然大,但未必好。
    允禵的這輩子,大起大落,風光過,也曾從高處摔下過,更有長時間拘禁的陰暗歲月,也算是嘗盡了人間冷暖,歲月春秋。雖然他最后得以善終,但有一點自始至終都不變的就是,他心里對雍正就是不服,至死都不服——————這可憐又頑強的允禵。
    最后看看允禵的兒子。允禵的長子弘春因為揭發允禩、允禟曾受其父銀兩一事而立功,在雍正六年(1728年)被封為貝子,雍正九年(1731年)又被晉升為貝勒,并做上了正紅旗漢軍都統。雍正十一年(1733年)的時候,弘春再次被晉升為泰郡王,但第二年的時候因辦事出錯而被雍正申斥,仍降為貝子。雍正死后,乾隆很看不起他,說“伊父獲罪監禁,伊反以為喜”,認為弘春“漸流卑鄙,不知向善”,“夫為人不孝不悌,豈有為國盡忠之理乎!”不久,弘春便被“革去貝子,不準出門”,這等于就是允禵自由了,而他的兒子弘春接著被軟禁了。
    允禵的次子弘明在雍正時期倒是一直隨同父親被監禁,乾隆上臺后將他的哥哥弘春革退,弘明則被封為貝勒,后來還做過鑲紅旗蒙古都統。
    總而言之,允禵這家人是被雍正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上,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這就叫做,做兄弟難,作患難兄弟更難,要做了皇上的兄弟,不但難上加難,弄不好還得賠上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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