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承玉看着面前女子,美艳的有些过分的脸,却并不是左小婉所结识的那些贵夫人之流。因为这个女子发髻散开,着装随意,眉间有了岁月痕迹,却是个未出阁之人。
陌生的脸,不认识。
但这个陌生的脸,陌生的女子,却在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她。
刚才,左小婉只顾和这姑娘说话,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就把丫头们都带了下去。前厅徒留下这个眉月和她。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全然不像左小婉的作风。
那眉月已经笑了笑,宁家小姐清冷孤高,果然和那个人说的一模一样。
“宁姑娘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夫人会离开,让你我单独留在这里。”她问了出来。
宁承玉慢慢喝那双美眸对视,片刻道:“眉月姑娘。”
方才左小婉的称呼,宁承玉记得。
眉月微微一笑,落落大方说道:“初次与大小姐见面,大小姐既不认得我,我也多说一句。眉月是这京城的一个绣娘。”
绣娘。宁承玉慢慢道:“不知眉月姑娘来此何事。”
眉月再次不动声色打量了宁承玉,嘴边笑意更深,“我既是绣娘,自然是为了给人做衣裳。而刚才,我已经征得夫人的同意,要为大小姐你,量体裁衣,庆贺你的新婚。”
宁承玉目光幽沉,她可没有忽略,眉月话中是征得左小婉同意,而不是左小婉,主动要求眉月做衣裳。这就区别大了。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绣娘,干嘛突然出现,要给她做衣裳,况且,她说一句要做衣裳,左小婉就那般恭敬地、把丫鬟们都带出去了?
宁承玉刚要说话,忽然捕捉到了眉月双眸中的一丝笑意,那笑意跟她进门时候就一模一样,是一种饶有趣味,就像在观察宁承玉一样。
话到嘴边,宁承玉就改为冷笑。淡淡说:“那姑娘还真有面子,一个绣娘的身份上门,就被堂堂侯府的主母亲自接待,说一句做衣裳,马上连侯府主母都给你腾挪了位置。“
眉月笑出来,这讽刺她当然不会听不来,更觉得这位宁姑娘着实有意思。如此率性地把自己的好恶表现了出来。
眉月当然不动气,慢条斯理说道:“让我先给姑娘量一量尺寸吧。女子的衣裳,多一分少一分,可都是天差地别,穿在身上,也会完全不一样。“
这倒是实话,眉月身上的一身衣,极为贴切得体,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衣裳没有任何褶皱,让人觉得什么叫衣美人静,这身衣服,把眉月骨子里那种雍容完全烘托了出来。
若是在街上遇见,一眼会心生好感,觉得可亲的美丽女子。
宁承玉看着她走近,脸沉下来。
那厢,眉月已经来到宁承玉的跟前,绕着她走了两步,口中叹出声:“果然是明眸皓齿,桃李年华,那美人榜上的第一,委实是不虚。“
忽然宁承玉觉得腰间一痒,她下意识想要躲开,眉月忽地虚了一声:“别动。”
然后宁承玉就感到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腰间,轻轻划过,之后两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很轻微地拿捏,随后顺着她的胳膊延下。
宁承玉从来不习惯别人的碰触,但是此时这双手却好像幽灵一样,柔若无骨慢慢游走。
这时,眉月姑娘笑着把手拿了回来:“好了,尺寸我已经有数。不过女人的嫁衣可不同于别的衣裳,宁姑娘心里,希望自己的大婚上,穿着什么样的嫁衣?”
宁承玉自动走开了一步,看了眼眉月:“什么样都一样。”
眉月顿了顿,笑了:“女人一生只有一次穿嫁衣的机会,怎么会都一样呢。”
宁承玉想起前世那场婚礼,提到嫁衣,她就想起自己就是死在一片红烛嫁衣下。忍不住一阵呕心。
她的反应没有瞒过眉月的眼,眉月意味深长笑了,就看到宁承玉迅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既然尺寸量好了,我这就去把夫人叫进来。”
宁承玉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这眉月真的让她不舒服。
眉月在身后幽幽道:“女人最期待的日子,就是成亲那天。宁姑娘的态度这样反常,是否因为不满意自己的亲事?”
宁承玉缓缓收住脚,立刻扫了眉月一眼。
眉月抬起一根手指,嘴角的笑艳若桃李:“宁姑娘,女子的姻缘,常常被称为红鸾星动。但是宁姑娘你的面相,却招惹了不少的红鸾劫。姻缘也分好坏,宁姑娘出身于高门,貌美无双,可惜似乎在姻缘上,很有波折。”
宁承玉听她说完,慢慢道:“眉月姑娘不是绣娘么,还会看面相。”
眉月一笑:“绣娘不值钱,也不值得让一府夫人听从。为了来到这里见到姑娘,区区绣娘身份,可过不了关。”
能让左小婉让步,一个绣娘当然不行。
宁承玉沉下了眼眸。“姑娘来做什么。”
眉月此时缓缓踱步,走路的步子在她做出来好像就具有独特美感:“我曾给左小姐,就是现在这里的侯府夫人,看过面相。当时的左小婉,五行阴郁,一片黯淡。她找我重金求破解之法,我就告诉她,破釜沉舟,重得富贵。她领悟的快,真的就做了,也成了如今——这侯府的主母。”
宁承玉脸色森冷:“眉月姑娘究竟是绣娘,还是神棍?”
眉月噗嗤笑起来,像是觉得甚为开心:“宁姑娘,你觉得我是什么?”
宁承玉淡淡道:“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感兴趣。”
眉月一愣,看见宁承玉又转过身,迈脚往外走。这倒让眉月微微吃惊,她本以为,听到左小婉的这件事,这位大小姐总该有点动容才对。
“宁姑娘信不信我,其实不紧要,”眉月笑了笑,“同宁姑娘说这些话,确实是我的私心。宁姑娘不爱听,也罢了。今日我来,只是为了替一个人,向你传话。他不方便前来,只能委托于我。这个人,想来宁姑娘是愿意听一听他的话的。”
宁承玉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一套,但是这个叫眉月的,话中又有话,叫她有些不痛快。
她皱眉转过身:“这次请眉月姑娘直说吧。”
眉月含着淡笑,同刚才又不同:“刚才我戏言姑娘的亲事,虽说是戏言,也是有些真心在。我带来的话,就是慕容家的公子,宁姑娘不能嫁。”
宁承玉神色终于有了些意料外的变化,她看着眉月,“我……不认识姑娘吧?”
那她替谁传话?
眉月淡笑:“宁姑娘不必猜,你我不认识,但是一个认识姑娘的人,对姑娘的紧张,多少让人动容。”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眉月姑娘知道怎么做。
宁承玉沉默片刻,再看眉月:“是王琴吗。”
在这个世界上,能来找她宁承玉的,说这番话的,合理的存在,似乎只有一个王琴。
眉月眉梢挑了挑,在来以前,她还问过王琴,要不要告诉宁家姑娘,他的身份。王琴顿了顿,只是说句,没有必要。
现在这个没有必要,眉月似乎觉得可以重新理解一下了。
“看来那人关心宁姑娘,宁姑娘心中同样也有所感。”
这么容易就说出王琴的名字,多少还是叫人意外。
宁承玉嘴边勾出一个可称为笑的弧度:“原来是这样,多谢眉月姑娘来一趟。既然姑娘与王公子相识,那便也烦劳姑娘带句话,就是,请王公子不必操心了。”
眉月仔细盯着宁承玉的面颊看,从上面看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宁姑娘没有问为什么,为什么说慕容家公子不能嫁。寻常女子,多少该有些好奇之心吧?”
比如她此刻。她就对宁承玉的反应很好奇。
宁承玉看着眉月:“此事到底与王公子无关,姑娘请转告,如果王公子是在意那日在王家时,我说过的话,可请他不必再在意。当时的话,其实与玩笑无异,并不出自我真心。也请公子不要再有负担。”
站在宁承玉的角度,王琴几次三番,这样放不下,可能就是在意了她当日说要他登门求娶的话。
而她,也确实无心。倒是想不到他还会托人前来,让人转告她不嫁的话。
宁承玉一时感慨,难道王琴也收到了什么风声,关于慕容家的?可是他一个安于宅院的公子,又怎么会多知道这些子呢?
眉月皱了皱眉头:“宁姑娘,你可是真的不在意?”
宁承玉坦然道:“不是不在意,是不怕。所以才要姑娘你转告王公子,请不必担心了。”
眉月心中叹了口气。看着宁承玉的脸,也罢,只要她不后悔就可以。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强求宁姑娘如实相告,至于王公子,若这是宁姑娘的心愿,王公子也不会忤逆姑娘的。”
眉月一笑:“至于宁姑娘成亲的衣裳,眉月也会一针一线,介时双手奉上,祝福姑娘能嫁的意中人,百年好合。”
这句祝福宁承玉收了,转身已是离开了厅内。
她不需要知道慕容枫为什么不能嫁,因为,她根本不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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