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似乎是沈府的灾年。
自从沈家二姑娘落水被救,沈家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坊间传闻之中。
马车夫赶着马车站在偌大的沈府门前,不由悲凉一叹:西京沈家,终是没落了。
门口的红灯笼异常刺眼,府中肃穆。丫头小厮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承受沈老夫人的怒火。
偏有个人不惧,她一身白衣藏在红披风之下,面容平静,口中谈论的似是这无端的天气,“祖母乃是云西刘氏之后,刘家与青水国渊源深厚。祖母身后又何时无人?”
“混账,你此话何意?”沈老夫人蓦地立直腰背,眼中寒意迫人,“看来是老身管教不到,才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浑物!”
“祖母何须动怒。”沈梦真想必累极,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一双眼盈盈望着盛怒的沈刘氏,“祖母,往事已然成烟,只要祖母自愿前往静庵了此残生。梦真愿放下过往,再不追究。”
“笑话!老身不知你所谓何事,你所谓往事与老身有何干系?”沈刘氏习惯性的朝着身边伸出手,却在下一瞬间,猛然收回。
她发丝花白相间,往日里阴冷的气质在这火热的地龙灼烤中,渐渐软化。可刘家人何时又曾服过输!
即便当年早已得知沈言唐有心仪之人,她也是用尽法子毁了那女子与沈言唐的婚事。沈刘氏双拳慢慢紧握,往事在她这又何曾如烟过?
本以为嫁进沈府,入住知秋院便是一生。
可那女子竟然是双生子,她眼眶中满是愤恨与不甘,每个人都是一生,为何她云西第一女郎却无法得到沈言唐的只言片语,就连小产,他都不曾多一句问候。
反倒是追上门来的张心蕊凭着一张相似的容颜,一举得男。
沈刘氏苦笑连连,眼中早已泪满,“你与郭氏很像,只不过你的性子却是更加狠辣绝情。沈梦真,今日老身就与你好好说上一说。你也是个懂情之人,这世间的是非曲折,又岂是一只珍珠耳坠能引得出的。”
梦娇慢吞吞收回迈出的脚步,刚刚秋兰悄悄请了梦月出去,祠堂里的张氏被人迷晕了过去,而赵姨娘已然气绝。
张氏既然无碍,梦娇心中多是好奇。这场内斗,太过迷离。她着实挪不开眼,想要一听究竟。
“林嬷嬷,请白老板进来一聚。”沈刘氏出奇的温和,她松垮垮地倚在案桌之上,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旧帕子,仔仔细细擦着鼻尖上的汗珠。
仿佛刚刚那些话只是梦娇的错觉,她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家。
梦娇偷偷看了沈梦真一眼,颓然不已。难怪文帝也会对沈梦真另眼相看,同是生活在沈府之中的姑娘,她竟然对于这等隐秘之事毫无察觉。
相对于自己的慌乱,沈梦真此刻竟然微微含笑,偏偏这笑还让人倍感压迫,非要形容的话,也许就如同朝堂之上文帝,处变不惊,运筹帷幄,谈笑间便是江山社稷。
今日只要张氏与沈辞还在,那入主芳华苑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倒要看看,沈梦真还有什么幺蛾子。
似是感应到她的打量,沈梦真转过头,看的梦娇心中打了个激灵,但听沈梦真说的极慢,“你去看看母亲的好,未嫁就失了孝义,后位又怎能稳固?”
即便再好奇过往之事,也抵不过一个后位。梦娇冷哼一声,却不知该不该再称呼沈刘氏为祖母,罪人之身是要被逐出沈府,划去族谱之名。
她对于文帝-齐岳情根深种,生怕多生枝节,当即低下头狠着心转身离去。
沈刘氏始终握着那方旧帕,来不及叹息。一阵凉气迎面而来,正是林嬷嬷引着白老板进来见礼。
白茹再见沈梦真,见她面色还是暗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却是遗憾不已,沈梦真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多番出生入死,此生怕是极难受孕产子。
现如今这沈梦真身子亏损,面临无后,偏偏顾世子要迎娶一对平妻,却不知他们二人还能情深多久。
她的眼光太过怜悯,沈梦真两世为人,这眼神她看的太多,当即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心中更是坚定,要保顾九,只能以自身为代价。
沈梦真拿出之前秋兰找到的珍珠耳坠,递给白茹,甚是平静,“白老板,此物你可认得?”
“自然,此物出自艳芳居,是我白家所出。”白茹仔细辨认了一番,又让人拿了胭脂涂在字面上,在细白的宣纸上印了上去,才指着耳坠上的张字仔细地说道:“你看这张字,笔画最末端有一个细微的白字,正是我家惯用的鉴别手段。”
“只不过……”白茹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沈梦真,鼓足勇气道:“这是十几年前的款式,当年白家还未成立艳芳居,做的首饰记录也早就消失了。”
“但十几年前做工的师傅还在艳芳居,那时候能用成色如此之好的珍珠做耳坠,定然是富贵人家。这样的耳坠我们做的并不多,应当可以说个大概。”
沈梦真颔首,并不意外白茹的坦言。她接着问道:“白老板可问出结果?”
白茹了然,朝着上座的沈刘氏慢慢说道:“当年西京之中有三家曾做过珍珠耳坠,便是张家、沈家、何家。”
沈刘氏眯着眼,让人送了白茹出去。
“这便是你说的证据?”沈刘氏有些失望,连日的倦累让她精神渐渐有些不济,“再不拿出真本事,老身就不奉陪了。”
沈梦真摇了摇头,“过往之事,着实太久。我手中的确只有这些,可祖母心中憋屈却不止这些。”
“祖母?”沈刘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原来是想用情套老身的话,老身却是受不起的。你原本是指望张氏与赵姨娘互斗吧,如今张氏昏迷,赵姨娘身亡,就连你父亲也只剩一口气吊着。”
她笑的悲凉,“你凭什么认为老身会如你所愿?”
“祖父便是有诸多不是,可父亲与您的感情是真。您也说我狠绝,不求真相,父亲的解药我是不会拿的,左右他也辜负了我母亲郭氏,与其看他在世间左拥右抱,不如送他去见母亲。”
沈梦真身上戾气冲天,阴沉沉道:“我所仰仗的,不过是祖母的母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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