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秦月灵》死战

    燕军极力地往城下扔着石头、木头,一切能把胡兵砸落的东西,这招很有效,纵然胡兵势猛,也难以上爬半步。因为一块巨石下去,整面梯子之上的胡兵就会被悉数砸落,所以进攻之处,城防之上的燕军是占得上风的。
    季安于议事厅内时时地听取着目前的战报,伤亡人数、物资所剩多少、还有多少兵士可援、敌人进攻情况,一一汇总再分析,自己尚能挺得多长时间,百姓此时能行于何处,等等等等,这些都想过之后,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这心里,多少已经有了盘算。
    可季安所忽略了的,事情,往往会与所想的不太一样,城上燕军虽说物资充足,但他们却渐渐有些守不下去了,让他们感到错手不及的,是城下北胡边防兵之后的黑旗军,他们下了马,成了步兵阵列,就站在攻城兵的后面,他们不攻,不撤,只是射箭,往城墙垛之间的缝隙里射,照着城防上拿着重物往下砸的燕军身上射,不得不说,他们的箭术,准得有些诡异,有时候燕军甚至刚露出个脑袋,便突然一支黑羽箭过来,直直地扎在了燕军脑袋上,如此犀利之箭术,城防之上的燕军再不敢露头,这攻势霎时降了下来,城下胡兵趁此际,纷纷上爬,翻身一跃,落到了安君关城防之上,两军短兵相接,胶着地战到了一起。
    季安于议事厅闻听此讯,霎时大骇,之前并不见黑旗军下马来攻,这突如其来的变阵让季安太过出乎意料,忙稳了稳心思,细细想过,还有什么拖敌之计,片刻,忙冲门外喊道:“来人”
    门外立即出现一信令兵,俯身待命。
    “令康定山把手上的火油悉数运抵城门,再送一些薪草木头等易燃之物,快去”
    “是”兵士闻令罢,急急而去。
    城防之上的燕军极力抵挡了胡兵半个时辰的攻势,便渐渐落了下风,不觉地往后退着。议事厅也难守了,时局至此,季安也想得分明,索性一把火烧了这议事厅,下城准备这最后一战去了。
    安君关北城防,终于被胡兵占领,越来越多的胡兵开始无所顾忌的往上爬,并下城往城门冲,只要城门一开,黑旗军进来,这安君关必是大胡的无疑了。季安一边派兵于城下抵挡胡兵,一边令康定山迅速引燃已运抵城门之物,火势霎时冲了天,无人可近。
    没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安君关的伤亡人数剧增,论兵员素质,之前的北胡边防兵是差了安君关好大一截的,还是金牙狼的那次兵改,仿若给北胡边防兵重新换了一具灵魂,再加上胡人先天的强悍体魄,使得他们的战力一跃而起,足以傲视各国。
    即使安君关众兵士不惜死地紧守,也难以阻止下了城防的胡兵,用得半个时辰的功夫,这城门便失了守。只听得“吱嘎”一声刺响,城门分两侧慢慢划开,沉闷地一声靠门声起,黑旗军立时冲进城内,无数弯刀举起,安君关的兵士开始成片成片地倒下。
    当最后一府步兵开出营帐去阻挡进了城了的胡兵的时候,季安一身戎甲,坐于战马之上,他前面,是齐齐整装待命的安君关三千骑兵,各个面容凝滞,肃穆不动。
    天上的那轮白日,此时表现得分外地冥顽癫狂,让人酷烈难耐,季安抬眼望着安君关仅剩的三千兵士,短时间的沉寂过后,突然大喊道:“兄弟们,怕吗?”
    “不怕”“不怕”“不怕”众人齐应声道,那一副副视死如归的冷峻表情,让人震撼,又让人心暖。
    时局至此,我们必须如此,不是我们不惜命,而是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我们去守护,护佑着那一群群可爱的生灵,是我们的责任,就像我们身上的这件甲衣,它们不仅仅是挡敌兵刃,更多的是一种提醒,是一种责任,当时机到了,和众家兄弟一起去履行的责任,这叫什么,间简单单四个字,精忠报国,如是而已。
    季安并没说太多的话,这个时候,谁都知道现在要做什么,之后会怎样,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义无反顾的一群铁骨铮铮的兵,季安守关数载,深知自己治下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兵,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根本不用豪言壮语去暂燃他们激烈的斗志,时局是什么,也许不在漩涡中心的他们,会看得更为清楚,他们,亦或比自己更加坚定,眼下,自古华山一条路,后退不得,便向前,一直向前,死,也向前。
    兵营外,三千将士马踏飞尘,朝着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消得片刻,便看到了黑旗军的影子,在燕军阵中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季安见状,无暇再停马整阵,摆手示意直接前冲,三千骑兵径直冲向了黑旗军,两军霎时马头相接,交战在了一起。这突如其来之骑兵,还是让黑旗军短暂地慌乱了一阵,安君关有骑兵他们是知道的,但久战不见,军中很多人都以为骑兵早已先逃了,就像铜陵、祈君那样,没想到此时突然现身冲了自家的阵,真是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茫然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久经沙场的黑旗军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只听得军阵之中高亢的三声胡语响过,黑旗军的阵型便开始突变,两侧兵马突然急速向前奔驰,霎时间,便把安君关的三千人马包在其中,就像一股青烟突入了团团黑雾之中,没能冲破雾气,自身反被困于雾气之中,左右冲突不得,像无边无际的荆棘丛林,往哪里走都是伤,但总看不到出口的光亮。
    安君关骑兵本部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厮杀,极力地去厮杀,一直到死方能停止挥舞手中的长矛。这是一支垂死挣扎之军,黑旗军阵中的那位身形略显臃肿的将领装扮的人观察良久,心中暗想着,但他们又为何如此呢,他们本可以逃跑的,之所以不走,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呢?那人久想不透,但其心里,隐隐有着一种担忧,愈是猜想不透,愈是心里发慌的那种恐惧,如此想着,突然伸手高举,猛然一挥。突然听得阵中又出三声高亢胡语,阵中黑旗军就像两只突然紧握的手,把包围圈之内的燕军攥得更紧了,恍然之间,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吱嘎吱嘎,那是绝望的声响。
    阵中,季安长枪横扫,左右冲杀,所行之处,留下的尽是片片黑旗军尸体,突闻得远处三声胡语,又见得黑旗军变阵,知道这是军令传达之音,寻声望去,见得不远处胡人阵中有一人甚是显眼,体态肥硕,身着黄金甲,手上无兵刃,正观望阵中,指点着和身旁之人交谈,其身边众人,无不俯身投耳来听,此情此景所见,定是黑旗军中首领不假,季安心下想到,既然到了这等地步,便没有什么不能做的,想罢打马向前,挥舞长枪,在黑旗军阵中杀出一条血路,片刻到了箭矢射程,横扫千军一招,暂扫开周遭黑旗军,这边立马于马侧身取过弓箭,搭弦拉满,一瞬间的瞄准,只听得“嗖”地一声,箭矢随声而出,划开空气迅雷般直奔黑旗军首领方向而去,斜地里的一支冷箭,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即使尚在指点战势的黑旗军首领,直至那支箭射死他正面对着交谈的那位将领之时,他才恍然间发觉,立马转身,看向了箭矢飞来的方向。
    看不见他的眼神,但季安感觉很明显,他的慌张与惊讶,自己则更多的是失望,只恨距离果断,又太过仓促,终究还是差了两三尺,此招一举不成,再施展则更无成功可能,只能眼看着那首领被众人簇拥着退了回去。
    如今,只能尽力杀敌,为出城百姓多拖得一分时间,想罢,继续在黑旗军阵中横冲。突然的一个瞬间,只觉后背发凉,一股十分强烈的危机感于心中乍起,下意识地弯了下腰,侧脸看去,正见得一柄大刀贴着自己面庞横扫而去,阴风划脸而过,甚是阴冷,心中不觉冷颤,若不是心中突现的直觉,怕是此时,早已被人拦腰切成了两截。
    抬身正眼看过,见此人,同样的黄金甲,但体魄却很是精悍,手中的那柄大刀,到刀身有青龙纹饰,莫不是霍青口中的那柄青龙大刀,那此人,便是占了铜陵关的金彪朗无疑了,久闻金彪朗勇悍难挡,一直没机会领教,没想今日于此处见到,不作二想,大喝了一声,拍马提枪,直奔金彪朗而去。
    如果你直盯着天上的那个日头,你会发现什么,白,纯粹的白,还是白里有着一些其他的颜色,是红,丝丝的红,或是还有什么,再仔细看去,反倒看不清了,所有的颜色渐次退去,白到了极致,便成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得那般纯粹,整个世界,除了黑,再不见丁点他物,体内的炙热,浸过衣甲,流于这片温暖的大地之上,这是家乡,自己誓死保卫的地方,如今用尽这最后的一丝力气,也难比扳过这将倾了的时局,别了,我可爱的百姓,别了,我热爱的家乡,如果允许,我将用我的鲜血来祭奠逝去的一切,我将用我飘荡不去的灵魂继续守卫着这里的一切,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我坚信,会有一支从南向北的人马,齐齐而来,夺回我们失去了的可爱的家乡,让我们的百姓,重新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过了铁索连桥,百姓便开始四散开来,有些去了东边的朝县,有些去了山里的村子,更多的则是继续往南进惠县,或停下,或继续东、南、西地走,总之,到了这里,百姓的安全已经没什么可担忧的了,至少在百姓最后侧坐镇的季虎如是想着,即使这样,心里也不安然,哥哥为何此时还没到?疑惑渐渐升起,以致现在不可不想,按理来说,焚毁重要资料、收集物资、集结兵士这些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何况昨日还准备了整整一天,如果一切正常,早未过铁索连桥之时,哥哥已经率着北城人马赶上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季虎如是想着,心里惶惶然难以自已,但又不能举兵回返,只好叫过了一个信令兵,让其折回安君关探查情况。
    杨晋、杨曦父子二人并行在一起,过铁索连桥之前,还不时地说谈几句,过桥之后,便没有了什么言语,只是安静地跟在队伍里,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现在想来,季将军的排兵布阵,再加上此时季将军还未领兵而至,杨晋的心里,已然勾勒出了一个很不好的结局,但随着时间点点而逝,自己又不得不接受这个还未发生但似乎已经注定了的事实,季将军此举,他深知,就像当初自己领兵独上北境誓挫黑旗军一样,心里为着的,俱是一样的信念。心里思虑如此,但面上神情并未有一丝异样,口中也无半点心中所想之言,他知道现在所在的部队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他们得知季将军被困会采取一种什么样的行动,这样一来,安君关便彻底没了希望,季将军最后的一个希望,也行将化为虚有。虽不忍,但杨晋还是选择了继续一副安然的样子南行,季将军的仇,以后决然必报。
    北境三关,终于还是丢了,过铁索连桥的时候,杨曦有意地回了下头眺望过去,大燕北边全部的山川草木、乡村城郭就这样被胡人占了去,虽说安君关也在死死抵挡,无奈孤木难支,还是不得不撤,好一点的是,安君关的军力还在,有人便有希望,不怕。杨曦还是相信,面对着步步紧逼、层层掠杀,这个国家会觉醒,皇上也会看清局势,只待皇城兵马开出,再加上安君关、娄亭关、青葱关,实在不行,还有南境的大批人马,若能同心协力,何愁北境上的胡人不退,杨曦心里如是想着,心中并未感到悲怆,而是虽处死地,但依旧至信希望仍在,我们都在,还有什么样的死局不能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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