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们讨论的结果,还是要把大婚推后一些日子。因现在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完成老君上的遗愿,将他的骨灰送到嘉平关以北的玉驼山,与他母亲雪千寻合葬。
我这个未过门的媳妇也要在她母亲坟前拜过之后,才可以成亲。
因时局刚刚稳定,如果大张旗鼓的前去,路上难免会有什么变故。何况玉驼山其实是在戎余境内,我们精简了随从,装扮成普通客商,只带了玉米并一些精干的侍卫扈从,便悄悄出城。
我们行了一日,官道上便落起了大雪。天地顿时笼罩在白色的晶莹纯洁之中。
车窗外那像柳絮、像芦花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大地被装饰得像铺上白色的地毯。我拉开窗帘,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便感觉心情愉快起来。
我指着那洁白的雪花,问苏陌:“你们羽族是不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跟这雪景一般?可是我发现你总是一身青衫呢?”
苏陌微微一笑:“羽族长年居住在玉驼山,那里终年积雪,自然是穿白色衣服会和谐一些。我自小就没有在玉驼山住过,对母亲也没什么印象,自然便跟着自己的喜好来穿衣服。”
我问:“那你为什么喜欢穿青衫?”
苏陌还未说话,外边的玉米却接了过来:“当然是因为青衫耐脏,出门在外,便于打理!”
苏陌被气的差点吐血:“小鲤你什么时候说话变的这般直白了?”
我差点笑喷:“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苏陌也忍了笑:“自然不是。但是若是说起来,却复杂的很。”
我立时有了兴趣:“我不嫌复杂,你慢慢跟我说便可!”
苏陌没有回答却反问我:“那么我先考考你的学问,看你这些日子以来有没有偷懒!”
我迅速缩了一下:“衣服的颜色跟学问有关系吗?”
苏陌认真的点头。
我狠狠瞪了一眼玉米:“若是我答不上,就扒了他的皮吧!”
玉米抱着头跑了开去。
苏陌问:“‘江州司马青衫湿’中的司马是什么?”
我挠了挠头发:“当然是一个姓司马的人,那么应该是司马什么呢?”印象里司马是个很厉害的姓氏,但是这句诗里这个司马指的是谁,还真不知道。
苏陌微笑的盯着我:“那你随便编一个好了!”
我差异的望着他:“这也可以?”
他最终叹气:“当然不可以,因为这个司马根本就不是姓氏!”
我怒道:“那难不成是匹马,马还会穿衣服吗?”
他无可奈何的被我打败:“好了,不难为你,这司马乃是一个小官。我朝历来以官品高低定服饰颜色,官职越大,服色越鲜艳。三品以上服紫,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
我仿佛有些明白:“你着青衫,便是为了低调一些,不引起人注意,也好在四海八荒行走。”
苏陌对我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次算你猜对了!当然也有我自己喜欢青色的缘故,自古书生便是着青衫。我父君当年也喜欢青衫,因母亲总是一身白衣。”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要他跟我说说他母亲的事情。
苏陌却叹一口气:“关于母亲的事情,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些事也只是我听来的,因从我记事起,便没有见过她。确切的说,我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
我看他有些感伤,便宽慰道:“起码你还有母亲可以想,我却连想的机会都没有,那我不是更加可怜?”
苏陌微微一笑:“好吧,比起你来,我还是有优越感的。那我就说了,说的不详细,你可别怪我!”
我甚宽容道:“那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我都能接受!”
25年前,刚刚登上君位的苏睿正当年轻,也是一般的意气风发。可惜的是,事与愿违,东陆恰逢百年一遇的大洪灾。我好像记得,师傅从浮图塔里将我拔起,大概就是25年前,莫不是因为解了我身上的封印,才引起天地大变的?
苏睿集合朝臣,共同施法,却仍无起色。东陆到处哀鸿遍野,一片狼藉。而因了这场洪灾,天地倾危,惊动了天帝。天帝也派来许多天神,一同治理。
正当宇宙八荒面临崩塌之时,雪千寻一袭白衣,出现在天际。滚滚洪涛之中,那只白色的影子,蝶舞翩翩,如梦如仙,引得众多青年神仙的倾慕。
救灾热闹,追求雪千寻的人更加热闹。可雪千寻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使得大家不敢过于靠近。
只是治理水患,苏睿是主角,两人总是有许多共同进退商量的时候。由此,他们也渐渐熟悉起来。
原来雪千寻是羽族的公主,现在在白水宫学艺。听说天地面临倾塌之厄,便主动求了师傅,前来救援。
雪千寻帮助苏睿治理了水患,两人也暗生情愫。有时候,苏睿竟然有些感谢老天,若不是有这场洪灾,他哪里会与雪千寻相识相恋。
雪千寻喜穿白衣,苏睿便着一身青衫,黑白相衬,便如一对壁人。
但是洪灾终于有平定的时候,而洪灾退去之时,也到了雪千寻回师门复命之日。
十里相送,苏睿默默惜别。可是长亭更短亭,苏睿又追了上来,他突然做了个天大的决定。暂时将君权交于大臣,自己随雪千寻去白水宫学艺三年。
然而风度翩翩的苏睿刚到白水宫,便被师姐夏紫衣喜欢。
此后,夏紫衣趁着苏睿醉酒,假扮雪千寻,成就了好事。
雪千寻黯然神伤,回了玉驼山。苏睿虽然后悔却无可奈何,只得娶回了夏紫衣。
不久之后夏紫衣生下了苏眉,苏睿却仍在苦苦寻找雪千寻。
第三年,戎余趁东陆天灾,元气大伤,出兵攻打。
苏睿只得收拾心情备战。但是东陆太平日久,兵甲都已腐烂,兵士士气不足,根本不是戎余的对手。
苏睿出师不利,被戎余设计包围。在千钧一发之际,雪千寻白翼翕合,从天而降,出现在战场,救出了苏睿。
戎余的君主也被雪千寻的容姿所倾倒,退回了戎余,自此便再也未进犯过。
苏睿再也舍不得雪千寻离开,便苦苦哀求她留下。雪千寻终不忍苏睿伤心,答应入宫。
此后,在雪千寻的极力要求之下,立夏紫衣为君后,自己为皇妃。
可是好景不长,雪千寻在生下苏陌之后,宫中大火,尸体烧为灰烬。苏睿只在雪千寻的尸体上寻到一枚星月斩,留给了苏陌。
苏陌讲完,我托着腮细细思索:“我怎么觉得这中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苏陌问:“哪里不对劲?”
我没有接话,却仔细打量了苏陌的后背:“你说你母亲有白色双翼?”
他点头。我继续问:“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有双翼的?”
苏陌摇摇头:“我并未发现,可能因为父君的缘故吧,我便没了双翼!”
我不以为然:“既然你能使用星月斩,便证明你确实是羽族之后,那么你肯定是有双翼的。只是你还未掌握使用的窍门而已,就如我一般!”
苏陌微哂:“你以为做神仙都如你这般糊涂吗?”
我又被他打击到。
久久,苏陌问道:“你刚才说哪里不对劲,就是我的双翼?”
我不好意思道:“那句话我刚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你的翅膀,就给忘了!”
他无可奈何道:“那你现在说说看!”
我坐正了身子:“我怎么觉得你母亲没有那么容易便死了,那场火灾也不似天灾,应该是有人故意放的!”
苏陌点点头:“这种怀疑,我父君也不是没有,可是他调查了很久也没有什么结果,便只得不了了之。关于母亲的尸体,应该不会有错。虽然当时也被烧的看不清模样,但是这枚星月斩却真真的……”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若有所悟:“你说,这火灾的幕后人,是故意留下这枚星月斩,好打消了父君的怀疑?”
我还未回答,车外的玉米却已经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答道:“公子英明,我也怀疑娘娘应该还健在!”
虽然苏陌已经承了君位,但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叫顺嘴了,所以对于苏陌的称呼,还跟以前一般。
苏陌望了望我,我表示认可玉米的说法。苏陌握着我的手,却在微微发抖,显是突然知道母亲在世,激动不已。
我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其实,这也只是我一个旁观人的猜测而已。首先,这场大火中你母亲有没有活下来,最多有五成把握。其次,这场大火到底是谁放的,还是未知数。如果是你母亲为了摆脱宫廷斗争,让你父君死心,便应该是她自己放的。这是最好的猜测,这样的结果你母亲可能躲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偷偷度过这一生。还有一种可能,若是别有心机的人放的,比如老君后放的,即使你母亲没有死在大火,也不会活的太久。但是无论是什么结果,你还是不能见到她!”
苏陌听我仔细的分析,刚刚燃起的情绪顿时熄了下来。
大雪飞扬,天地明亮。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象,忽明忽灭的映射进来,他的脸也忽明忽暗,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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