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我”》第155章

    我正在绝望，身边现出一个人影，玉箫闪动，打开我身上的仙索，将我抱在怀里，飞离了祭台。
    那怀抱温暖和结实，有淡淡的青竹香味。我伏在这怀抱里，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
    苏陌抚了抚我的头：“让你受苦了！”
    我抱着他的脖子，仔细端详：“你的伤怎么样？心口还疼不疼？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怕死吗？”
    他又露出江南烟雨般的笑容：“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不是吗？”
    我的心渐渐平复，嘴里的念叨混着口水变得含糊不清：“我都听你的。”
    水火无情，天崩地裂，魔界的山谷里已经裂开一道鸿沟，几条水龙在水中嘶鸣，搅起翻天巨浪。巨浪奔泻而下，那一些还没来及逃跑的魔兵，灌入地裂中，到处悲鸣阵阵。
    夏末大喊一声：“不好，避水珠要将这里的一切毁灭！”
    大凡上古法器，都有其通彻万物生灵的灵气，庇佑一方甚至整个天地。但是若是用于毁灭，其力量更不容小觑。
    以夏末的本意，是想借助避水珠的力量，摧毁一部分魔界的水土，引起魔界的骚乱，好将他们的方寸打乱。当然若是以此能在力量上压制住魔仙儿，当然更好。
    但是夏末却从未见过避水珠的力量，凤无忧在临死时，走的匆忙，也没顾得上给他多讲。所以，这避水珠祭出后的后果，他便估量不足。
    此时避水珠祭出，已经如不可回头之箭，力不可当。
    魔仙儿和凤初也意识到目前局面已经不可收拾，双双撤去了法术。姐妹俩的恩怨，怎敌得过这天地之力？
    “都是你做的好事，魔界若是就此毁于一旦，我们如何对得起历代魔君创下的基业？”魔仙儿急怒道。
    凤初心中愤恨未消，被魔仙儿抢白，也不甘示弱：“若不是你逆天而行，我又哪里有心情理你？我本意是好心阻止你，你却把我当作敌人！”
    “你若是有好心，还是跟你的情郎离我远些的好，我又不稀罕！”
    “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说着说着，姐俩便又要大打出手。夏末却已经忍不住喊道：“姑奶奶们，你们先别吵了好吗，快帮忙一起施法！我怕晚了，魔界会有灭顶之灾！”
    姐妹俩这才停了口角，纷纷以手抱圆，帮着夏末催动真元。
    夏末双掌拖住避水珠，想倒施术法，却仍然阻不住天地之力。地裂继续扩大，水流湍急，非术法所控制。
    天地继续坍塌，水龙已经状似疯狂，嘶咬着法力稍微低些的魔兵。
    夏末低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凤初，最终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的眼神立时镇定下来，他朝她仔细端详片刻，他想好好看看她，将她的眉眼，一点点刻进心里，免得日后再见不到，相思刻骨，无处寻觅她的踪迹。
    她抬起头来，看着少年静好的脸，墨黑的眸，还有他身上轻柔的暖意，一瞬间，她仿佛预知到什么。
    她刚要喊：“不要，你不要抛下我！”
    他便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笑容晕在大雨迷雾里，看起来苍白而缥缈：“记得我的样子，我们下世再续前缘！”
    她伸出手，想抓住他，却仍是晚了一步。
    他已经割开身上血脉，大踏步的朝地裂中走去。水龙朝他扑来，却在身前停住，静静的等待他的降服。
    血滴在水龙身上，水龙的躯体慢慢平息下来。
    “不要啊！”凤初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可是那血哪是那么容易止得住的。
    天地轰鸣，他摇头，声音随着身子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飘渺：“初儿，谢谢你陪我度过这些年。我很开心，千万年来从未这么开心过。”
    “初儿，我大概就要死了。你愿意等我吗？”
    “初儿，不要哭，这一世与你相遇，是我求来的。磨难也好，凄苦也罢，今生我如愿与你相伴，再没什么遗憾了。”
    “初儿，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错，你记得用避水珠帮我补偿，不要让南郡受灾！”
    “初儿，我们下世再见……”
    声音熄灭，他的背影就这样缓缓隐没入水龙的身体，最终与水龙合为一体。
    凤初已经慌张无措，语无伦次。只知道跪在地上喊着：“不要，不要！”
    地裂慢慢愈合，水龙的形状也渐渐消去，颜牧也奔了过来，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终失落的回过头去，返回天界复命。
    魔仙儿和无幻也没想到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在远处观望。
    凤初哭了良久，哭到风雨渐歇，哭到风停雨霁，脸上的泪已经渗出了血色。
    残月如血，传说中的天狗又来了，血红的舌头舔过了天空，一下一下刷过月亮的脸庞。遍地的尸体渗出了滴滴的血丝，染红了水面，与月亮的血红相互映衬，更显惨烈。
    我走上去，拉了拉凤初的衣袖：“初儿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夏末的错。上次他身祭剑门山，不久便复活了，这次也说不定！我想，咱们还是找了他经常去的地方，等待几天，说不定他便回来了。”
    凤初只木然的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知道上一次夏末身祭剑门山，死而复生，是因为他从凡人历劫成功，羽化升仙。而这一次，是他用仙体祭了魔之谷，便再也不会回来。
    但是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宽慰她。
    我刚要放弃劝说，她的眼睛里却突然发出了一丝亮色：“也好，我便去剑门山去等他。哪怕等到天荒地老呢？”
    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却突然又回过头来，望向苏陌。
    “你是不是有心口病？”在大家都在惊愕之时，她却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让人摸不着边际。
    苏陌点点头：“有劳凤姑娘有心了！”
    凤初伸手，手上显出那颗青色萦绕的避水珠：“陌上公子素以治水闻名，这次避水珠出事，必定会使南郡洪灾不断。这颗珠子便送与你，此珠可治百病，谅你的心口病也不在话下。但是希望你能平息了这次水患，还百姓以福祉。夏末嘱托我的话，我已经无心再做，我与他造下的孽，望公子帮忙挽救一二。我这里代他先行谢过！”
    苏陌还未道谢，她已经将避水珠放入苏陌体内，彩羽张起，便消逝在黑暗之中。
    这一切来的实在太快，这一切转换太过突然，我还未转过神来，便已经结束。
    一直以来，苏陌的心口病就是隐藏在他身上的一个隐忧。我们曾费尽千辛万苦去无方界寻找涎灵草，却被苏珞抢了去。本来已经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治好苏陌的病，却在这里得到。
    雨过天晴，清风徐来，天边那轮残月已经升到中梢。
    苏陌扶起我，刚要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叹息：“原来你就是陌上公子？”
    我回头，看到魔仙儿已经站在了身后，心中陡的一紧。完了，刚才因了夏末身祭魔之谷，竟然忘了我们还身处险境。
    如今只剩下我跟苏陌，魔仙儿却如何肯放了我们走呢？且不说刚才这场昏天黑地的大战伤了多少魔兵，只这避水珠引起的地裂，就不知损毁了魔之谷中的多少器物宫殿。
    最最关键的是，魔仙儿即使与凤初有什么矛盾，但毕竟是姐妹。我们这一闹，闹的妹妹远走，总是会有怨恨的。
    这些新仇旧恨纠葛在一起，她想刮了我俩的心都是有的。看来，生死之战，已经箭在弦上。
    我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跟苏陌对望了一眼，随时准备化出剑形，再次应战。
    苏陌回身，一抚手中的玉箫：“正是在下！”
    魔仙儿却一反傲然凌厉的神色，面色温柔了许多：“你可是以玉箫为武器？时常会有心口病发作？”
    苏陌反应迟钝了那么一下，仍温雅的答道：“不错！”
    我的心咯噔一下，看来苏陌与魔仙儿还有旧仇。我都有点后悔为什么在苏陌回答之前，没有狠狠的扥他一下，给他些暗示。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引起魔仙儿过多的仇恨，或许她下手会轻些，我们死的还好看些。
    大凡话本里描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都是在微笑的时候杀人最狠。魔仙儿此时表情太过诡异。在我看来，就是摸不到头脑，那便叫做诡异吧。这诡异的背后，不知会暗藏多少杀机。
    唉！其实，我这忐忑的心情简直多余，既然是要再打一次，既然是要死，那么怎么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但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的是，魔仙儿不但没有发作，眼圈却红了起来，那神情如泣如诉，仿如一个怀春的少女。
    旁边的无幻和其他魔兵也都肃然立在一旁，寂静无声。
    “你，你……”她的声音竟然完全变了一副腔调，“我刚才听凤初说，南郡会有水灾，你能否可以带我一起共同治理？”她看苏陌一脸的纳闷，忙又补充了一句，“你看我还是有些术法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出力的活，你就放心交给我。肯定能帮上你的忙，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我的小心脏，扑通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进来。然后又吧嗒一声裂开了一条大缝，立时通透见光。
    这到底是演的那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