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田纪秋》第106章 义无反顾

    时间倒退到纪秋回来之前——
    第二扇门后，空荡荡的走廊里，细碎的脚步声静静回响。
    地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的震荡，并不强烈，却足够鲜明。
    鲜明到，纪秋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姐姐停下来问她。
    “二十分钟了…”纪秋看了看怀表，轻声道。
    自她醒来后，她就一直将这块表握在手中。
    冰冷的表壳已被掌心焐热，但是早该回来的人却并没有归来。
    不是说一定会赶来的么…
    神田骗人。
    纪秋回过头，来时的门已经完全看见了。
    深不见底的走廊就像一头幽暗的巨兽，无声吞噬着希望。
    大家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向来处。
    伯爵的南瓜伞得意地说道，“那家伙一定被斯金干掉了咧罗~”
    克劳利不满南瓜伞的态度，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太慢了…”
    众人默，哥雷姆在方舟中无法使用，所以他们无法联系神田，也无法确定神田那边的情况，但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神田确实早该赶来了。
    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海员乔治忽然出声了，“那我跑回去看看情况吧。”
    说着，他就转身准备离开。作为在场唯一的非驱魔师，面对战斗，他只能无力的旁观，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为这些了不起的驱魔师们做些什么。
    “等等。”拉比拉住了他的手腕，“优没事的。”
    南瓜伞嘲笑道，“你是说斯金被他干掉了？这是不可能的咧罗！诺亚是不死的咧罗。”
    “也许到现在为止他们确实没死过，不过，这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和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战斗过吧。”拉比心平气和地说道，丝毫没有陷入南瓜伞的挑衅。
    “就算他没事，随着新方舟下载数据的进度，那家伙所在的房间也会消失的咧罗！”
    “但在那之前，神田一定会找到门。”亚连肯定地说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神田，继续前进！”少年的声调清澈又掷地有声。
    “亚连…”“没错。”“继续前进！”“对！”
    纪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克制地握了握拳后，纪秋最后望了一眼来处，终于转身和大家一起继续前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三十分钟了…已经…
    地面传来的震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不扶着墙就无法前行的地步。
    “大家…”轻轻的脚步忽然停驻，空旷的回廊中回响起纪秋微涩的嗓音，
    “嗯？”大家不解地回过头，尤其以纪柊为最，眼中满是担忧。
    “我…”纪秋咬了咬微微发白的唇，艰难地说道，“我还是想要回去…”
    “怎么突然说这个？”亚连和李娜丽面面相觑，大家安静着等待着她的下文。
    纪秋闭了闭双眼，再次睁开时，目光中已经是一片决然。
    “我也相信神田一定会回来，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就这样留下神田一个人。”
    “神田不只是同伴，还是家人般的存在。对同伴，全然的信赖，但对家人，会担心。”
    “所以，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大家！我想回去，很想很想，不，是一定要回去！”
    她认真地看着每一个人，随即深深地弯下了腰，掩去了自己微湿的目光。
    “秋…”亚连怔怔地看着站在他们对面的纪秋，想要劝阻，又不知如何说起。
    “元帅说过，保重自己其实也是驱魔师的使命，所以不能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但，在驱魔师的身份之上的，我只是个平凡的人类。所以…”凌驾于理性之上的，是纯然的心情。是无论如何都想和重要的人在一起的心情。纪秋眨去眼中透明的水液，直起身，然后，再度弯下腰，“所以，大家，对不起…已经，不能和大家一起走下去了…”
    “秋…”李娜丽难过地看着纪秋脸上勉强的笑容。
    “对不起，李娜丽。”纪秋轻声道。
    “没有没有。”李娜丽连忙摇头，“这种事情…”
    李娜丽还没说完，纪柊就向李娜丽摆了摆手，李娜丽愣愣地点点头，止住了话头。
    “纪秋。”纪柊平静地叫出妹妹的全名。
    “姐姐…”纪秋一惊，不由地避开了姐姐的视线。姐姐很少叫她的全名，每当这种时候，就代表姐姐非常生气，最高级别的那种，最恐怖的那种。
    “还记得爸爸最后和你说的话吗？”纪柊轻声问道。
    “…记得。”纪秋微怔，小声答道。
    “爸爸说了什么。”纪柊依旧一派平和。
    “……”纪秋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道，“爸爸说，他和妈妈永远在那里等我们…”
    “原话。”纪柊直直地看着纪秋，不容妹妹有丝毫逃避。
    “等等，柊姐姐，这样…”李娜丽悄悄扯了扯纪柊的衣袖，小声为纪秋求情。
    纪柊对李娜丽目露歉意，却轻轻摇了摇头，看似和软，其实没有丝毫退让。
    拉比和亚连在一旁佩服不已，对比完全没有兄长样的纯妹控考姆伊，纪柊这样该温柔时温柔，该可靠时可靠，该严厉时严厉的，才是姐姐的真正样子吧。
    一时之间，大家都满怀崇敬地看“纪柊教妹”。
    “爸爸说，‘战斗的时候，要记得，爸爸妈妈永远在这里等你们就可以了…’”纪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貌似面色如常的姐姐，小小声答道。
    “所以，你还记得爸爸和妈妈在等你吗？”纪柊温声问道，目光中却暗含坚冰。
    “我当然记得！”纪秋连忙说道，“但是…”
    “但是就算这样你还要回去吗？”回去那个即将陷落的地方，置自己的安危与爸爸妈妈的关心于不顾。纪柊的眼睛是这样说的。
    “不是这样的…”没有不顾爸爸妈妈的关心…还有，姐姐的关心…
    “这是在我们和他之间，放弃了我们，是吗？”纪柊的声音渐渐变冷。
    “才不是这样！”纪秋脸上惨白得几乎看不到血色，这根本不是非一即二的问题。
    “如果，如果留在那里的是姐姐，是爸爸，是妈妈，我都会选择回去的！而且更加坚定！”
    “我会回去，不是因为神田更重要，只是因为神田重要而已！”
    “信任什么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把重要的人一个人留下，我做不到！”
    “不管是李娜丽，亚连，拉比，还是大家，都重要，所以我都会回去！仅此而已！”
    纪秋忍住欲坠的眼泪，看着从出生起就相依相伴的姐姐，眼睛一眨不眨。
    “既然这样的话…”
    纪柊高高扬起了手。
    纪秋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等！”被吓到的反而是李娜丽。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纪秋感受到柔软的温度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她惊讶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姐姐目光温柔地含笑看着她。
    “既然这样的话，就回去吧。”纪柊柔声说道，“不过，这次姐姐不能陪着你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四人，再没有其他家人的世界里，不能让爸爸妈妈同时失去两个女儿。所以，她必须留下，不是畏惧危险，而是为了家人，必须活下来。如果…如果小秋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至少，还有她在。她会承担起两人的责任，身为人女的责任。
    “姐姐…”纪秋喃喃道，刚刚被诘问时都强忍住没落下的眼泪哗地掉了下来，然后，她猛地扑入姐姐的怀中，用力抱住姐姐，边哭边念，“姐姐姐姐姐姐…”
    “傻瓜…”纪柊的眼睛悄悄泛出水光，“姐姐怎么舍得让你为难…”怎么舍得打你…
    “可是姐姐刚才好凶…”纪秋委屈又难过，“我以为姐姐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纪柊回抱住妹妹，慢慢地顺着妹妹柔软的长发，听着那带着鼻音的撒娇，又好气又好笑，“只是想看看小秋真正的心情。”当然，如果小秋不够坚决，如果能让小秋放弃，那就再好不过了。纪柊暗暗想道。
    “嗯……”纪秋埋在姐姐柔软的胸口，皱着鼻子小声抱怨，“姐姐好坏…”
    “是是是…”纪秋耐心地回应道，“我很坏，我最坏了…”
    “哪有！姐姐一点都不坏！”纪秋自己反驳了自己，又害羞地说道，“最喜欢姐姐…”
    “嗯，姐姐也喜欢你，小傻瓜…”纪柊半欣慰半无奈地叹了口气，遥想当年，小秋只有对她的喜欢是最高级呢，现在，最高级的对象多了吧…心酸…
    一旁，唯一的女孩，李娜丽也湿了眼眶，于是也跟着悄悄抹起泪水。
    这次回去后，要对哥哥更温柔一点！哪怕哥哥还是一副妹痴样也要忍耐！
    李娜丽暗暗下了决定。（不！李娜丽！那样会让考姆伊的病情恶化的！众人尔康手）
    像小时候一样，纪秋被姐姐用手帕仔细擦干净了脸，然后才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
    神田曾经说过，没有牺牲，就没有救赎。每个驱魔师都该有这样的觉悟。就像这次，即使神田说会赶上来，但是世界上何来百分百的承诺？命运的莫测往往只在一瞬之间，甚至，连神都不能真正左右命运吧。
    相信神田能赶上，与其说是出自同伴的信赖，不如说是做好了悲伤的心理准备。即使有牺牲，即使再无法相见，也要一路前行，完成驱魔师的使命。很可能是心之圣洁的李娜丽，就是大家的希望。能迎着同伴的鲜血继续前行的大家是真正的坚强，而决意归返的纪秋，才是怯弱。
    纪秋低下头，看着左胸前代表着驱魔师的蔷薇十字徽章，纯银的质地显得那样的耀眼。想到考姆伊曾经对她的期许，纪秋明亮的眼睛中光彩渐黯，右手不由地覆上左边胸口的徽章，微一用力，顶着大家惊讶的目光，将象征着驱魔师的徽章扯下，轻声说道，“和大家相比，我连合格的驱魔师都算不上吧。”
    “秋你怎么…”李娜丽惊诧不已，随即连声否定，目光格外诚恳，“没有这种事！”
    看着真挚的友人，纪秋轻轻笑了起来。随后，将手中的徽章递给了李娜丽，“拜托，帮我转交给考姆伊室长吧，如果…”如果她没能回来的话。“很对不起室长呢，明明说好要成为驱魔师，为世界而努力，这样的诺言，却没有完成…”
    “秋…”李娜丽本想拒绝，但面对纪秋坚持的目光，她还是妥协地接下了纪秋的徽章。
    “谢谢你，李娜丽。”纪秋上前一步，拥住了李娜丽。
    “秋…”李娜丽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她仿佛预见了最不详的一幕…
    纪秋放开李娜丽，认认真真地看着其他人坚毅的面孔，将大家的容颜牢牢刻画在心中。
    如果，如果发生不幸，那这就是她与大家的最后一面，所以，必须珍惜此刻。
    “大家，对不起。”最后一次，纪秋认真向在场的所有人道歉。
    “秋和神田的羁绊是特别的，所以…所以…”李娜丽低泣不已。
    “没关系啦，这种事情。”拉比潇洒地挥挥手，“小秋是代替我们回去的不是吗？”
    “没错！所以，一定，一定要和神田一起回来！”亚连看着纪秋，郑重地说道。
    “好，我会努力的。”纪秋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不是努力，是肯定，一定，绝对啊！”克劳德强调。
    “好。”纪秋微笑着没有反驳，“我一定会和神田一起回来。”
    “对了，这枚徽章，先说好，我只是代为保管。”李娜丽抹掉眼泪，正色道。
    “嗯？”纪秋不解地看着李娜丽。
    “秋回来的时候，就是它物归原主的时候。”李娜丽轻声道。所以，一定要回来。
    “好。”纪秋认真点下头。
    再一次，和每个人拥抱告别后，纪秋转身踏上了那条渐渐崩塌的道路。
    “等等，小秋！”纪姐姐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姐姐？”纪秋疑惑地看着姐姐，姐姐应该不是想再反对。
    “还差一个，这个。”代表家人的吻印上了女孩的额头。
    “姐姐…”纪秋怔怔地看着姐姐。
    “好了，这下就没问题了。”纪柊后退一步，微笑着点点头。
    “姐姐…”纪秋上前，用力抱住了姐姐，几乎不舍分别。
    “决定不走了吗？”纪柊好笑地问道。
    “嗯，稍微有点。”纪秋顺着姐姐的话点点头，然后在姐姐微怔时，迅速地在姐姐脸上偷亲了一口，就像每次离开姐姐那样，带着小小的得意，“这才是真的没问题。”
    “真是…”纪柊溺爱地笑笑，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
    “嗯，大家，我走了。”纪秋一步步倒退着，珍惜地看着大家祝福的目光，含泪微笑着向大家挥手，然后不等大家反应，迅速转身跑开。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回头的话，会走不了…
    但，为什么明明没有回头，眼泪却依然不听话地掉下来…
    纪秋王子要回去救神田公主啦~~\(≧▽≦)/~
    咳，回去与否不是选择题，是判断题。不是在家人和恋人之间二选一的问题。
    姐姐大人稍微用了下诡辩法，偷换概念，把小秋回去找神田和抛弃家人等同，其实是两回事啦，完全不矛盾的。嗯，姐姐大人还是有点狡猾，嗯，叫小腹黑比较恰当吧（星星眼☆_☆）。而且本心上姐姐还是希望小秋留下来的，那边的房间开始崩塌了，回去是九死一生。不过，在小秋的坚持下，最喜欢小秋的姐姐大人还是妥协了…
    然后，如纪秋所说，如果是家人被留下的话，她会更坚决的回去啦，家人什么的绝对第一位！再然后，真到了非一即二的抉择时，比如姐姐和神田同时掉水里，只能救一个人，纪秋绝对会先把姐姐救回来，然后再回到水里，找到对方，如果找不到的话，就会一直一直找下去，以必死的心情…
    最后，看到昨天大家的留言，看到大家对我说‘欢迎回来’的时候，感动的要泪奔了(tot)/~~
    我好喜欢好喜欢大家啊啊啊！！！
    小天使们是我一辈子的小天使！！！（抱住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