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146章 入宫 中

    穿过冗长的岁月，张悌的脸隐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之间，寂寥又不甘的重复着，“你我怎么会没有交集，我为你而来，为大齐而来。”
    “张大人又何必自欺欺人。”沈梦真压住心底的酸楚，极为平静，“张大人为了大齐，可谓居功至伟。只是不知张大人这样可否值得？”
    张悌沉默地看着沈梦真，忽地一笑，“等来年开春，若你还在宫中，一起看看夕阳吧。”
    “夕阳？”沈梦真被他突如其来的邀约弄得头脑发昏，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何必现在就答复？”张悌转过身，说的很是绝望，“今生，我只求你此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那一轮金色，映照在齐皇宫的红墙碧瓦之上，当真是美不胜收。
    景色当前，空有一身感叹，却无人可以同欢。
    张悌忍住汹涌的悔意，自嘲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前世，他一笔一划刻着沈梦真的石碑，每一笔都合着他的心血。
    文思皇后。
    帝后相继离世，文帝膝下无子。青水国伺机而动，他以辅国公的身份，平内乱，定疆土。
    就在众臣推举他自立为王，他黄袍加身，坐在龙椅之上，那时正值夕阳西下，张悌感叹于自然美景，转头却空无一人。
    沈梦真不在、顾九不在、齐岳不在、宁王齐桓也不在。
    曾经的冯、沈、刘、何、郭五家众臣也早已消失于世。
    波云诡谲与真假交织，张悌分不清前世今生，也不想再分清。
    保住齐岳，借罗青柳灭了青水，保住大齐！
    曲高和寡还是留给齐家人去受吧。
    “你为何选择做了内侍？”沈梦真还是有些好奇，依照张悌的谋略，怎么都不应当进宫做了内侍，尤其是他还有前世的记忆！
    张悌微微侧过身，冲着沈梦真翻了个白眼，“宦官不可当政。”
    他面上带着洒脱的笑意，略有些顽皮的眨了眨眼，“这也是唯一能够日夜守着你的法子，不是么？”
    沈梦真从未见过张悌变脸如此迅速，又被他逗的憋了口气，只能烦闷地目送张悌走远。
    张悌这人，真是难以琢磨。
    沈梦真心中叨念着张悌，面前却浮现出顾九的身影，她怔在原地，眼泪来的无声无息，原来想念真的是藏不住的。
    反正也不过是幻影。
    她缓缓伸出手，隔着几步之遥，远远勾画着顾九的面庞。
    “我很想你，九郎。”
    沈梦真抽着鼻头，委委屈屈的盯着面前的幻影，生怕下一瞬间，幻影就会消失。
    “想我，还不过来？”这声音比她的更委屈，哪里还有过去的半分清冷自持。
    沈梦真眼泪还挂在面上，眼中全是不可思议，“你…”
    顾九叹了口气，任命地靠近沈梦真，极其温柔地将她搂进怀里，埋怨道：“明明说好不会放手，你抛下我，还不允许我来讨债么？”
    “我……”沈梦真躲在顾九怀中，吞吞吐吐半日，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明每晚梦中，她都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思念。
    如今顾九好端端站在她面前，沈梦真竟然有了近乡情更怯的想法。
    她想说，生死相随，此生不负。
    更想说，远走高飞，隐居于世。
    但她看着顾九满眼的期盼，终究还是轻轻推开了他，“我只想你远离这些是非，你在这，只会成为我们彼此的软肋。”
    “你我情义深重，但这世间不仅有男女之情，还有父母之恩，朋友之谊。我不能让顾家失去唯一的儿子。”
    “我知你有大将之材，云西虽险，只要你此生不再踏进西京，我祖父可保你。”
    “只要你离开我，此生可安。”
    沈梦真每说一句，就后退一步。
    她与顾九之间，本就不该重新相遇。
    沈梦真不再是那个刚从地狱回来的天真女子，以为偷换命格便能远离纷争。
    她闭上眼，不再看顾九惨白的脸色，极轻极轻地叹道：“顾长安，你走吧。”
    屋里静地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平稳复相随。
    “你我命定姻缘，便是丧命的孽缘，也是我顾长安自己的选择！”顾九缓步走近沈梦真，坚定道：“不试一试，如何知道必输？”
    “你也说我们是彼此的软肋，就像刺猬，只有相守，相互藏起柔软的部分，才能无坚不摧。”
    “梦真，别再担心我的命数。此生，就让我陪你到底，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我父亲至情至性，他会理解我的。寒梅门中，可信的七郎早就变成了张大宫人，我能守住的，也只有你了。”
    “若连你也推开我，那与你的梦境还有何区别？”
    顾九再次把沈梦真揽紧怀中，低声劝道：“像我这样有情有义的情郎，你可要好好拴在身边。”
    沈梦真本来还在伤感，但听他最末一句，忍不住弯了嘴角，“青水国使团，里面混着一位王弟，若我没有猜错，他是青阳森的三弟青阳淼，这人性情冲动，野心极大。”
    “来的居然是青阳淼，青烟焱可真是个狐狸。”顾九几日前就已经查出了这三兄弟不合。
    青阳森笑面虎，与齐国部分势力相勾结，伺机而动。青阳淼性子鲁莽，多次得罪青阳森，全因青阳焱在暗中挑拨。
    此次青阳森意在文帝后宫，青阳焱却谎称身子虚弱，把这棘手的事推给了青阳淼。
    若是能多加利用，说不定还能勾出青阳森在齐国的暗桩。
    只是……
    他看向沈梦真，齐国盛则凤命落。
    像是知他顾忌，沈梦真笑的很甜，“无妨，人间黄泉，有你相随，足矣。”
    “我命数旨在苍生，齐国的百姓绝不能负。”她双眼还红肿，目光却坚定又温柔，“做你该做的，九郎。”
    沈梦真推开顾九，替他整了整衣襟，露出自己右手腕上的姻缘绳，“我与你，生生世世，相依相随。”
    门外传来宫女特意地脚步声，顾九忍住心中的激荡，好看的眉眼舒展，转身消失在光影之中。
    沈梦真右手微微用力，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前，就在宫女进屋的瞬间，失手摔落。
    她皱着眉头喊痛，唬的近身宫女“咚”的一声跪在沈梦真面前，哆哆嗦嗦道：“司药大人饶命，奴婢以后一定尽心服侍，还请大人留明潭一命。”
    懂得放重脚步前来的宫女，自然知道刚刚她见过了谁。
    宫中，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