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145章 入宫 上

    这难道就是牺牲梦月所追求的明君？
    刘羡知被失控的宁王掐的眼睛充血，脑中却格外的清醒。君臣之别与同窗之谊，他心中悲凉，只叹皇权令人疯狂。
    “衡芝……”
    刘羡知声音微弱，仍叫宁王手下轻了许多。
    “衡芝，是我！”刘羡知乘机轻轻掰住宁王的双手，反复重复着他的小字。
    谁人都知宁王齐桓风流潇洒，文采斐然。却鲜少知他其实极容易陷入癫狂之中，大抵是宫中的腥风血雨重压之下，他这易怒易癫狂的性子越发作的频繁。
    也只有这一声声的衡芝，才能让他渐渐恢复平静。
    齐桓脸上的凶狠猛然褪去，他既颓然又后悔，连忙扶起身下的刘羡知，帮他顺着气，低落道：“羡知，对不住。”
    刘羡知摇了摇头，朝中势力明暗不定，太后与文帝斗的难舍难分，西京之中又有几家是干净，又有几家能躲过此劫。
    自古男子便该顶天立地，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内不愧于心。
    刘羡知既然选择了辅佐齐桓，便是知道这是条死路，也要与他勠力同心。
    “衡芝，只要能助你成就大业，我愿意放下沈梦月。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了儿女私情，乱了心智。”
    齐桓勉强笑了笑，扶着刘羡知坐在桌前，亲自斟了杯酒，率先饮入口中，“羡知，你放心。我们身份虽有不同，但你喜欢的，我必然为你保全。”
    刘羡知听他换了称谓，也知他心性坚韧，说出必然做到。当即跟着连举三杯，才道:“衡芝还是以大局为重，如今青水国使团即将入西京，听说随行的有位尊贵女子，意在文帝后宫。”
    宁王眉头紧锁，青阳森似敌似友，若是与他联合，除去文帝可谓如虎添翼，但青阳森觊觎齐国国土已久，就怕为虎作伥。
    他便是想登上帝位，但若因此让青水国有机可乘，宁王也是绝不会再引狼入室。
    罗青柳尚且没有踪影，内患未除，如何敢再填外忧？
    “齐岳年岁尚小，青水国就如此等不及，想要用美色迷惑齐国国主？听说那女子不过豆蔻年华，若是寻常人家，也是极好的对象。就看齐岳自己如何考量了。”
    刘羡知愣了半晌，忍不住说道：“陛下未必会收下此女，听说沈御史也要入宫做女官了。”
    宁王自斟自酌了半杯，眼中微微有了醉意，“君王岂会专情？你高估了沈梦真，低看了皇权。”
    他伸手支住脸颊，墨染的发丝随意披在脑后，侧着脸盯住刘羡知，“本王或许是不一样的。”
    刘羡知被他瞧的心底发毛，顺着他的话接道：“不如王爷娶了那女子？”
    齐桓微微叹气，欺身向前点了点刘羡知的额头，“本王志在权位，便是娶了那女子，也是会误她一生。”
    刘羡知没有接茬，此话却是难得的实话，便是顺利登上皇位，后宫如何专宠？
    若是不顺利，连坐之罪又怎么能忍心？
    他想起那日的惊艳，压住心头的涟漪，反复警告自己：不可将她也置于危险之中，沈家便是落没，她也不会被处死，而造反……
    “又在想沈梦月？”宁王嘴边带了一丝失落，接连又饮了几杯，才笑道：“本王竟然不知，羡知其实也是个重情的人，大业未成，我只能自私的要求你，暂时放下儿女私情。”
    “不论结局如何，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同生共死！”刘羡知伸手夺过齐桓的酒杯，一口灌进，笑道：“此生，就陪你肆意一回！”
    齐桓黯然的眼神瞬时发亮，他难以置信地反问着刘羡知：“不悔？”
    “不悔。”
    这两字落地有声，荡起丝丝暖意。
    寒冬也能有如春的时候。
    在万众瞩目中，青水国的使团终于到达了齐皇宫。
    时值年关，除了青水国之外，还有几个番邦也派了使团进西京恭贺新岁。
    沈梦真进宫也有半月，除了每日在太医署研习医术，她倒是比在沈府心静了许多。但每当夜幕低垂之时，她便会感到阵阵寒意，只能握着顾九赠予的匕首才能安眠。
    顾九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执念，想念却不能相见。
    张悌倒是时时前来找她，一方面替文帝传话，另一方面却是奉旨调理沈梦真的身子。
    沈梦真依照惯例伸出手腕，看着张悌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自己寸关尺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
    “我虽能药到病除，但心病却是无法医治的。”张悌微微叹息，接着道：“你又何苦作践自己，好好成就你的命运不好么？”
    “张大宫人明明知道，我的命并非简单的龙凤呈祥。”沈梦真微微睁开眼，冷笑道：“张大宫人不如直接送本司一副见血封喉，也可以少费些唇舌！”
    张悌被她堵的哑口无言，罗青柳当日的话仍在耳边，可是，这世间几时见过女子称帝的！
    即便她与其他女子有所不同，但仍是一副妇人心肠，又如何统领的了泱泱大国？
    张悌收回手，拿起桌上的纸笔，思忖再三，才写了一副新方子。
    沈梦真看着里面那味细辛，没有再说话。
    倒是张悌有些不自在，解释道：“少量细辛无妨。”
    “宫中吃食都有专人负责，沈司药大可放心。”
    “明潭，送张大宫人。”沈梦真随手把方子交给近身宫婢，随意道：“以后按照此方替我熬药。”
    张悌心中升起一团无名火，却又无法发作，只能干瞪着沈梦真，不阴不阳道：“沈司药既然学有所成，以后张某便不再自讨没趣，免得沈司药多心。”
    沈梦真朝外一摊手，凉凉笑道：“张大宫人还是先回去复命吧，我们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多说无益，何必自讨没趣？”
    张悌被她顶的头脑发懵，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道：“你不就仗着我也是心悦你的么？”
    “张大宫人这句话，梦真就当从没听过，我与你本就没有交集，张大宫人莫要多想。”沈梦真毫不留情，推着张悌出了房门，皮笑肉不笑，“夜深，恕不远送。”
    张悌默了片刻，有些悲苦又有些遗憾，“我与你，曾是有交集的。”
    “你的碑，是我亲手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