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143章 上门 中

    沈府大孝期间，府中众人一切从简。
    梦月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素色绢花，一身月白更衬得她超脱世外，尤其她眉目静谧，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忘了烦扰。
    刘羡知的目光紧紧追着梦月，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掌中的另一双不安的素手，让他渐渐沉默了下来。
    织梦与梦月，孰轻孰重。
    他下意识地握紧织梦的手，看着梦月的眼里多了迫切，眼神沉沦反复，只得一句，“你瘦了。”
    “府中事务繁忙缘故，不知刘大人今日所来何事？”梦月有意无意扫过他们交握的双手，心中有些好笑，笑这男子自诩书香门第，也不过是个风流种子。
    刘羡知生性敏感，梦月那一眼虽短，可他就是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像是被火灼烧到了，猛地松开了织梦的手，避而不看织梦探询的目光，难堪不已，“我是为沈刘两家的婚事前来。”
    府中大孝，子孙必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可嫁娶。
    梦月微微愣了一下，脑中有了不堪的怀疑，她看向下首的织梦，后者若有似无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木然地盯着刘羡知，耳边响起他隐晦的解释，“那日全是我醉酒，才会犯下此等糊涂事。如今织梦已有身孕，我便是来与你商量，先抬了她，可好？”
    梦月恍若未闻，她目光盯着织梦的小腹，不知在想什么。
    织梦也是个聪慧之人，连忙用手捂住肚子，似是害怕梦月要加害与她，声音颤抖不已，“夫人，都是奴婢不好，还请夫人看在孩子的面上，允奴婢进门！”
    那委屈神情，看的梦月心中作呕。她冷眼看着刘羡知一脸心疼地搀扶起织梦，看着他们一来一往互诉情长，突然笑了出来。
    “刘府纳妾与沈家何干？”她喝了口水，压了压心中的恶心，笑道：“这位姑娘若是称呼我，叫我沈姑娘便是，我不是你家夫人，担不起你孩子的面子。”
    刘羡知看了眼怀中委屈不已的织梦，再看梦月厌烦的神情，不知怎的烦躁起来，说话了大声了许多，“织梦好心，她若不是敬你，又怎么会求我带她来见你！”
    “我与你是陛下和太后一同指婚的，若你不是刘府的未来夫人，那还有谁能担得起刘夫人？”刘羡知越说越气，自从沈家出事，他与梦月便越行越远。
    现如今就连好好交谈都不复存在，沈梦月为何也变得如此不近人情，如此斤斤计较。
    明明刘夫人的位置，他只允诺了她。
    刘羡知恼梦月对于刘夫人这位置的随意，更恼她此刻冷静平淡的态度，他怕梦月闹更怕她不闹。
    梦月像是陷入了往事，声音缥缈悠远，“刘大人，一日未行礼，我便仍是沈姑娘。没有对刘府后院指手画脚的资格。”
    从前，她不懂为何沈郭氏要与沈辞情绝，今日，却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当年沈张氏带着年幼的她上门求沈郭氏，与今日有孕的织梦上门，何其相似？
    好一个天道轮回，好一个多情男子！
    梦月想的出神，下首的织梦却按奈不住，她清楚自己在刘羡知心中的位置，更明白子嗣嫡庶天差地远。今日若不能逼退沈梦月，他日必然再无出头之时。
    织梦挣开刘羡知的怀抱，朝着梦月走近几步，“咚”的一声跪在梦月面前，美目含泪，戚戚然道：“沈姑娘，我家老爷心中只有你一个，织梦人微言轻，老爷与织梦不过是一场意外。”
    “若是沈姑娘心中憋屈，织梦自会离开，只是恳求姑娘让织梦能在刘家顺利生下这个孩子，织梦感激不尽，此恩此德，来世必将结环相报！”
    “这孩子以后就是姑娘的孩子，织梦绝不会再有任何贪念！”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梦月看了一眼面前哽咽垂泪的织梦，再看看她身后一脸疼惜的刘羡知，便是心中再存有几多幻想，也全都烟消云散。
    “织梦姑娘还是起来说话吧。”梦月看着刘羡知，微微垂下眼眸，“刘大人还是搀扶起织梦姑娘的好，她有孕在身，不适合如此激动，孕妇本就是该宜静不宜动。”
    刘羡知听的直皱眉，他非常不喜梦月这无所谓的态度。织梦所为虽不合规矩，但梦月的回应却更让刘羡知烦闷。
    他上前搀扶起柔弱的织梦，看着梦月恼道：“你就如此看不上我……刘府？！”
    “刘大人多虑，刘大人贵为大理寺卿，刘府自然水涨船高，梦月不敢轻看。”梦月缓缓起身，无所顾忌地与刘羡知的视线交织，“只是，刘大人府上是否纳妾，与梦月的确无关。三年孝期，梦月不想过多分神，刘大人是纳妾还是生子，都请自便。”
    “混账！”门帘被人猛地掀起，却是多日未曾露面的张氏。
    她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整个人怒不可歇，快步走向织梦，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骂道：“不要脸的小蹄子，做下如此不堪之事，还胆敢向未来当家主母多番挑衅！”
    张氏指着织梦红肿的脸颊，怒极反笑，“就凭你肚子里的那块烂肉，也好意思要过继在我儿名下？！”
    刘羡知面上青红交加，碍于张氏的身份，只得默默受着。
    张氏却不肯轻易饶他，啐道：“都说乡野之家难成大器，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你家没教你礼义廉耻也就罢了，可你读了多年圣贤书，竟然也能做出此等丑事，还巴巴的找来，真当沈家没大人么？！”
    织梦被张氏的气势所迫，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辩解。
    刘羡知也知今日是自己唐突，但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看看梦月的反应。
    张氏看他还盯着梦月，一脸深沉不知悔改，当即骂道：“若不是婚事是皇家所赐，就凭你这没规矩的做法，我家姑娘也是万不能再给你的。你刘家不要脸面，我沈府也丢不起这人，还不快滚！”
    梦月回望着刘羡知，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个念头，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再与他相见了。
    这预感来的突兀，却又顺理成章。
    刘羡知扶起一脸惶恐的织梦，白着脸率先避开了梦月的目光。
    他转身，却没由来的心慌。
    像是在说服自己的不安，刘羡知自言自语道：“我们是赐婚，是命定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