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122章 生机 中

    “难道又是张悌？”沈梦真来龙去脉总算熟悉，对于宫中那两位的心思虽说不上完全洞察，也总有一定的把握。唯独张悌，看不透又不能问。
    此人作为文帝的心腹，前世交集甚少。今生他的变故最大，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只可惜却是道不同。
    张悌要辅佐文帝，而沈梦真则是要废除文帝。
    像这种明眼迫害，暗地相帮的局面，着实是不会再有了。因为明年大旱一起，前世不得志的宁王又将成为文帝的心头刺，历史的轨迹，从不会出现大的偏移。两王相争，沈梦真自然是偏宁王。她看着面色发白的顾九，之前也曾与他谈论过，总是有些不欢而散。
    “唉-”沈梦真下意识地叹出一口长气，眼神哀哀怨怨，谁说重来一遍就能走的顺畅，她一样被这些阴谋所绊，如今只能坐在这小棺里顺水而流。
    顾九无奈地笑了，伸手把她揽紧自己怀里，“何必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可太过忧思，身子要紧。”
    “这幅身子还撑得住，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沈梦真再三检查，见顾九没有外伤，才稍微放下心来。
    要说先帝对于罗莲是真的喜爱。
    这一湾莲花潭布置的极为用心，层层莲花递进，绕过一弯又一转，白莲渐渐被紫色睡莲代替，水域逐渐开阔，竟是到达了先前那片湖水。
    静水流深，小棺在湖中心打了几个转，慢慢停了下来。
    沈梦真探出头盯着湖面发呆，不知何时起，出现了些许细小的水泡，它们在平静的湖面上一圈一圈晃开，此起彼伏。
    要说人命是脆弱的，就像这些水泡，稍稍碰触就破碎不堪。但偏偏人心又是极为坚韧的，便是命运多舛，依然不改赤子之心。
    沈梦真想了一会，再细瞧湖面，水泡早就平复，水面之下气泡不断上升，似乎有什么在水底喘气。
    她不由自主往下低了身子，想要看清水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子大多挽发髻，沈梦真接连折腾了几夜，头上的发髻早就松松散散，她一低头，发丝就像有了出口，大半垂进了水中。
    水面上光亮不足，加上发丝入水更搅得沈梦真眼前一团模糊，只觉得被人牢牢盯住了一般。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瞪大一双眼往水里瞧着。
    竟然是被冰冻住的尸体！
    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看清这尸体的面貌。
    蓦然间，一双手牢牢地握住她的身子，将她从水面拉起。顾九轻车熟路的松开沈梦真的发髻，简简单单几下，一个轻便的发髻就出现在沈梦真头顶，要是往常，她定是要朝着顾九好好娇憨一会，但此刻，她一双眼中全是惊诧，只紧紧抓住顾九的双手，半日都找不回自己的语调，“顶替入宫者，是不是都长得极为相似？”
    “什么?”
    顾九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围突然间响起入水声，一尾人鱼游速极快，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快挨到小棺时，人鱼再也没有露出水面，小棺却犹如乘风而起，在水面上极快的掉了头，朝着最暗的水域极速前行。
    沈梦真因水重生，前次又在齐襄王府花园再次溺水，现在对于水中冰尸又生了疑云，一遭接一遭，她只觉胸口有东西似要涌出，摇晃的小棺更是让她情况不佳，沈梦真皱紧眉头，右手死死抓住小棺的边缘保持自身平衡，眼睛再也不敢看向水面，只放空地看着顾九，脑海里如同翻腾的湖水，一直想不清道不明的真相，模模糊糊露出了冰山一角。
    她知道，这就是青柳的目的。相像的罗莲和郭心蕊，郭贵妃与沈郭氏。
    郭家，到底为什么是郭家？
    沈梦真细细回想着宫中对于郭家的发家记载，云西郭家并不像西京世家几乎都有百年家业，外祖父也是拼了性命才得了一身军功劳，更是让郭家军威名赫赫。云西之中真正的望族是刘山珏刘家，刘山珏的独女便是如今的沈刘氏，也就是沈梦真的祖母。
    自从刘氏出嫁，云西刘家渐渐销声匿迹。后人只知云西郭家骁勇善战，却不知刘家曾富可敌国。
    所以，大齐中只有皇族和祖母才拥有稀有的吱吱鸟，富可敌国的刘家为何选择了西京中并不算显赫的沈家，外祖父把母亲嫁进有沈刘氏的沈家，真的只是巧合还是说，不过是命？
    她兀自想的头疼欲裂，甚至没有听见耳边顾九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喊。再回神，已然身处水中，之前的那尾人鱼正紧紧抱着沈梦真，鱼尾在水中不断拍击，一点一点朝着小棺靠近。
    顾九探出半个身子，从人鱼手中接过沈梦真，一人一鱼一拉一推，废了好半天劲才把沈梦真弄上小棺，人鱼试探着攀在小棺外缘，嘴里“咿咿呀呀”似是在说着什么。
    顾九把身上的外衣脱给沈梦真，自己背对着她，趁着沈梦真换衣服的空挡，试探着猜测人鱼的意思，他又比划又推测，人鱼仍是把头摇的水花四溅。
    “她应当是郭家旧人吧。”沈梦真的颓废便是不正面看她，都能从语气中深切感受到。
    顾九想起之前她莫名其妙的那一问，沉默地看向人鱼，“咿咿呀呀”比之前欢快不少，可见沈梦真的猜测是对的。
    沈梦真换好衣服，与顾九坐在一处，她身上进了凉气，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与往日里的模样根本不似一人，嗓音也比之前低了几度，“你之前以血明志，其实就是想暗示我，你是郭家人，是外祖父当年选出随郭贵妃入宫的家奴，对么？”
    人鱼明显松了口气，狠狠点了几下头，先看了看顾九和沈梦真，又使劲把头转向自己身后，反复了几次，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沈梦真，似乎是在征询沈梦真的意见。
    “走吧，送我们出去。”沈梦真低垂下眼皮，她用左手轻轻拉住顾九，声音里累积了太多委曲，“我已经见过她了。走吧。”
    走，又能走到哪去。前尘旧事、前世今生像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网，一层一层紧紧勒住了沈梦真的脖颈，她不敢动，也不能动。
    眼睛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盖，顾九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不真实，“我们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