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以歌边找边走找到一家酒肆,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没有还在营业店面了。
祁以歌走到店面前蹲了下来,又转身对后面跟着的殷知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祁以歌轻车熟路地取下头发上的银簪,塞到门锁里左右拧了拧,只听门锁“咔”的一下开了。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进到后院的酒窖里,让殷知渔在门口帮她望风。
祁以歌看到酒窖里各式各样的酒按品种和年限整齐排列,在里面选了两坛时间久远的拿了出来。走到门口在附近的桌子上留了些碎银子,退出来把门重新锁好。
“是不是在想我一个京城的千金小姐竟然会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儿?”祁以歌拿着酒扭过头笑着对殷知渔说。
不等他回答,祁以歌又接着说“他们做生意,我花钱,就是时间晚了那么点儿,何乐而不为啊。”
清风昭昭,明月朗朗。
祁以歌和殷知渔回到原来的地方,在屋顶上就着月色喝起了酒。
“喝了这么多酒,还是喜欢醉霄楼的寒潭香,无论何时何地,喝一口心就满了。”祁以歌自顾自地说,“叹古今得失,是非荣辱。须信人生归去好,世间万事何时足。”
祁以歌一喝多话就多了起来,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在此时此刻都成了应景的话。
“祁以清爱周有匪所以他可以抛弃一切想和她共同承担,而周有匪不愿意和我哥重归于好恰恰也是因为她爱他。他们要在一起,仿佛只剩下在绝境中相濡以沫这条路。”祁以歌又喝了一口酒,“陈最和周有匪选的一样,他们宁愿相忘于江湖。而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两个人一起承担是最好的方式,起码你还在我身边,人生起码还有个盼头。”
“不就是什么钱财和荣誉,都是些身外之物,说不要也就不要了。”祁以歌说完打了一个酒嗝,“可是‘情’不一样,一旦有人住进了心里,总得把心撕个粉碎才能把那人赶出来,人会老去,岁月似烟云,一生恍然而过,可情不会。”
祁以歌双眼迷离,双颊染上红晕,总感觉自己坐在云端。说着说着,觉得头越来越重,最后找到一处好地方,用手捏了捏,似乎很满意殷知渔的肩膀,把头靠在上面,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
祁以歌用那双清澈明朗的双眼看着殷知渔,“你真好看。”说完还捂着肚子咯咯笑了笑,“但你没殷知渔好看,殷知渔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祁以歌手一松,酒坛从屋顶滚了下去,“啪!”一声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谁啊!谁在屋顶上!”说完接着就是一段嘈杂的声音。
殷知渔抱起祁以歌,飞身而起,更换场地。祁以歌已经喝得走不稳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紧紧搂着殷知渔的脖子,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殷知渔,你不要难过……至少我永远都不会负你……”
殷知渔抱着祁以歌落到地面上,放下她,祁以歌紧紧抱着殷知渔的左臂,摇摇晃晃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祁以歌突然停下,殷知渔也停下看着她,“怎么了?”
“阿南饿了,阿南想吃烧鸡。”
“现在太晚了,没有烧鸡了。”殷知渔轻声劝到。
祁以歌两眼一红,看样子马上就要哭出来,“我就想吃烧鸡……”
“好好,阿南乖,我们回家,回家就有烧鸡吃……”
祁以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骗我?”
殷知渔轻轻抚了抚祁以歌的头,“不骗你。”
“好。”祁以歌点点头,转哭为笑。
祁以歌半靠在殷知渔胸口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
祁以歌看了看殷知渔,又看了看自己暴露在月光下的右脚,“鞋子,鞋子掉了。”
殷知渔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身后,祁以歌的一只鞋遗落在了后面,又对祁以歌说道:“乖乖站在这里不要动,不然就没有烧鸡吃了。”
说完殷知渔去捡回了祁以歌的鞋子,“会穿吗?”
祁以歌拿着鞋,怎么也把脚放不到鞋里去。
殷知渔半跪下来,让祁以歌坐到他的一条腿上,一手拿着她的鞋,一手稳住她的右脚,低着头慢慢帮她穿鞋。
祁以歌坐在殷知渔腿上,一边看着低眸的殷知渔,痴痴地说道:“阿娘说,只有自己的夫君才能看自己的脚。”
殷知渔一愣,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帮她穿鞋。
“走吧,我们回家。”
好不容易走回客栈,祁以歌又拉着殷知渔衣袖不愿意回自己房间。
“你还没对我说晚安呢。”祁以歌说道,“你不说晚安,我就……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你。”说完还真的抱住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殷知渔。
殷知渔心中又泛起了那种异样的感觉,从一片死水中抽出新芽,从裂缝中争着那一抹阳光。
可是爱究竟是什么东西,殷知渔不懂,师父只说是累赘,是成功路上的妖魔鬼怪,说书人嘴里的是心酸是苦痛,但人只要还能握住它到死还是不肯放弃,丢了性命也是甘心。
殷知渔只知道这一刻他并不想推开她,他甚至也轻轻抱住了怀中的祁以歌,听到了对方规矩的心跳,感受到属于祁以歌的呼吸的起伏。他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意,延伸到四肢和每一处皮肤,泛滥成灾。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的第一个真正的拥抱,带着情感,带着欣喜,甚至带着对未来的期许。
如果祁以歌没有喝断片的话,第二天回想到此刻,也许会高兴地要疯掉,但如果她如果没有喝这么多,也许还真没这个胆子耍赖,主动把殷知渔抱在怀里要他亲口说句晚安。
“晚安。”
晚安,阿南。
晚安,殷知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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