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第39章

    竖日做好了准备，十三就带上了十七和白映雪一同往驿站走了过去。
    几番言谈，十三从马夫打扮的人嘴里获知了这种交通工具的运作方案和时刻表。
    附带一提，这个马夫打扮的人一般被称作驿夫，之后就不再凑字数，以官方名称称呼。
    那么说回交通工具。
    和十三想的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这个世界的物流工具是畜力——也就是十三眼前的这一头头长得和马很像的生物。
    描述地这么暧昧，是因为这些生物的个头可比十三印象中的要大多了。
    当然，除了长的大之外，该生物的大部分习性及特征都与“马”相差无二。
    草食系，站着睡。性情暴躁但能驯服，四肢有力跑得飞快。
    就连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也是叫做“马”。
    因此，它们也符合剧本要求的，充当了这个世界这种科技水平下的最佳代步工具。
    要说唯一的区别——这种马和十三印象中的马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十三扭了扭身子，看向了马身后拉着的大木盒。
    大小上，请脑补十米左右长度的公交车。
    这么大的车身，只要四匹马就能拉得动。
    稍微愣了愣神后，十三又收回了视线，瞥了眼车头这四匹马的粗壮大腿。
    等差不多惊讶完了，他便抱着一种莫名敬畏的心态上了车。
    大木盒里面的空间约莫坐得下四十个人，整个车厢被一股淡淡的清香蔓延的毫无死角，通风问题则交给了左右各四扇缀着锦缎的窗口。
    按照人次付了钱，十三和十七便走到了最角落里的位置坐了下来。
    白映雪当然也屁颠屁颠地凑到了两人的身边。
    车费不便宜，一人五个白塔。
    以十三半年多整理下来的知识，换算一下白塔的购买力的话，一个白塔的价值约等于几百块的人民币。
    外型上，白塔的体积约莫有一元硬币的一点五倍大小，正反面分别刻着一个“白”字和一种奇怪的花纹。往下，还有两种货币面值，分别是黑塔和灰塔，进制都是一百。
    介绍完了这些大家都不喜欢看的，车上的人也上得差不多了，驿夫吆喝了一声后，两个老司机便各自坐上了驾驶座。
    只听其中一位老司机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句后，便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缰绳，驱车跑动了起来。
    路不算平摊，不过防震系统做的不错，维持着这种咣当咣当的车速的同时，车厢内的颠簸倒也不算大。
    但是，这依旧并没有什么用处。
    “咕……”马车还没跑两步，十三的腹中又开始了剧烈的闹腾。
    他急忙一手捂紧了嘴，另一只手抓在了窗沿上，试图抵消些许颠簸。
    从里到外，三人的座次分别是十三、十七、白映雪。
    “公子？”毕竟动静不小，扭头见到他是这副模样，白映雪即刻关切了一句。
    “……没事，”咽下了喉间的不适后，十三又紧紧握住了十七的手，“头有些晕而已。”
    十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从哥哥脸上看到了意为否定的表情。
    他的手，也在不时地向外渗着冷汗。
    “……头晕？”白映雪眨了眨眼，“是因为……坐马车的缘故？”
    “嗯。”十三抹了把额角的汗，点点头。
    “呃……”看样子，白映雪似乎是有些惊讶。她稍微想了想后急忙说道，“那……怎么办呀？。”
    两人交谈的声音并不大，再加上三人坐在角落里，倒也没打断其他乘客三五成群的闲聊。
    “跟我说说话，”十三闭着眼，缓缓地呼吸着说，“应该就没事了。”
    关于分心疗法，十三当然是不信这个邪的。
    可他毕竟搞不到什么有效的晕车药，也不想像他人求助。
    所以……
    “哦……哦。”白映雪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可……说、说什么呀？”
    “嗯……”十三皱眉沉吟了一阵，说，“说说你的相公吧。”
    这个问题虽然很八卦，不过十三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其他比较便利的话题。
    “我相公？”
    “嗯，他叫什么名字？”因为脑袋比较迷糊，十三索性就从最基础的户口调查打开了话题。
    “他叫……山清凌。”
    “今年多大？”
    “唔……十、十九。”白映雪细声答道。
    闻言，十三瞥了白映雪一眼道：“你没骗我吧？”
    “没没没、没有。”白映雪急忙回道。
    “居然，相差这么多岁啊……”十三一边盯着白映雪的反应，一边低声叹道。
    “嗯……”白映雪低下了头。
    “你平常在家里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稍微思忖了一阵，十三又问。
    “唔……读读书，练练功。别的……”说到这，白映雪又仔细地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了。”
    “那你相公都做些什么，你知道吗？”
    “嗯……”白映雪沉吟了一会儿，皱眉道，“应该，也和我差不多吧？”
    “这样啊。”十三点点头。
    然后，他把“读书”和“练功”两项活动塞进了一条名为“普通人日常”的标签之中。
    “你和你的相公是怎么认识的呢？”琢磨了一会儿后，十三又问。
    “我们两家是……世交。”白映雪似是在努力地让自己的措辞显得比较老练，“我和相公的亲事，也是家中长辈早早定下的。”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三年前。”白映雪闻言，低下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答道。
    看起来，她好像挺害羞。
    “八岁就嫁人了啊……”十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再次试探道，“太早了吧？”
    “呜……”对此，白映雪倒没发表什么评论。
    呜了一声就接着酿她脸上的绯红去了。
    趁着她害羞，十三又赶忙整理了一番。之前……在茉家听来的说法是，十六岁才是“法定”的可成亲年龄。
    起初听白映雪说她已经结婚了的时候，十三还质疑过这种说法的通用性，如今询问了一番后，看来“十六岁”这个规定还是没错的。
    也就是说，这个“中土”的常识，和海市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摆正了常识的位置后，十三便接着侃道：“你之前去过帝都吗？”
    “没有……”好不容易从害羞中浮上来的白映雪，听了十三的话，又耷拉下了两道黛眉。
    “啊？”十三听后一愣，“你……没去过帝都？”
    小姑娘稍显委屈地点了点头。
    “可你相公他……不是在帝都吗？”十三皱眉问道，“难不成，你们两个是分开住的？”
    “嗯……”白映雪应了一声。
    “哈哈……”十三又在心中无力地笑了几声暗道，“所以这个‘成亲’也只是虚有其名，两个人还是各过各的吗。”
    “以前，山家还没迁去帝都的时候，我还能时不时地见到他。”白映雪吸了吸鼻子，俨然一副就要哭出来了的模样道，“他们走了以后，我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过相公了……”
    按照语境判断，这小姑娘似乎并不是很抵触自己的相公。
    或者说，刚好相反，她非常看重这个父母为她指定的姻缘。
    这让十三心中有些好奇。
    在他的印象里，且不谈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玩的小屁孩儿。当一个女孩儿稍微有了点自我意识后——尤其是初通男女之情的时候，应该会更期待那种既特殊又浪漫，带着一丝专属意味的感情经历才是。没理由会这么服从家里的安排，而且还对那个和自己有年龄代沟的人如此死心塌地才对。
    可惜，这里不是地球，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国度。
    说不定这里的月亮就是比地球圆呢？
    真正动脑子考虑起了事情，十三发现脑中那一阵阵的胀痛居然真的神奇的淡化了不少。
    正当他质疑起自己对分心疗法的质疑时，余光一瞥，突然看到了窗外平坦无阻的路面。
    眨了眨眼后，他稍微向外探了探脑袋。
    目前正在行驶的这段路，放眼望去不仅毫无颠簸，而且……还有着双向的车道。
    这么说吧，十三之前见到的稍微平坦一点的路都是由石板砌成的，修的再平，车轮在上面转动时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颠簸，非常影响速度。
    可眼前的这条路却是……请原谅十三的学识浅薄，他并不知道其具体材质。但看起来，就和水泥地一模一样。整条路的构造，和他知识中的高速公路没什么区别。
    这种平坦的程度，并不会引发晕动反应。
    而这辆马车，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提速到了和汽车差不多的速度。
    看得瞠目结舌的十三，最终慎重地打消了心中对这个世界交通业的不屑，仔细地延伸考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高速公路”之所以会存在的背景。
    “……公子？”
    见他沉默了这么久，白映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追问了一句。
    “嗯？”
    “你感觉好些了吗？”
    “啊……嗯。”十三扭头看向了白映雪，“谢谢你的关心。”
    白映雪听后一怔，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嘻嘻了一声，又问：“公子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十三做出了一个合格的好奇问道。
    “我见你刚刚看到外面的路地时好像很好奇……”白映雪腼腆一笑，“和我第一次看到时的反应差不多。”
    “这么说来……”十三眯眼远眺了一阵，问，“这条路是最近几年刚建成的吗？”
    “公子没听说过吗？”白映雪有些好奇，“这条路正是‘皇路’，早从将近一百年前就开始着手修建了啊。”
    “……嗯。”想了想，十三还是如实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见他如此干脆的肯定了自己的无知，白映雪一时还没适应过来。稍微整理了下表情，她微颔着首说道：“失礼了，公子。”
    “嗯？为什么？”十三好奇道。
    “是在下唐突了，”白映雪对上了十三的视线，“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这种形态下的白映雪，一番之前所有的呆傻蠢萌，把自己身上带着的那一缕气质催发到了极致，俨然一副家教超好的样子。
    她这种可以随便切换形态的能力，十三之前也在另外一个女孩儿身上见到过。
    虽然，她们搬出这种“认真模式”的理由总是让十三觉得很奇怪。
    两人无声地交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由十三主动打破了沉默，继续侃道：“话说你家……在哪啊？”
    “诶？”白映雪似是没有预料到这种展开，一时又陷入了傻愣之中。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一阵后，她才像是下了决心那样，支支吾吾地说道，“在……荒灵山。”
    从表情过程上来讲，她好像并不想告诉十三。但最终为什么还是告诉了他，这个我也不知道。
    “哦。”十三听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并没有做出白映雪意料中的反应。
    “那为什么不从你家那里直接去帝都呢？”十三看着窗外高速掠过的景象问道。
    既然这条路已经普及到了平民也可以使用的程度，这个世界的陆路交通应该是很方便的才是。
    “呃……”话刚说出口，十三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会是因为你家的势力控制了当地所有的交通点……不让你走吧？”
    既然不在天子脚下，没点军阀范儿可说不过去。
    而这个小姑娘，似乎也真的是偷跑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种自己发问自己解答的方法非常适合打发时间。
    车身的窗上有几层纱制的帘子，层层消减下来，能吹到十三脸上的只剩下了几缕轻风。借着清风深呼吸了几次后，他便从之前的晕车模式中完全恢复了过来。
    “嗯？怎么了？”回过神来时，十三才察觉到白映雪已经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当即扭头看向了她问道。
    “……公子。”白映雪张了张嘴，似是在犹豫着措辞，“你也没听说过……荒灵山吗？”
    “唔，嗯。”十三有些不明所以，“没听说过。”
    但毕竟这种缺乏常识的发言有些不妥，十三还特意做出了一个符合年龄的稚嫩表情。
    大致想表达的意思，也就是“我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奇怪吧？”
    丝毫不在乎前后形象的矛盾。
    年幼嘛，可不就这点优势吗。
    不料，白映雪的神色却越发地凝重了起来。
    她微微皱起了眉，看了眼一整话一句台词都没有的十七。
    嘴中，有些纠结地说道：“因为……这条皇路，没办法修建到荒灵山。”
    我觉得，大家肯定都认为这是一句看起来像是隐藏了什么重要情报的话。
    然而十三却只接收了她的字面意思。
    “这样啊。”他打了个呵欠，又将视线放在了窗外。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不怎么重要的闲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