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一直往前。
躺在冰冷血壤上,从苏醒的那一刻便遗忘了所有。
亲人,朋友,所有的过往,一切的一切都遗失,只剩下一个迷茫的本我愣在地上,望着那血色天边的一道光柱发愣。
记忆。
不知是从何开始,也许是上一个轮回,也许是选择了从心开始——将时间回溯到一个合适的点上,以丧失记忆,丧失所有力量,将境界之力一并作为筹码换取一个相对充裕的时间。
一个能够让迫近失败者重新来过的机会。
本能,只剩下它的魔法使心中呐喊着往前,前行,一直前行,向着前方那看不挺摸不透的迷雾中冲去。
战斗,陌生的事物,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带着致命的爪牙仿佛一触碰到就要跌落无尽深渊。
名为雾雨的魔法使,从染红原杀出,在钢之大陆中觉醒传承本能,于沉沦的世界中感悟,在守望永世的古代领悟超脱的真谛。
他不断往前,即使身受重创血肉分崩,依旧前进着寻找他所想要知道的事物,哪怕这事物只是名为“事物”这么空洞。
格兰赛法的调查员淘汰任务中,他终于冷漠起来,作为万千调查员的一名,命运注定而来的一发子弹夺走了他的生命,却引发了一系列如飓风般狂乱的变化,轮回因此出现一丝变化。
超脱,成神,世界的时间法则,对战守秘人并取得守秘人资格的考核机会。
睁开眼,名为余烬的不死人只剩一具亡者骸骨,活尸般的他从死魂棺中爬出,在虚假的不死人传火使命中奋战,无数次的死亡增长了他的战斗经验,于一次次灵魂的扣问与火焰的滋长当中,他逐渐醒悟了过来,直至索雷魔导书的离奇出现。
他在考核中成功了,觉醒了部分记忆,并以此为基点跨域出那个火即将熄灭的魂之世界,从不死街来到了五千年前。
深资调查员,超脱者的对话中他开始醒悟,永夜之海的来袭让他反而找回了以往的力量,在第三特异点的时空当中,面见心中她的他首次来到了万载岁月之前的灵界。
虚假的世界中有着真实的一面,当力量比全盛时期还要再强上数分之时,冥冥中的缘分助他与牵连上了无形羁绊的两位少女一同出发。
坦白,获得没有任何迟疑的帮助,并以此超脱。
从无数岁月的过往,五千年前的他超越到如今,与调查员,轮回者同守秘人最大的敌人:外神擦肩而过,一道时间长河上的门为他敞开。
至此,超脱了极限的他经历了过往、现在,并在这一次时跨根源诞生到如今的漫长岁月,在魔界超凡者的实验当中被召唤而来,于是。
他走完了最后一步:未来。
站在最初的时间点上,从迫近终点的位置跳到起点之后,他开始看穿一切,一股名为“超凡”的气息从他身上缓缓透露出来。
而如今越过往生境三阶,抵挡轮回的超凡者,守秘人,魔法使——雾雨终于稍微看清了前方的雾霾。
一个模糊不清朦胧胧的身影在雾霾中隐约浮现。
他已不是最初的他,从少年的懵懂,在五千年的沉浮中变成了一个漠视自身相关事务之外的......局外人。
稳扎稳打,稳步前进当中加快脚步,是名为雾雨的魔法使的选择。
扭曲的时空开始平缓起来,无限翻转的世界在银河般璀璨的空间隧道淡化时陷入停滞,魔法使的传承——根源之眼那靛青色的光辉亮起。
眼前的雾霾瞬间变得淡薄,超凡者足以一步跨越距离当中,那条连同魔海遗迹以及灵路的通道出现在他脚下,一尊尊钢铁巨像安静的站在路的两旁,魔力与灵气的大剑伫在空间的地板上。
一丝不屑,从魔法使略微勾起的嘴角上浮现。
他一步在空中迈出,脚步未落便有无数道猩红血芒亮起!
咻。
破空声中一道道无形剑气凌空划来,吹拂在魔法使那魔力厚实得凝缩成液体的魔盾上化作微弱的气流,这并没有什么用。
所以说。
“你们凭什么拦我。”
凭什么拦我和她见面?
既然这样,那么。
“死。”黑袍中有一道灵光浮现,无数精细齿轮的转动声响起,伴随着那钟摆的停顿,一个黑白的世界取缔了现世。
黑白的世界当中只有超凡者的魔法使有着色彩,漆黑的阴影中有两点靛青流光在摇摆,黑袍中那道灵光在闪现后便消散,转而是一道名为“时间”的时之刃在时间暂停的世界中斩过。
。
没有声音,就算是气流吹拂都有声音,可这时之刃在扭曲了时间划出的一道白痕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只是又快又蛮横地拦腰穿过那一尊尊实力足以灭杀往生境巅峰强者的钢铁巨像,然后消失无踪。
无形的时之刃出现得突然,消失得突然,魔法使在随手捏造出这一时刃之后便继续往前走。
时间,开始流逝。
咔咔作响的齿轮艰难地转动,获得原动力的钟摆开始左右摇摆发出“滴答”的声响,世界以魔法使走动的黑袍开始变化,从单一的黑白转化为万物的色彩朝外拓展而去,那路途中的钢铁巨像皆是恢复了行动力,手中的剑朝魔法使挥砍而来。
黑袍的魔法使继续走着,当那一把把缠绕着绚烂灵光的大剑斩至他身前不足一毫米时,钢铁巨像的身体突然一顿,紧接着亮色富有魔力的盔甲身躯开始变得暗淡,一股岁月的气息在零点零一毫秒的刹那间腐蚀了他,盔甲身躯失去了光泽,腐朽在惯性的行动下成功分解了它。
一场并不算华丽的礼花盛开,纷纷落下的苍白粉尘化作地毯铺垫了魔法使前进的路。靛青色的流光在摇曳着,魔法使缓缓走在这条道路上,他的根源之眼透过遮挡在眼前的迷雾看到了一名超凡者,那名超凡者就这么站在道路的末端,一个短小的台阶成为他的王座。
“你是谁。”黑袍脚步不停,问着那名迷雾中的超凡者。
“我是你。”
迷雾消散,不。
黑袍魔法使已经走到他面前,他一步走上台阶,在骤然压迫在肩上的万倍重力下若无其事道:
“你不是我。”
“怎么说?”一名黑袍站在台阶上,黑袍与黑袍只隔着巴掌的距离,面对面问着:“我是这个世界的你,你早就验证过了不是吗?平行世界的平行体真的存在。”
“不,你不是。”
肩上承担着万倍重力,这股足以将数百丈高大铜铁巨像直接压成一张薄铁片的重力没有伤到魔法使,空间的气息在他身上显露着,扭转了这一法则般的重力。
“法则对法则,我也是超凡者,这个世界当中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莫名其妙。”
“你是我,又不是我。”魔界的雾雨答非所问,“我比你多了整整五千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五千年后的雾雨一歪头,嗤笑一声。
“我是你,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你也没有错,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很蠢?”
“我让你回染红原,是让你重新来过,而不过在这里和我顶嘴。”魔界的雾雨咄咄逼人。
“这里的道路封死了,五千年前我就已经知道,所以我把另一个世界的你唤醒,给你传承,给你我的一切,为的就是今天。来,把你的力量给我,我去找她,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从今往后所有调查员,所有同根源有关的事情都和我们无关。”
雾雨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是你把力量给我?我的机会比你的机会更大,这一点你比我还明白。”黑袍下的靛青流光摇曳着,越过了魔界的雾雨看向他身后。
那又是一扇门,一扇封闭了的门,需要时空与阴阳反转的法则力量融合在一起,才能将它开大。
而门的后面,根源之眼已经看到一辆辆钢铁猛兽在轰鸣着,一发发炮弹从暗红滚烫的炮口中炸出,化作那火炮弹幕中的一员轰击已在近处的巨人。
钢铁巨兽之中,雾雨看见一道身影正大汗淋漓,他认识这道身影,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这张脸,哪怕将他挫骨扬灰也记得。
刻印在本能中的事物,怎能不记得。
“为什么不成全我?”
魔界的平行体往前走了一步,那如出一辙的黑袍已经抵在一起,一道同样靛青的流光透过黑袍的阻扰,在暗影中看到了雾雨波澜不惊的脸。
“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后者又反问。
“我在这里等了五千年,为了就是等你走到这里。”
雾雨没有回答。
他理亏。
“雾雨。”魔界的雾雨,界雨,他拍了拍雾雨的肩膀:“你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你理亏!你说服不了我!”界雨陡然大喊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可我是你,你却不是我,五千年的沉沦让你变得坚决果断,那五千年的失败再加上五千年的等候,那我呢?”
“我算什么?一个唤醒了自己,又被自己打败的失败者?”
那苍白的手捏住了雾雨的肩膀,界雨的法则之力在接触宿主的情况直接突破了时空法则的阻扰。
一道同万倍重力显得微不足道的百倍重力随着他的手嵌进了雾雨的身体,令他一个踉跄。
“不可能。”
雾雨的身体开始颤抖,如筛糠般抖动的身躯渗出细小的血珠,它在重力的作用下堆积在雾雨脚下,形成了一滩暗色的血泊。
可他仍没有妥协。
怎么可能妥协?
比起这种痛苦,我这五千年来所经受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这点痛楚根本就微不足道啊!
界雨手愈发的使劲,如同一台钳子狠狠地钳住了雾雨。
他内心的挣扎比起雾雨又是复杂了无数倍——五千年的失败与五千年的等待,比之五千年的痛楚还要令人疯狂,眼前见到唯一的希望已经到来,他已经失去了等候下去的耐心。
纵然是超脱者,纵然是守秘人,纵然是超凡者。
可那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寂寞,人是群居动物。
他已经受不了了,这五千年的等待中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没有,深渊都没它恐怖,这是真正足以在细水流从的折磨当中将人从头到尾摧毁,再塑造出一个扭曲人格的大恐怖!
等不了了,真的不能再等了。
五千年前这一幕就已经上演,再迟疑下去,那将是有一个五千年。
而下一个五千年,将跟界雨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
“难道你还想再等五千年吗。”
他的声音淡漠无比,五千年的岁月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
“你是我,这五千年的孤独不用我来多说,她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把你的力量交给我,我们都不用等五千年,我们都可以完成我们一致的目标,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不。”
“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你说错了。”
雾雨抬手,心中缓缓明悟。
“我是你,这五千年的孤独我真知道,我也知道我会在这五千年间疯掉,我最多只能等一个五千年,就像你一样。”
他说着,而“他”在黑袍下的面孔开始惊愕起来。
他继续说:“所以我明白了,我只能等一个五千年,而你......”
“等不了了。”
“你在说什么。”界雨的话音仍然没有起伏。“你已经到极限了,另一个我。”
“然后呢?”
“她在等我去搭救,把你的力量给我,我去完成这一任务。”雾雨伸左手,掌心摊开:“你已经坚持不下来了,不是么?五千年前的我,等候了五千年,很不好受吧?”
“不,我还能再等,我们两个一起等。”
“别天真了,我。”
雾雨摇头,“我是你,我知道你的情况,我绝对无法忍受五千年后又五千年的等待,尤其是在希望出现之后又落空,这股失落感足以化作魔鬼把我撕得粉碎,选择自我分解成无意识的分子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你究竟想说什么。”界雨缓缓后退。
“我是你,可你不是我。”雾雨往前紧追,那时空的气息开始压制阴阳反转的法则:“我已经明悟了,我们两个可以作为一个整体融合,那是因为你我本是一体,就像A与B一样,你是AB,我是AA,AA的我是你“分裂”并“唤醒”的纯种,我们融合将会是A与B的AB,可如果AA的你死去了,那么接下来的我,接下来AA的我和另一个AA的我融合,那将不会是一个真正的AB的我。”
“一旦融合,那也和以前的我,那个真正的“我”不一样了。要救幕遮的是第一个AB的“我”,而不是已经跟第一个“我”不一样的AB的我。”
“所以?你不成全我?”
“我为什么要成全你?你已经坚持不下来了,如果我不跟你融合,那你接下来就会因为受不了再一个五千年的折磨而分崩离析,届时又一个五千年后,我等到一个新的我到来,就算我说服了下一个我进行融合,那我们也已经失败了,从真正意义上的失败。”
“你在逼我。”
“我就是在逼你。”雾雨漠然道:“你只有一个选择,你拖得太晚了,现在我醒悟过来,你只能选择成全我了。”
“好。”
界雨没有犹豫,他也没有懊恼。
正如雾雨的漠然一样,双倍于雾雨的五千年等待让他更加漠然,他只是笑了笑,将一身法则之力尽数融入雾雨的时空法则当中。
“不愧是你。”他笑笑,五千年来第一次笑。
“不愧是我。”
“当然,我那么聪明,而你我本是同位一体。”界雨的身体变得透明。
“那么,再见了。”
谢谢你的成全。
“不用谢。”
“哦。”
“嗯。”
界雨的身体终于变得透明,他彻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在将所有的力量毫无阻拦地融入“自己”的法则之后,选择了自我消失。
但是,有一句话他藏在心里没有说。
我真的成全你了吗?
我是你没错,我们本是同位体。
可你,不是我啊......你永远都不知道......
“我......究竟是第几个......第几个在这里等候的......”
上一位五千年前的魔法使发出的感慨,注定无法被这一代的魔法使所听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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