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琳一听宛可笙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还说得不少,这在她看来,分明是欲盖弥彰,因此,她不由得冷笑了几声,接着恨恨地,嘲讽十足的说道:“哦,那不是什么亏心事么,这么说来,你压根就不觉得自己丢人了,那么,我只有提前祝贺你了哦,能够这么快就梦想着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过,要是日后真正做了四殿下的正妃,那才真正的值得恭喜呢。”
宛可笙凤眸微微瞪大了一点,寒冰四射的直视着她,嘴唇微微启动,正气凛然的冷箭射了过去:“表姐,你能不能让自己活得正常一点?不要老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好吗?或者,你真的觉得那样很有意思?遇事要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一拉不出屎就怪地球没有吸引力?你喷粪之前先想想你自己除了胡言乱语,还会干什么!”
席琳一听,双腿不由得气得打颤,险些一个踉跄,脸色惨白一片,她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杏目圆瞪地望着她,恨之入骨地说道:“我胡说吗?你当人家个个都是瞎子呢?就你那龌蹉心思,一心梦想着攀龙附凤,你以为瞒得过其他人,也瞒得过我吗?我不过是好言劝你,好好找个镜子照一照,就你这卑贱的庶女身份,就不要痴心妄想讨好皇子殿下了,即便四皇子不忍心打击你,也最多收你做一个侧妃而已!——贱人永远都是贱人,就算你进得了四皇子府里的门,你也绝不可能坐上正妃的位置!”
此刻的宛可笙,看着她那张狂妄得变了型的脸,再听着满口的胡言乱语,直接感觉到一只苍蝇飞进了喉咙一般,难受得想吐:“你这满口的胡说八道,说完了?说完了请让路!我可没时间浪费在这等无聊的事上,攀附权贵?讨好皇子?这些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席琳怒见到她还不肯承认,心里那滔天的怒火,更加旺盛,她急红了两只眼睛,几乎是跳了起来:“你个贱人居然还不承认,还这么振振有词,简直是恬不知耻!你敢说你刚才没有和四殿下在一起吗?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四殿下就是去找你了!”
“席琳,你既然看上了楚慕真,大可直接找上他,告诉他你喜欢上他了,想要嫁给他便是了,为什么要跑到我面前来当小丑?你觉得你有脸在我面前说出那些话来吗?”宛可笙一双眼睛,寒气逼人地直视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缓慢得如同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还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关于我自己的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来管我?”
这个小贱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个小贱人……怎么会知道她席琳对四殿下早已爱慕已久了?
这个小贱人……居然敢把她喜欢上了四殿下的话赤裸裸的说了出来?
席琳完全懵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宛可笙,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宛可笙知道了她的心思!其实,从她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拦住了宛可笙,又莫名其妙的表演了那么精彩的嚣张跋扈的演讲,只要不是白痴,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看穿她的把戏!只有她自己一向都是后知后觉罢了。只是,席琳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被宛可笙一句话曝光了自己的心思的行为,她简直愤怒到了极点,两眼血色的狂怒吼道:“宛可笙,你个贱人好大的胆量,居然敢这么说我?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告诉四殿下,让四殿下好好看看你这副嘴脸!到时候看四殿下还会喜欢你要你么?”
宛可笙看着她那暴跳如雷的疯癫模样,听着她狂叫着这滑稽到极致的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纯真,那么的不带丝毫杂质,她的声音非常的甜美,温柔:“你要去赶紧去吧,我可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带任何面具,更何况是他?哦,对了,看在你母亲是我宛府的亲戚面上,好歹你也叫我一声表妹份上,我透露一点你心上人楚慕真的个人隐私信息给你,你记住了,他这个人呢,心气可不是一般的高,而且他也不是一个甘于安心于现状之人,换句话说,你喜欢的四殿下,楚慕真,绝非池中之物,因此,你如果要去当面告诉他你仰慕他很久了,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做正妃,那么,你就应该好好想想清楚了,你的这一张热脸会不会直接贴在冷屁股上!”
席琳火冒三丈,即便用滔天的怒火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是真的跳了起来了:“贱人!你说什么?”
她其实自己也明白宛可笙说的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因为一早她便在她母亲面前哭闹过,她母亲护国夫人也为了成全这唯一的宝贝心肝努力过,然而,当护国夫人进宫面见嘉贵妃的时候,有意的提起这桩婚事,可是,还没等嘉贵妃明确表态,那楚慕真便直截了当的婉言相劝,提醒她们自己早点断了这一头热的念想了。而回府后,护国夫人便带着席琳向昌伯侯提及此事,希望昌伯侯作为父亲为宝贝女儿谋求幸福,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母女两的话还没有说完,护国夫人当时就被昌伯侯骂得狗血淋头,骂她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太把自己当颗葱了,说的话也和宛可笙所说的如同一辙,说楚慕真心比天高,眼高于顶,而他们这个渐渐败落的昌伯侯府想攀上他,最终唯一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然而,这个时候的席琳,已是早已暗许芳心了,她不过是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哪里见识过什么人心险恶,在她的眼里,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完全可以配得上皇上的皇子们的,再加上她心里早就自以为是的认为楚慕真绝对不是父亲说的那样的人,而之所以楚慕真会直接暗示要她打消念头,是因为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在四殿下面前出现,自己的优秀还没有被四殿下发现。所以,这一次的皇上破例恩赐官员们携带家眷,她才哭天哭地的闹着要来,目的就是为自己的幸福争取机会,然而,就在她费尽心机拥有了一次单独与四殿下面对面的交流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就是因为这个贱人宛可笙,四殿下一看到她往树林里走去,立马掉头便追了上去,把自己丢在一边,不理不问,因此,她当时就立马醒悟了过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宛可笙!
宛可笙就是一个会妖术的魔女,诱惑了她的四殿下的心,所以才让楚慕真对她百般冷落!“宛可笙,小贱人,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别太嚣张了!是,我就是喜欢四殿下,那又能怎么样?你休想从我手里抢了去!四殿下是我席琳的!除了我,任何人也别想得到!”
“即便楚慕真是你的又管我什么事?我最后说一次,你喜欢任何人,任何人喜欢你,全部都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对于这些破烂货我宛可笙丝毫不感兴趣,你们愿意怎么去抢夺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别动不动就把我拉扯了进来!我可不愿意随时看到一群如同疯狗一般的变/态狂在我跟前摇头摆尾,乱咬乱叫!所以,你,最好领着你的四殿下滚出我的视线!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睛里了,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否则的话,休怪我不客气!听见了吗?“宛可笙一步一步的向她逼了过去,声音一句高过一句,一字一字的咬准了发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席琳完全傻愣愣的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像后面退去。那脸上的狂妄与骄傲渐渐的消失殆尽,覆盖上的是面如死灰,嘴唇与眼角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不难看出她的内心此刻是多么的惊悚。
“作为认识一场,我为你加油打气,希望你早日能让楚慕真正眼看你一下,早日圆了你这四殿下妃的美梦!”宛可笙说宛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鼻子里轻轻地哼一声,手一甩,根本没抬头看她一眼,潇洒地果断的转身而去。
看着宛可笙那飘逸的背影,席琳气得全身颤抖了起来,犹如筛糠一般地抖过不停。她突然走到一颗大树旁,伸手向树干抓取,那手背上的青筋好像即将就要暴烈,那长长的指甲划破了树皮,一条又一条的痕迹,犹如一条细小但毒性奇大的眼镜蛇爬过树干一般。
“小姐,您冷静点,不要气坏了身子。”丫头轻柔的劝导,至始至终站在旁边欣赏这主子与主子的舌枪论战的丫头,此刻见到席琳那张因愤怒而扭曲了五官的脸蛋,不由得心惊胆战。
然而,丫头的话还没落音,脸上就莫名其妙的被甩了一个脆生生的巴掌。丫头心惊胆战的望了望席琳那一副要吃人的怪异神情,双手捂住那火辣辣的脸蛋,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泪花,默默退了下去。
席琳五官移动了原来的位置,看上去的确很吓人的,这也难怪一直视为心腹的丫头也只能躲得远远的了,她恨得嚼碎了满口的银牙,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指甲咯吃咯吃地断了好几根,颤抖起嘴唇,用那稳不住的牙齿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只有她自己听得清的话来:“宛可笙,我与你誓不两立!”
四殿下被你迷惑住了,你现在很开心是不是?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绝不可能轻易放手如你所愿的!不可能!
良久,她突然仰头大笑,那尖锐的笑声传得很远,令谁听了也会禁不住的毛骨悚然,是的,四殿下目前的确迷恋上了宛可笙,然而,如果宛可笙那贱人从此消失了呢?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那贱人宛可笙了呢?那么,她的四殿下便会自然注意到她,发现她的好,永远回到她身边!。
宛可笙,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宛可笙,小贱人,以前你一直躲在宛府里不敢出门,的确是拿你没有办法,不过呢?现在呢?现在这可不是你宛府大院了!在这个越走离京都越远的荒郊野外,要想取你的性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哈哈哈!宛可笙,这一次,便是你的死期!你再也回不到京都,回不到宛府,再也不会出现在四殿下的眼睛里了!
哈哈哈!
丫头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那张阴森恶毒的脸,心头禁不住地打了个寒战。她几乎能肯定,她的小姐着魔了!
席琳很快来到了嘉贵妃所住的营帐,来回不停地转悠了起来。向宛可笙下手,这是必然的事了,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了。但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四殿下已经非常迷恋上了那个贱人了。那么,那贱人被四殿下迎娶进门也是必然的了,她席琳必须首先要做的是阻止他们的婚事,千万不能在她动手之前就举行婚事,这是她席琳最关心最焦急的地方。一旦在她还没来得及动手除掉宛可笙的时候,那贱人便名正言顺的被四殿下迎娶进门了,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必将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因此,作为之我认为才情与容貌都胜过宛可笙的席琳来说,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败给了那么一个低贱的庶女野丫头的!因此,在她思来想去反复琢磨了几番后,她便来到了嘉贵妃所住的营帐的外面,她要亲自拜见嘉贵妃,要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禀告给嘉贵妃,那么,那贱人想要嫁给四殿下,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也给自己除掉她争取了不少的时间!因为,就凭嘉贵妃是四殿下的养母,而四殿下一直都是非常敬重这位养母嘉贵妃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席琳直接走向了营帐,她却被营帐门口守护的卫士毫不留情地拦在了外面:“席小姐,嘉贵妃娘娘并没在帐中休息,刚刚皇上派人来请娘娘过去了。”宫女明显是在说谎阻拦,可是态度却是十分的恭敬。
席琳眉头一皱嘴唇蠕动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分明就是贤妃娘娘不愿意见她而已!说什么去了皇上那里!那营帐里传出来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其实,这却是护国夫人根本不了解现实,一向自欺欺人罢了,连带教育出来的女儿也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睁眼瞎罢了。他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有宛宰相和韩太尉府以及韩氏是宛府大夫人的关系,她家一个微不足道的昌伯侯府,又如何进得了人们的视线?
席琳的十根手指头在不停的相互掐着对方,一双眼睛寒光淋漓,贤妃娘娘不愿意见她,她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她气急败坏地朝自家的营帐跑去,一进门便看到护国夫人坐在那里,她二话没说便就一头扑/倒在护国夫人的面前,双手抱着护国夫人的膝盖:“母亲,女儿想到办法了母亲,女儿知道该怎么让四殿下接受了我母亲,但是母亲这必须得您帮忙才行,母亲,帮帮女儿吧,您一定要帮帮女儿。母亲,女儿这次一定会成功的嫁给四殿下的母亲,一定会的!”
此时此刻的护国夫人却是目瞪口呆了,她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一副近似于癫狂的模样,听着女儿自顾自说的一通稀里哗啦地讲过不停,其他话都没听懂,只是女儿连续两次提到四殿下这三个极其要命的字,吓坏了她,她急忙命令营帐里的所有的丫头都退了下去,扶起她:“琳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站起来慢慢告诉娘。”
护国夫人小心翼翼地把席琳搀扶着坐到了自己的身边的一张椅子上。
此时此刻的席琳面如土灰,一双眼睛的眸孔放大到了最极限,那血红的眼眶里面的两只眼珠子格外吓人,好像即将就要掉了下来,那原本红润的嘴唇被她那一口银牙咬得泛白,还隐隐的出现了丝丝血色,她的声音嘶哑而高昂:“母亲,我想到办法了母亲。我知道四殿下为什么上一次拒绝我们了母亲,您知道吗?就是那小贱人宛可笙!就是那狐狸精宛可笙迷惑了四殿下的心,母亲,我们只要杀了那小贱人,四殿下自然就是我的了。母亲,您一定要帮我杀了那贱人!”
“琳儿,来,喝杯茶水吧,看你嘴唇都干裂了,喝口茶水才慢慢说。”护国夫人见到自己的女儿此时此刻的模样,心如刀绞。她赶紧亲自端起茶几上的一杯刚刚砌好的茶,交给席琳,并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席琳的后背和抚摸着女儿那飘逸的长发。
席琳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猛地喝了几口,她的确是又冷又渴了,只是心里却是万分的焦急,喝了几口便放在了茶几上,双手握住护国夫人的双手,做了一次长长的呼吸,这才慢慢的把她今天的所见所闻以及她去找贤妃娘娘的所有事情以及她的计划都一一告诉了护国夫人,只是,护国夫人听着她的这一番话后,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亲眼看到四殿下去找宛可笙,而宛可笙当时却是和七殿下在一起,是这样的吗?”护国夫人在席琳絮絮叨叨讲了一大通后,在那些凌乱的语言里敏锐地扑捉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是的母亲,我亲眼看到他们喜笑颜开的说着话,那贱人的模样可恶心了!”席琳气急败坏的说道,那眼神里的火焰又冒了出来。
护国夫人在得到了再次确认后,心里立马有了注意,她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的得意洋洋:“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这事就好办多了。”
“母亲,您想到什么法子了吗?一定要尽快啊,越快越好,母亲,绝不能让那贱人提前嫁给四殿下,我原本就是担心四殿下受不住那贱人的诱惑,在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便成亲了,所以便想着请嘉贵妃娘娘出面,我想如果我原原本本把那贱人的一切丑恶真相全部告诉嘉贵妃娘娘,那么,四殿下就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迎娶那贱人的了。可是,我却根本进不去嘉贵妃娘娘的营帐!母亲,那嘉贵妃娘娘明明就在营帐里面说话,我亲耳听到的,可是,她的丫头却不让我进去,说什么嘉贵妃娘娘去了皇上那儿!她们这明显就是瞧不起我们家啊!“席琳一听母亲说有法子了,心里马上高兴了起来,那原来的愤怒少了许多,接着她又想起自己被人拒绝,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那眼睛里的泪水不由自主啪嗒啪嗒得直掉。
护国夫人抚摸着宝贝女儿的长发,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嘉贵妃这条路走不通,就难到我们了吗?活人怎么会被尿憋死?不是还有萱德妃这条路么?“说道这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席琳那满脸的泪水,不由得用拿出手帕为心肝宝贝女儿拭擦着眼泪,安慰道:”琳儿,别伤心了,嘉贵妃不见你,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谁叫你那二哥不长进啊!自从你大哥过世了,这皇宫里的人,又有谁真正把我们瞧上眼的?还不是阴奉阳违表里不一啊!”
萱德妃?不是七殿下的母亲么?找她做什么呢?席琳听到护国夫人前面说的话,不由得心生疑惑,奇怪的看着她母亲。
护国夫人看她一脸不解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温柔的解释道:“七皇子可是在萱德妃心目中非常的宝贝呢,萱德妃对七皇子颇有望子成龙的心愿了,所以呢,如果你说的是真实情况,那七殿下和宛可笙走得很近的话,那么萱德妃又岂能坐视不理,任由那小贱人坏了她宝贝儿子的大好前程?”
“但是……”席琳还是没能明白过来,这又跟四殿下有什么关系。
“说你傻你有时候还真傻,琳儿,你好好想想,事情真的非要我们自己出面吗?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我们就不可以借刀杀人吗?与其自己动手难免会暴露了自己,那到时候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啊!换句话说,我们只是要的一个结果,完全不用自己动手啊,这样对我们来说又何乐不为呢?所以呢,我们完全可以借萱德妃的手啊!这下你明白了么?“护国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如同白痴一般的睁大了一双眼睛,不由得详细地给她点拨了一下。
“赶紧去把这脸蛋上的花猫收拾了,我带你去拜见萱德妃娘娘。”护国夫人看着席琳似懂非懂的模样,立马下定了决心,满脸微笑着用手拍了拍席琳的胳膊,催促着说道。
时间很快过了两个时辰了,宛可笙正在她的营帐里躺在榻上看书,突然,一条非常漂亮的狗狗不知从哪里一下钻进了她们的营帐。素雨正在收拾衣物,却被这只不速之客吓得几乎惊叫了起来,范苒猛地手握腰上的软剑,眼看就要拔剑,宛可笙及时制止了她的行为,并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来。
狗狗蹦跳着来到营帐里面后,好像感觉到了室内的温度,它的动作缓慢了下来,看上去从容高贵,走路的时候肩部有些晃动。宛可笙仔细看着这漂亮可爱的狮子狗,它身体矮壮结实,肌肉发达。那肝色的鼻子蓝色的眼睛;小小的绯红舌头露在了外面;上颚突出式咬合着,一看就是一个歪嘴;耳根过高脊柱弯曲;前肢骨骼直。一看便知道这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圈养得了的名贵品种狮子狗,宛可笙心里也有了几分底,猜测到了这狗狗的主人是哪家贵人,正准备交代范苒将狗狗送回到主人手中去,营帐的帘子一掀,一位妈妈走了进来,见到地上的狗狗一声惊呼道:“哎呀,欢儿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难怪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呢!”
妈妈边说便蹲下身子抱起了狗狗,直到站了起来才装出一副这才知道自己来到了宛可笙她们的营帐里一般,她满脸微笑着说道:“多谢县主了,这狮子狗名叫欢儿,是萱德妃娘娘最宠爱的小宝贝了,一直都非常乖顺的,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这狗狗突然跑出了营帐,害得萱德妃娘娘寻找了许久,很是心急,想不到它却跑到县主这里来了。”
宛可笙礼貌的浅浅一笑,说道:“既然是娘娘的宝贝宠物,那你快点带回去吧,别让娘娘担忧了。”
妈妈却没有要转身离去的意思,一双眼睛看着宛可笙,脸上的微笑依旧灿烂,笑呵呵的说道:“县主,既然这欢儿是在县主这里发现的,那就要麻烦县主跟奴婢一起给娘娘把狗狗送回去了。”
如此看来这狗狗绝非是自己偷跑前来的了,分明是有人故意放进她的营帐里来的,而现在又要她亲自送回去?那么,这不是变相地说明了萱德妃想要见她的意思吗?要召见她,来传话便是,何必如此故弄弦虚?宛可笙的嘴角在不可能引起人的注意的情况下,浅浅的牵动了一下,她微微深思了一下,说道:“是,请妈妈等我梳妆一下便去。”
妈妈笑着说道:“县主还是不要忙着梳妆了,就这样便是了,还是赶紧和奴婢一起给萱德妃娘娘送回去吧,娘娘等得心都急了。”
宛可笙看了她一眼,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走吧,还请妈妈带路。”
宛可笙来到萱德妃的营帐前面,出于礼貌站在那里等着妈妈进去禀告自己才进去,然而,站在门口一位女官,脸上明显的鄙视和漠然,贼溜溜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吧,娘娘正等着呢。”
听这口气,那高高在上的强势非常刺骨,令人不得不皱了眉头,一种强烈的反感油然而生。连一个小小的女官明显地表现出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这不得不让宛可笙疑心重重,看来这位一向以贤良淑德著称的萱德妃,这是明显给她一个警告了。
然而,能有什么事值得萱德妃如此反常呢?她宛可笙几时又招惹上了这等身居皇宫的尊贵娘娘了?要说有什么交集的话,唯一的也不过是与七皇子有过几次谈话罢了。莫非就是这原因?可是,这似乎也说不通啊,就凭那七皇子人貌双全,又是皇上的儿子,那耀眼的光辉可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不知有多少大楚皇朝的贵族小姐们为了博得七殿下的一眼关注,不惜明里暗里送香囊送荷包更有的还毛遂自荐,那么,萱德妃又岂能容得了她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宛可笙在心底默默做了一个深呼吸,整理好了心情,抬脚向营帐里面走去。
营帐之内的格调优雅别致又不失豪华象征,宛可笙低垂着双眼,举止大方得体,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每走到一小会便自有女官为她掀起层层珠帘。终于来到了营帐的最大厅,屋子里用上了熏香,格调上的布置以及整个环境看上去庄重而芬芳,宛可笙悄悄的微不可查地屏住呼吸,因为她向来对任何熏香的味道都不是很喜欢。她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见过萱德妃娘娘。”
然而,宛可笙的问安落音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有丝毫回应的声音,宛可笙直接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不过是中了一个空城计的圈套一般,心里正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是不是应该抬起头来看一眼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响起:“你就是宛府的四小姐?”
“回娘娘,正是。”宛可笙谨小慎微的回答着,声音很轻但并没有任何怯意的表露。
“将头抬起来!”
宛可笙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头,第一眼便看到萱德妃倚在贵妃椅上,一袭淡色宫装包裹玲珑身段,端庄淑容,又不失其娴静之美。秀发挽起云髻,单用支玉簪固着,清秀典雅。黛眉巧画宫妆浅,口若含珠丹,戴上如水光若隐若现的耳坠。将其妩媚妖娆勾勒尽显。
不知什么原因,宛可笙看着眼前的萱德妃,自然的就想起了七皇子楚慕玉,她感觉到她们母子身上都散发着一模一样的冷清。
而萱德妃这个时候也在暗暗观察着眼前这位非同寻常的女子。
她身穿一套飘逸清爽的红色骑装,乌黑的长发绾起,只插一只紫玉簪,没有太多的奢侈品,柳叶眉下,扇子似的睫毛下的那对星眸,如同一口古老的枯井,深不见底又十分的幽静,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
渐渐的,萱德妃停留在宛可笙身上的目光里,透露出了六分的惊讶还有四分的探究,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良久,才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
“模样真是俊俏啊,好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突然,萱德妃的朱唇轻轻地启动着,这一声来自心底的感叹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接着她的脸上出现了灿烂的笑容,还笑出了浅浅的声音来,那耳根前的缨络步摇闪花了宛可笙的眼睛。
“我听说,你并非宛宰相的嫡女,而且从小被送到乡下生活,最近才被接回到京城宛府,这是真是假?”
宛可笙神态如常,平静的答道:“正是。”
“你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能在宛府生存下来,而且还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确是很不容易的,看来必定是有着过人的脑子,费了不少的心思吧。”萱德妃说道这里的时候,抬起一只玉腕,支起了下巴,一双美眸静静地凝视着眼看的人儿:“你和玉儿是不是走得很近?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宛可笙心底微微一声冷笑,果然如此!她抬起头来,一脸平静的直视着萱德妃,恭敬但不卑微地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和七殿下的确有过几次见面和交流,但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对他也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也可以说是合作关系。
宛可笙的这番干脆利落,快速得不留丝毫考虑的回答,还特别咬紧了普通朋友这四个字,倒是让萱德妃不由得心生好奇了起来,眼神见不由得浮起了薄薄的烟雾,似乎眼前的这位女子,如迷雾一般,让她一时间难以看透,她原先不过是认为宛可笙也和其他那些庸脂俗粉一般,偷窥着自己儿子的高贵身份,所以才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与儿子靠近,建立起乌鸡变凤凰的美梦来。萱德妃迅即的掩盖住了眼中的那一丝疑惑,神态自若的平静无波的说道:“你一向都是这样的性格脾气吗?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在这样毫无委婉的干脆?”
宛可笙面色平静的看着萱德妃娘娘,语气中不带任何情感的说道:“娘娘是想听可笙说真话的,而不是虚伪的奉承话,因此,可笙也不敢有丝毫的虚情假意,只好老实交代自己的心里话了。我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明白自己与七殿下之间的距离,因此,至始至终我也没有动过丝毫的不应该有的念想。”
居然说得如此的坚决果断,毫不犹豫!萱德妃在那一刹那间心底有了不可思议的惊讶。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放在宛可笙的肩头上,那探究的目光紧紧贴在宛可笙的身上,脚步绕着宛可笙的身子走了一圈,从头到脚地把宛可笙打量了一遍,接着说道:“玉儿对你十分的赞赏,在我面前从来都没有刻意的回避他对你的欢喜,随时开口便是你宛可笙,宛府的四小姐如何如何的聪明伶俐,如何的智慧过人。”
他一说起宛宰相的四女儿——完全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好像自己发现了世上至尊至贵的宝贝一般。
可是,今日这一见面,萱德妃却是大跌眼镜之感,因为她怎么观察如何打量,也只是发现宛可笙的模样其实并没有那么的令人称奇,根本算不上绝色美艳,那么,她那一向心气最是高傲的儿子又是看上了这丫头的哪点呢?
十分的赞赏?他?七皇子楚慕玉?欢喜?
宛可笙不由得心里一楞,接着很快便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晶莹透彻的眼睛,勇敢的直视着萱德妃,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勇敢地回答道:“那不过是殿下对可笙的一种普通朋友的认可,绝对没有丝毫的男女情感。”
萱德妃望着她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脸部表情僵了那么一下,放在宛可笙肩头上的手,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想不到竟然没有丝毫的骄傲与自负……呃……”萱德妃自顾自地的说着,却突然好像脑子里面出现了一副特别好玩的画面一般,她那脸上的笑颜十分的绚烂夺目,笑盈盈的接着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玉儿日后必将飞黄腾达,但这也却是少不了多方面的协助了,比如联姻来说也不失一个好法子,而你又是出自宛宰相府,玉儿呢又对你是一网情深,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看能不能同意让你嫁进来,做一个侧妃。”
“娘娘,我不会同意的!”宛可笙听得心惊胆战,立马大声说道。
萱德妃一看她这副表情,这么强烈的反应,眼睛微微一眯,斜着问道:“哦?不同意做一个侧妃?意思是非得给你一个正妃位置么?”
萱德妃的话语一落,整个帐内的空气几乎凝结一般,每个人都感觉到惊悚的压抑,十分的迫切。
可是,那不过是仅仅一瞬间而已,很快,萱德妃便清晰的看到宛可笙摇了摇头,用一双清透纯粹如婴儿的眼神看着她,平静的说道:“不,娘娘,正如您所说,七殿下的身份高贵,将来也必定会飞黄腾达。而正因为如此,他必须需要很多力量来扶持他,稳固他的地位。因此,他的身边必定少不了许多的金枝玉叶的陪衬,而他又不得不与她们虚与委蛇,保持一种相交甚欢的平衡来,而可笙要嫁的人,此生除了可笙,不能有第二个女人。”
可笙要嫁的人,此生除了可笙,不能有第二个女人?
萱德妃彻彻底底被震撼到了。抬眼望去,眼前的这个胆子大得敢捅破天的丫头,她那光洁润滑的脸蛋被帐内的烛光映照得光彩夺目,那如画的眉目如同经过了世上最顶级的雕刻家的手,精心雕刻到浑然天成一般,乌黑明净的双眸蕴着闪动的光华,像一对荒凉的枯井一般微微睁着,可是那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倔强和坚定又是那么的强烈,明显。
她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足够肯定的力度分明在语气里表露得淋漓尽致。
她的话,不给任何人丝毫反驳的空间。
萱德妃就这样看着她,似乎在这一刹那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了,脑子出现一时的空白。
这意思是……一夫一妻?这丫头大脑没发烧吧?
亏她也想得出来?莫非她就是这样要求玉儿的?
宛可笙,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如此不知好歹!如果不是看着玉儿的一片痴情上,就凭你这毫无亮点的模样,也配那白日梦?到七皇子府做七殿下的侧妃?就萱德妃这母妃一关,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过了好大一会,萱德妃才恍然大悟,她那震惊到愤怒的心情几乎表露到了脸上。冷过冷的说道:“你确定你说的话,是经过了你大脑的么?——你这个丫头,竟然还梦想着一夫一妻一辈子!”
“娘娘!”宛可笙突然大声说道,眼睛里投射出耀眼的光芒,“我绝对没有小看七殿下的意思。因为我看得很清楚,虽然七殿下也是皇上的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但是他绝非池中之物,相信娘娘也绝不会当他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皇子阿哥的,娘娘也必定期望七殿下有朝一日成为人中龙凤的不是吗?那么,娘娘又怎么可能接受我这么一个脾气粗劣,任意妄为的丫头做他的女人?能成为人中龙凤之人,自然在娘娘的心目中必定至尊至贵的珍宝了。那么,能与七殿下相匹配的必定也是那些不同凡响的奇珍异品的翡翠珍珠了。而我,自己倒好明白自己不过是山野上一颗杂草,又岂能生出那份痴心妄想的念头来攀附权贵呢?所以娘娘放心好了,我如果有那一份心思嫁给七殿下做他众多女人中一个,没日没夜过着你明我暗的争宠日子,倒不如找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哪怕是平民老百姓家的公子哥,两人过着简简单单的男耕女织的生活,又有何不可?”
此时此刻的萱德妃,看着宛可笙那微微泛红的脸蛋,听着这一番言辞措措的话,直接感觉到每一个字都如同针芒一般刺到了她的内心最深处,居然有了一时间的惶惶然,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里面有着不少的愤怒,红润剔透的双唇微微张合着,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萱德妃毫无感知的起动着嘴唇,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诞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认为你是谁?天底下会有哪个男人愿意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连天下第一夫人的皇后不也是得接受这后宫三千的事实吗?你这又算什么?”
宛可笙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事实上这并不是她为了一时的敷衍拒绝。反而,这是她重生以后所坚持到底的想法。因为,前世的她,又何尝没有走过萱德妃娘娘目前所走的人生路呢?登上皇后宝座,拥有天下至尊的头衔,那又能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个四肢全无,悲惨到骨子里的下场?什么皇子龙孙,什么成龙成风,全部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罢了。其实,在她来见萱德妃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把话说得如此透彻的,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了,由不得她不公开点名了。否则的话,难免会给萱德妃依然不放弃要她与他的儿子七皇子成亲的念头,不要说只是一个侧妃,就算真的他楚慕玉能够给她一份完整的情感,一生一世就她一个女人,封她为正妃,她宛可笙也绝不会他同意的,因为,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既然有了第二次生命,那么她重生后的唯一要做的事是什么。更何况,他楚慕玉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不是说他本人不愿意,而是身为一个皇子,想要登上那皇位,坐上那把龙椅,便由不得他自己了。那么,一旦萱德妃认真了起来,逼着自己嫁给了七皇子,这不等于说又重蹈覆辙着上一世的人生吗?是,她也承认,她也感觉得出来,目前的楚慕玉确实对她心有所属,然而,这也不正是当时前世的楚慕真所表现出来的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罢了。因此,她一定要及时的断了楚慕玉母子的这份念头!
萱德妃见到事情已经挑明到了如此地步,也就不好再纠缠这个话题了。一时却也找不到其他话来说,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尴尬沉默。
“娘娘还有什么交代的么?没有的话,可笙便不再打扰娘娘的静休了……“宛可笙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难堪,因此也想着来的时辰不早了,便轻轻的弯膝行礼,想着离开。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会萱德妃打断了:“哦,对了,我这次还带了一把古琴来的,你要不要试一试,弹一首曲子来听听?”
宛可笙抬起头来看着她,萱德妃的脸上似乎没有多少不真诚的信息,她不由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大楚皇朝里,宫里宫外,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她自小被送往了乡下,在庵堂里一待就是数十年,直到十四才被接回宛府,那些个金枝玉叶的小姐们所擅长的琴棋书画什么玩意,对于她宛可笙来说,却如同白痴一般的吗?这萱德妃到底是卖什么关子?宛可笙脑子里在转悠着,嘴里却不紧不慢的回道:“回娘娘话,可笙对曲子的弹唱,不是很拿手的。”
“我想听你弹一曲,弹完你便可以回去了。”萱德妃无所顾忌的说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种严肃认真,不可抗拒的威信。萱德妃这却是有意而为了,因为她对宛可笙的兴趣,又多了几分,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丫头。听一首曲子,便能探究出几分弹曲之人的内心世界来,“是,可笙献丑了。”
宛可笙的琴声显得异常寒冷,与其他那些千金小姐们弹奏的莞尔缠/绵完全不一样。给人的听觉好像是站在那冰窟之中,历经了数万年的冻结,黑暗,苍凉,僵化,慢慢无绝期。这是一首令人心碎无痕,冷到极致,疼痛到窒息的曲子。萱德妃一直静静地听着,从头到尾没有出过一丝言语,连呼吸也情不自禁地压制了几分。光是听着就觉得这丫头有一颗非同寻常的孤寂,寒冷,坚硬的心,那是一颗毫无温度,毫无希望的心。
突然,那条名叫欢儿的狮子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跳到了宛可笙的身上,而宛可笙手中角弦就在这个时候骤然一下断了一根,那断裂的琴弦反弹开来,发出一声惊动山河的破竹声,宛可笙急忙站了起来,身子微微蹲了下去,恭敬地行礼说道:“可笙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宛可笙的眼睛的好像一直都一面反光镜,把外界与内心隔离得十分严密,不过,那外界一切都是原封不动的反投进了内心去,她的心,从来没有为外界开启过。然而,在她的手指游走在弹旋上的那一刻起,内心里的那面反光镜劈开一道裂痕,萱德妃那双犀利无比的眼睛化作了一丝比钢丝更为细腻更为尖锐的武器,非常强劲地深入到了宛可笙的眼睛最深处,那里是一口沉积了千万年一般的厚重黝黑的枯井,她至始至终所说的都是事实,她的的确确不愿意嫁给玉儿,甚至于,她的感情世界封闭得太过严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走得进去。萱德妃不由得深深叹息了一声,过了好大一会,她那脸上浮现出一种好像是悲哀又好像是同情的神情,幽幽的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冷血动物呢,不仅仅是你的心冷如冰,硬如铁,连你的血液也几乎是没有温度的。”
宛可笙根本不予理会,神情自若,一副压根没有听见萱德妃说的话一般,不言不语地她福了一下身子,默默地走了出去。萱德妃刚才说过,她弹奏一曲,便可离去。
萱德妃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她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却少了女官为她掀开那层层的珠帘了,宛可笙抬起玉腕一道又一道来掀开珠帘,直到那最后一道账纹落在她的身后的时候,宛可笙终于走出了营帐,可是,她却被这外面的明媚阳光刺痛了双目,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用手腕挡住了阳光。
“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里?”一声满怀关切的男音响在了耳边。
她转过身去,抬眼一看,在离萱德妃的营帐不远的地方,急匆匆的走来一名华服男子,他不是楚慕玉还能是谁?
宛可笙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冷漠的看着他,黑白通透的凤眸里是浓浓的冰寒。
尽管宛可笙至始至终都秉承着不轻易招惹任何麻烦,但是她看着走近了的楚慕玉,脸上还是不得不牵起一丝笑意,脆生生的说道:“殿下,麻烦您转告您的母妃,告诉萱德妃娘娘,这世界上的人,不是人人都梦想着拥有攀附权贵的机会。有些人,是对那些攀龙附凤的确不感兴趣的。”
“啊……你……”楚慕玉说话的声带突然在这里断裂了一般,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宛可笙在说完前面那句话后,脸上渐渐泛起一层冰霜,见到楚慕玉啊了半天你也你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毫不客气的微微屈膝,冷冷的说道:“我先告退。”她对楚慕玉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丝毫心思,如果不是因为一心想要阻止楚慕真登上皇位,她压根就不可能与皇家的人,有任何牵涉的关系。况且,这位七皇子还时不时地给她带来不少的麻烦,让众人误解了她。然而,萱德妃今日能单独召见她,并开诚公布的告诉她七皇子喜欢她,有意要她做侧妃的话,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她宛可笙与她的宝贝儿子有过几次接触,说过几次话。除非楚慕玉本人在萱德妃面前提到过相关的话题!可能她宛可笙在这些皇亲贵族的眼里,也只是一件物品,只要她三跪九叩、感恩戴德,他们便可以简简单单动一动手指头,轻易而举的安排了她的人生!还真是痴心妄想!完全是无稽之谈!宛可笙愤怒到了极点,那脚步一步一步的看似悠闲自若的向前迈着,然而,她的一双眼睛里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楚慕玉望着这个毫不留情转身而去的背影,耳边响着刚才这丫头说的那些冰寒刺骨的话,他实在想不通这小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刚刚在树林的小溪边,她与他,还喜笑颜开的共同欣赏着小溪流水,鱼儿欢腾的美景,还一起听过那树林深处被惊醒的鸟儿们扑腾着飞向蓝天的情景,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她的情绪居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世界完全反了过来。
就在当天晚上,萱德妃的表弟御林军副校尉高闲君,悄悄地走进了萱德妃的营帐,一个女官小声交代了一个任务给高闲君,一个让高闲君无法接受的任务:“什么,娘娘要杀的人是她?”
女官急忙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这营帐不隔音的!”
高闲君背着手在帐内跺着步子,来回不停的转悠着,转悠了好几圈,这才停下步子,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前面这位悠闲自得地端坐在软椅上的萱德妃,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终于开口说道:“娘娘,你确定真的要对湘宁县主下手吗?陛下对湘宁县主一向都很赞赏,太后娘娘也十分喜欢她,而且七殿下看起来也……”
“之所以必须除掉她,也就是为了玉儿!”萱德妃优雅地伸出那戴着长长的指甲的玉手,端起茶几上的那杯还冒着热气烟雾的香茶,缓慢地放到唇边,轻轻地呡了一小口,在烛光的拂照下,她那发翠豪金,丝丹缕素,精丽艳逸的光芒闪花了高闲君的眼睛。
高闲君愈加不解地看着他的这位高高在上的表姐,他实在不明白,为了玉儿却要杀了玉儿最心爱的人,这到底是什么逻辑,他需要更加详细的解释,然而,萱德妃只是自顾自地呡着香茶,笑盈如花的脸上一片端庄慈祥,那眼睛看上去好似那一滩幽静的湖水,无风无浪,宁静得不起丝毫的涟漪,这样美丽的一副画面,怎么也不敢让人相信那杀人的命令是出于她的红唇白齿间吐出来的,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在这一副安详慈爱,华丽富贵的身躯里,居然埋伏着如此血腥的计谋,层层滔天巨浪汹涌着而来:“玉儿告诉我,她是不会做侧妃的,她的眼睛盯在正妃的位置,而玉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高闲君听到这句话,心中大吃一惊,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几分,他确实不敢相信听到的是真实的。七殿下的身份如此金贵,又是深受皇上喜爱的皇子,宛可笙尽管被皇上册封为湘宁县主,然而她的亲娘毕竟只是一个姨娘身份,而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与那些正妻夫人生的嫡出小姐们相提并论了,如果七殿下真把她娶回来做正妃娘娘,这难免有失妥当,免不了会受到外人的嘲笑,而萱德妃娘娘自然也就不会满意这桩联姻了。可是,就算娘娘不满意也不至于要了宛可笙的性命啊,直接拒绝了不就完事了吗?
萱德妃装着不经意的模样,看了他一眼,便知道她这武将表弟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玉儿不是那么认真,随口说说,我可能会考虑让那女子进门,赐一个侧妃的位置给她。然而,玉儿却坚持要让她坐上正妃的位置,而且这一次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高闲君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他还是不明白,他的这位一直以慈悲为怀的表姐萱德妃娘娘,为什么这么突然,就因为七殿下的婚事,莫名其妙的就改变心性,产生如此恶毒的念想,交给他如此血腥的任务……
萱德妃的眼睛微微一眯,眼角处牵起了一抹苍凉的嘲讽,她冷笑一声,幽幽的说道:“宛可笙,我今天刚刚召见过她,给我的印象恰恰与陛下的赞赏有所不同,在陛下的眼里她是聪慧机灵,而我看来她不过是一个鲁莽行事的肤浅女子,丝毫不懂得如何掩盖自己的脾气性格,不懂得委婉手段,就这样一个锋芒逼人,盛气凌人的丫头又如何能与玉儿相配?不说其他,单是看她这才被宛宰相接回到京城多长时间,好不容易被接了回来,不仅不好好珍惜好好感恩,还成天与嫡母针锋相对,瞧那宛府如今被她搅成了什么模样。外面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还少吗?”
“谁不说那宛宰相府里是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富丽堂皇,而院子大门里面呢?却是天天勾心斗角,你掐我咬的。这丫头从小被送到乡下寄养,生生地养成了一个粗劣不堪的脾性,她要是真嫁给了玉儿,做上了正妃的位置,那么,一旦玉儿迎娶了多位女子进门,她又将如何协助玉儿管理好整个王府呢?”
“所以,这样的女子,我又如何会喜欢?怎么来同意玉儿娶她为正妃?可是,玉儿这个儿子,我是了解他的,平日里装出一副很随和,懒散的模样,事实上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没有人能轻易改变他的观点,那固执起来谁也没有办法。所以,如果我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我不同意,那么,玉儿又怎么可能乖乖听我的话,就此放弃?那难免不会坚持到底,更有可能闹出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来!”
“因此,我只好先应承了下来,答应说日后寻找到合适的机会便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请求陛下给他们赐婚。可是,我绝对不会同意这桩荒唐的婚事,因此,我左想右想,也只有这一个法子来保护玉儿了,只要那丫头不在人世上了,玉儿的将来才能有好的发展。”
“其实娘娘不用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直接命令那小丫头离开七殿下,甚至可以叫她离开京城,只要七殿下找不到她,见不到她,日子长了,自然也就淡忘了。”高闲君依然不怎么认同萱德妃的这个杀人的决定。
命令?即便是宛可笙听了她的命令,从此以后不再与玉儿有任何关系,不再出现在玉儿的眼睛里。可是,玉儿呢?玉儿可是自己的儿子,知子莫若母!萱德妃在心里是十分明白自己那儿子这一次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对一个女子付出了真感情的,因为楚慕玉每次说起宛可笙,他连脸上的眉毛都是一种由心底发出的兴奋,激动情绪。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此认真,这才引起了萱德妃内心深处的恐慌,因此,她才不得不亲自召见了宛可笙,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令楚慕玉如此一往情深的女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假若这女子生性温和恭顺、不那么刁蛮任性,有一颗善解人意,品行纯良的心,那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倒还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可能会同意让玉儿娶她进门。然而,那宛可笙却是一个压根不知天高地厚的粗劣不堪之辈,居然口口声声的要一夫一妻一辈子!如此这般的女子,又怎么能协助得了玉儿?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个贤良的妻子?可是,楚慕玉也不知道到底中了什么邪了,却是一副非她莫娶的态度!那么,这件事情便成为一个僵局状态,甚至于陷入万般难堪的境地了,因此,最好的办法是让玉儿承受一次长痛不如短痛,直接将宛可笙杀掉,一了百了!
萱德妃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的神情,冷冷的看着高闲君,淡淡的说道:“别忘了狩猎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有着足够大的风险,哪一年没有出现过许多人被流箭射死、被野兽咬死的情况?而今年的那份意外而死的名单上不过就多了一个宛可笙的名字罢了。”
刻意制造一个让宛可笙意外死亡的现场,这绝不是难事,只是,这女子可是七皇子心心念念的爱人!杀了这女子,这就毫无疑问地是对不起七皇子楚慕玉了!高闲君在听着萱德妃这最后的命令,整个人瞬间石化,脸上刷地惨白一片,僵直的身躯犹如一尊雕像,七皇子是他至始至终尽心尽意扶持的人,对于一个被自己效忠的人,他高闲君却也是十分的了解,七皇子楚慕玉向来是说到做到,绝无虚言的这么一个人。
如果日后真相浮出水面,宛可笙的意外死亡被证实了是人为的,而且就是他高闲君而一手导演的血腥悲剧。那么,作为一个一心一意深爱着宛可笙的七皇子楚慕玉,又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对他这样杀人凶手?他又怎么给七皇子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是受萱德妃娘娘的命令?那么,这样的话能说出口吗?娘娘会让他说出来吗?说明真相无非就是一个死字,不说出真相,又怎么来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到时候却是左右为难,极有可能的情况是,前后都不会有活路留给他的!况且,现在的他,已经是身居要职,已经成为一名御林军副校尉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让自己的受伤沾染一些没有必要的冤案血腥了,不是吗?
久久不见领命回复,萱德妃看了一眼站着不说话的高闲君,看他那脸上的神情,她立即明白了面前这人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了。萱德妃,一个能在皇宫的后宫里一直保持着久盛不衰的姿态,却也绝非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物,她的眼睛,就连那宛可笙那封闭久远,深不见底的内心世界也没能逃过她的窥视,何况面前这个与她从小长大的表弟?
“你可得看清楚形势,心里要有一杆称才是,你我终究不是外人,都坐在同一条船上,船的动静,决定着是不是某一个人的生死,而是整条船上人的性命。”
高闲君一听这话,双腿不由得一软,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了一般。他心里非常清楚,大楚皇朝里,就他本身具备的资历来说,与他不相上下的人,多如牛毛。而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这全靠萱德妃娘娘的一句话,才让他如今当上了御林军副校尉,成为一个高官厚禄的威风凛凛的人物。而这一切仅仅来自于皇上的一个妃子的一句话,那么,如果有一天,自己一直扶持的七皇子,萱德妃娘娘的儿子坐上了那把龙椅,成为天下至尊的皇帝,那么,对于他这个赤胆忠心,全心全意辅助皇位的高闲君来说,那必定是功不可没,那么自然会有滔滔不绝的荣华富贵等着他了,更是那功名利禄又何止仅限制于目前的这番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有抱负心的男人,一辈子所追求的不是功成名就还能是什么呢?要想做一番大事,要想拥有更辉煌的成就,必须有所担当有所取舍才是!心慈手软之人,怎么可能有任何作为?高闲君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终于明确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宛可笙正在营帐里看书,宛成峰却走了进来,那脸上的关怀神情一看就知道他是刻意来过来的,问候了几句还习惯这野外生活之外的话后,听到宛可笙说一切都还可以的话,脸上的紧张神情这才有了好转,最后临走的时候又转过身来再三交代着:“明日,围猎的时候安静的呆着,不要四处乱跑,不要凑什么热闹,安全第一。”
宛可笙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抽了一下,她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看着宛成峰,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是,父亲也要多加注意。”
宛成峰默默的看着宛可笙,这也是他的女儿,是他身上流着的血缘,可是,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为什么这个女儿有时候却让自己感觉到非常陌生,甚至于陌生到有些害怕的地步,难道说这仅仅就是因为她从小没在自己身边长大?如果当年没有送她到乡下去,那么,如今这个女儿又会成什么模样呢……宛成峰心里旋起了滔天巨浪,良久,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接着转身疾步而去。
宛可笙望着他消失在营帐门口的身影,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从他最后那声叹息里,她知道宛成峰不会那么好心,就仅仅是担心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狩猎,在围猎的时候会遇到危险,专程过来看望她交代她的,这件事情必定有所古怪,难道真让自己猜中了吗?宛可笙嘴角上牵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她把手里的书合拢了放在一茶几上,整个人斜靠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没完全开明,外面就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人们纷纷走出各自的营帐,喜笑颜开,兴致高涨,喜不胜收的表情充斥着每一张俊俏美丽的脸庞。锣鼓声,号角声,声声不绝耳,高昂在这片原始大草原上。原来,狩猎正式开始了。
宛可笙收拾好了,也带着素雨和范苒走出了营帐,和其他女眷们一起,坐在了宽大的看台上。按照狩猎的惯例,第一箭是由皇上亲自射出后,后面的众皇子和各位重臣们方可开始进入正式的狩猎。只见皇上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潇洒的手臂轻轻一拉,第一箭就这样由高亢的声响刺穿了沉默的帷幕,紧接着无数利剑骤然间飞了出去,嗖嗖嗖的声响响彻在整个草原上,远处的树林里,数十只猛禽来自不同方位同时呼啦啦地冲了出来,出现在众人的眼睛里。这时候,在激/情高昂的旋律下,司祭官敞开了嗓门高声唱起了颂丰年的歌谣,各位皇子与重臣们也都一一随之张弓搭箭,情绪极其兴奋。在这距离有些远的看台上,美女如云,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发翠豪金,丝丹缕素,精丽艳逸,争奇斗艳。正在这个时候,宛可笙发现了那正在张弓搭箭的队伍里的楚慕玉,突然转回头来,匆忙的看了自己一眼,可是,这一眼仅仅停留了数秒之后,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让人不好确定到底是不是看她。
宛可笙的眼神不由得有了隐隐的暗沉,她低下了头,目光投到了脚下那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昨日从萱德妃营帐里出来,自己对楚慕玉的冷漠愤怒,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事实上这楚慕玉本身却没有错到哪里去,他不过是从自己主动靠近他帮助他的这些行为上,产生了错觉,自以为宛可笙是心里对他有非分之想,才故意向他示好。因为,世界上的确没有免费的午餐,谁也不会毫无理由的去帮助他人,每个人做任何事,都会有着这件事情必须做的道理。而宛可笙之所以主动帮助楚慕玉的原因,却是来自她前一世的恩怨,这天机不可泄露的隔世恩仇也就自然无人知晓了。当然,也包括楚慕玉,他是绝对想不到这其中的缘由了,所以,他也只能猜测到自己能得到宛可笙的协助,是一个情字的解释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宛可笙也不可能直截了当的对他说,您确实是用情泛滥之人。不过,他的母妃萱德妃已经很明确的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和立场,想必她们定会顾忌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会对自己发难才是。不过,这也不得不说明了一个问题,日后再与他有所接触的时候,还是必须谨慎一些,尽可能的不要再让他产生错觉才是。以免像昨日那般,无缘无故的被自己一瓢冷冰冰的水泼到了一颗火热的心上。宛可笙想到这里,鼻子微微皱了起来,心底幽幽的叹了一声,人人都看她不过是一个为长大成人的小丫头,可是在自己的心里,因为有了重生的经历,一直认为自己早已是个几十岁的女人了,这确实是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觉,要怎么理才能理得明白呢?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这儿确是远了一些,要不,我们也过马场那边去吧,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过去?”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句女音,宛可笙抬头一看,刚好与一道冰冷嘲讽的目光相撞,却是那离她不远的另外一群金枝玉叶的姑娘们中间的席琳,此刻的她已经站了起来,面向着自己的一张白皙的脸蛋上,嘴角处却扬起了一抹微笑,冷冷的。
她的这一句话,引起了看台上的众小姐们一片骚动,因为大家都非常清楚,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这里的马场却是专为皇室每年的猎奇所设置,马场里的每一匹骏马,都是大楚皇朝各地最名贵最优良的极品马儿,而对于学习骑马来说,那可是这些贵族小姐们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了。而且,现在又是众人狩猎之时,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下,即便是家规再怎么严苛的人家,也不好过于谴责自家的闺女没了矜持之态。而皇上更加不会有任何不悦的表示。因此,整个看台里面的小姐们都耐不住那颗好奇兴奋激动的心,纷纷站了起来,跟随着席琳兴致勃勃地走向远处的马场了。
而宛可笙却只是微笑着看着美丽的佳人们如鱼灌水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丝毫没有要站起身的意思。事实上,她的确不想和席琳一起凑那份热闹,这却不是说对骑马不感兴趣,而是对席琳这个人提不起任何兴致来。
而就在宛可笙默默的看着这些莺莺燕燕们走向远处的时候,突然一张美丽精致的小脸蛋,笑嘻嘻的从她的肩头冒了出来,然而,那张纯真的笑颜仅仅维持一瞬间便被吓得煞白,因为,那脸蛋的下方,小小的脖子上即刻有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宛可笙知道这一定是身后的范苒所为,立即急忙呵斥道:“把剑收起来!”
范苒正微微眯起那双眼,警惕地看着香灵公主,却听见小姐这么一说,立即手一抬,把软剑收了回来,缠绕到了腰际上。那小小的脖子便自然轻松了起来,却第一眼便看着范苒把这个刚刚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冷冰冰的要喝人血的利剑轻柔地圈在了她那小蛮腰上,顿时感觉到莫大的惊奇,随即,那脸蛋上又是一片灿烂如霞的纯真笑颜:“哇,你这把剑好神奇哦!”
宛可笙望着这天真如白纸的香灵公主,听着她那脆生生的童音,眼神微微一凝,这还真是一个孩子啊!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与鬼门关擦肩而过,假如刚才香灵公主那猛然出现的一瞬间,如果有表现出丝毫想要伤害宛可笙的举动的话,如今的她,极有可能已是一具血淋漓的尸体了。
宛可笙不由得抬起手来扶住自己的额头,自从上次在宛府自己狠狠地吓唬了香灵公主后,她一直认为这孩子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然而,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她所想象的那样发展,这位八公主却是如此的坚持不懈,看来也是一个性子倔强的人了,不过,让人不解的是上次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了,现在又来找她,这孩子难道就喜欢被人虐待吗?然而,她又哪里会明白,对于香灵公主这么一个连皇上都十分宠爱的小公主来说,平日里早已养成了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脾性,所有的人都不过是对她笑盈盈的一张脸,说的全部都是阿谀奉承之话,谁也没有那份胆量在她面前说一言半句的真实话。而宛可笙向来不是那种阴奉阳违之人,她的严厉黑脸的确让仅仅十一岁的香灵公主感到恐惧,可是,真是这种与众不同的地方,又深深吸引着她那颗纯真的童心。因此,一旦有些时日没能看到她,又情不自禁的跑来找她,这样的毛病,应该是与某种不知名字的具有超凡的灵性的小动物相似吧。
“别坐着了,她们都走了,你也和我一起去外面玩,好不好。”宛可笙的手掌因为放在额头上,因此遮住了视线,此刻却听见一声怯怯的期盼童音传来,她不由得手一松,放了下来,却看到香灵公主低垂着小脑袋瓜,那双小脚在偷偷踢着石子儿,而那对如扇的睫毛下,亮晶晶的小眼睛偷偷的望了她一眼,又飞快的移开,又禁不住地再次望了她一眼,又飞快的闪开,如此循环,把她那内心里的忐忑,期望,甚至于有着请求的含义原原本本的表露了出来。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孩子此时此刻所表露出来的心声,很少有人能够做到漠然相待吧?宛可笙在心底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下这庞大的看台,所安安静静坐着的人儿却寥寥无几。而自己的身边,除了自己的两个丫头站在身后,很长的距离里没有一个身影,周围早已空出一大片,倒把自己全然露在了人们的视线里,不得不让人觉得自己倒还真有些格格不入,与众不同。因此,即便是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议论的主题,她也得站起身来,融入到大家的热烈的气氛里面去。
宛可笙想到这里,伸手掐了一下香灵公主的脸蛋,随即站了起来,和香灵公主向看台外面走去。这可把香灵公主兴奋得手舞脚蹈了起来,她那跑在前面的小小身影。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
“呃,你走快点好不好嘛!”香灵公主一边在前面蹦跳着,转悠着,一便回过头来,双手捧着嘴唇,兴奋的大声喊道。
呃,我也想走快啊,我也想跑起来来啊,如你一样啊!可是,我能这样吗?你是孩子又是至尊至贵的翡翠明珠,当然可以丝毫不顾及任何仪态了,可是,这可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的呢!宛可笙不由得摇了摇头,抬眼望着远处的马场上,正在陶醉在猎物的骑射中的那一位九五之尊,香灵公主如今在纯真烂漫的品行,全靠皇帝一力保护与宠爱来的吧?不过,皇上是不是忽视了他的这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小女儿,要想保持永久的纯真,却是十分的不易?
当她们走出了营区,眼前便是一眼望不到无边的绿幽幽的大草原,宛可笙顿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之感。无边无际的草原,一片翠绿,被最光一照,像是刷了一层金粉,随着阵阵的晨风,掀起了碧波金浪。盛开着的各色各样的野花,这里一丛,那里一片,沐浴着阳光,在广阔的草原上争奇斗艳,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放眼望去,野花如同色彩缤纷的云雾,飘落在绿色的草原上。那蓝蓝的天,那白白的云,那青青的草,那灿灿的花,那远处传来随风四处飞扬的歌声,那远处那马场上的纵马任意驰骋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是妙不可言,仿佛眼前的草原便是人世间难以找寻的桃源。宛可笙此刻深刻的领悟到,为什么书上说这草原梦的灵魂,就在于她的美丽和自由,因为此刻的她,对这一片毫无距离感的原始草原,确实有一种本能的心驰神往的喜爱之情。
宛可笙情不自禁的把头抬了起来,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努力地伸开双臂,微微地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脸庞与蓝天成为对立面,和风拂面,阳光沐浴,荡漾在鼻尖的那浓郁的芳香谧人心扉,令她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对大自然的陶醉。
“你看!你看!你看啊!”突然,香灵公主那甜腻腻的欢叫声脆生生的响了起来。宛可笙收拢了双臂,脖子也恢复了正常姿态,睁眼一看,一张红彤彤的脸蛋笑开了花,红润薄翼的双唇晶莹剔透,如同荷叶上的露珠,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她,嫩嘟嘟的双手兜着漂亮的锦绣裙摆站在她的面前,一副满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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