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言书金传歌万小邑》第97章 终成一梦

    出去时外头已经吵吵嚷嚷的了。
    原来因为没什么外人，朝夕又是新来的，许大娘子便叫了春华秋实等几个丫头过来坐着吃饭。一时间欢声笑语便热气腾腾地充盈了整个屋子。快乐也是有温度的，在这份热闹面前，那些重重的烦恼顿时一下子轻成了微不足道的羽毛。嗯，难道我默默祈祷一番，老天啊老天，我太烦心了，突然不想嫁了。
    老天就真能听见我的话，满足我的心愿吗？想来应该是不能的吧？既然如此，我还这么烦恼做什么呢？那个人是卫公子，我得跟他；是朱慈爝，我也得跟他。他爱我，我得爱他。他不爱我，我也得爱他。他富贵了，我得跟他过日子，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了，我也还是得跟他过日子：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这么想，我便坦然地专心吃饭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还是多享受些现在，努力加餐饭吧。
    于是猛吃一顿。
    不一时吃过了饭，朝夕跟着春华秋实几个小丫头收拾过屋子。得了空，又一个人悄悄过来找我。倒真正是个兰心蕙质，真心爱学的姑娘，心里倒也畅快。两个人认着字，不一会儿一个时辰也就过去了。因说话多了，倒也有些口干舌燥。朝夕便一脸过意不去，抢着要给我倒茶。我便捧着茶和她闲话起来。
    问道她离了卫公子舍不舍得时，姑娘转转眼珠，笑了。
    “舍得呀，“她说，”那有什么不舍得了。“
    我故意逗她说，“当真么？以前是天天能见到公子的，以后可是不成了。”
    朝夕忽然摇头，冲口而出道：“怎么会？等姐姐们过门了，我不就回去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调笑她不成，反惹了一身尴尬在自己身上。
    只好赶紧问她《渔家傲》背下来了没有。
    朝夕见问，一字一句，口齿清楚地背完了。倒是一点不错。这姑娘说话时，口齿并不是那种特别清楚的，时不时还要带上一点点云南土话的痕迹。
    背书时倒字字如金玉。让人听了很高兴。我便又教了她一首词，用心用力的程度，就跟一个先生看见一个可教的学生一般。
    从此一连几日，我便都这么用心地教，她便也这么用心地学。
    日子倒也开心。
    朝夕特别聪明，过目不忘。
    有一天，趁着晚饭后大家无事，我便把屋里人都叫道一块，听她背书。
    朝夕看大家都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很开心，把学过的诗都背了一遍，又把当天才学的也背了，说的是，“曾向钱塘住，闻鹃忆蜀乡。不知今夕梦，到蜀到钱塘?”
    大家听朝夕背得流利，一块拍起手来。
    忽然门口也有人叫了一声好。大家便都去看。一瞧，原来是马公公，赶紧走出去迎接。他见人大家慌张的样子，笑着摆摆手，让大家不要如此。口里说，“大家忙着！我来看看传歌，和她说几句话。”招手让我出去。
    我再次看见马公公，想起许多不便明言的事，心里正复杂，听闻他竟然是特意来找我的，一惊，赶紧站起来，过去请安。公公含笑看了看我，先倒也不说什么事，只聊天一般问道，“朝夕小丫头背的诗，是你教的吧。”
    我便点头。
    公公道，“那敢问姑娘的诗文，是跟谁学的呢？”我说是苏州的师傅教的，并没提我娘的事。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不知道马公公怎么平白无故，问起这个。
    马公公是何等样人，见状忙道：“姑娘不用紧张。我今儿来，就是有件小事，想要亲自打听打听。你可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隐瞒就是了。”
    我便点了头，等他来问。公公道：“在苏州时，听主家说，你本来是京城的官家小姐，因为家中有难才流落此处的。是不是？”
    我说是。
    “你是奶娘带到苏州的，你爹叫做金鼎问，是不是？”
    我说是。心里更加疑惑了：原以为二爷挑人简单的很，想不到，这些事竟然是清清楚楚的。可既然如此清楚，今天，还要专门来跟我确认一遍呢？
    心里毕竟忐忑起来，静静等着。
    公公又问，“那除了那个奶娘，还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么？”
    我道，“没有了。”——我娘去世后，京城还有一次地震。那一夜因为我横竖不肯睡，奶娘才抱着我在院子里晃荡，两个才避过一难。仅剩的几个亲人，这之后也就不在了……奶娘正是因为这个，才带着我，离开了北京的。
    心里想着，耳朵可没闲着呢。
    二爷却又没了下文。
    好久之后，才忽然诵道：“曾向钱塘住，闻鹃忆蜀乡。不知今夕梦，到蜀到钱塘?”
    又过了一会儿，道：“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朝夕本来无忧无虑的，我看这挺好，你只教她认些字就算了。”
    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里一片惨然。不过终究也不便回应，只好一笑，说了声是。公公摇摇头，起立弹了弹身上，就告辞要走。
    我也不敢深问他跑来问我这一番话是为什么，只好施过一礼，陪着他出去。
    没想到马公公又回转身子，缓缓说道，“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我便静立着，再等下文。
    这一等可又是好大时辰。两个人静静站了好一阵子，他才说道：“几天前，四公主去王爷跟前要你了。”
    “哦。”我只有说。
    “不过，王爷没有准。”
    王爷竟然没有准？
    我震惊之余，我竟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高兴，呆呆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一片青砖地，说不出话来。
    马公公以为我是伤心。
    劝慰我说：“你也别心急，我来跟你说说这个缘故。“
    &第一呢，没两天前，麟公子在王爷那儿要过你的。王爷就没答应。这也是情理中的事。你想，这要是答应了四格格，他这做叔叔的，不就显得太厚此薄彼了么？这第二，你又正抄着经书，要是半途而废，恐怕冲撞了祈福的事，不灵了。所以，打算多留你两年。”
    公公说的都在理，虽然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伤心。
    我到底真的想嫁给卫公子吗？
    还是并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