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十七走出房门后,芷千诚又看向了十三。
“怎么了。”这会儿十三已经调整好了坐姿,使得自己能够倚着床头的木板。
“萱苍宇的资料我整理好了,我去拿过来吧?”芷千诚道。
“啊……嗯。”十三露出了个微笑。
闻言,芷千诚便离开了房间。一分多钟后,他又推门走了进来。
“我尽量记录得很简洁。也按照你的要求,把他的喜好和说话习惯一同写了进去。”芷千诚将一沓A4大小的淡黄色纸张递给了十三。
“辛苦你了。”十三点头接过了文件,顺手翻阅了起来。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沙沙的纸张摩擦声。
“……你很累吧?”沉默了一会儿后,芷千诚突然问。
“嗯?”十三一愣,抬起头看向了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你一直在打呵欠,”芷千诚说,“看起来就没什么精神。是因为生病,还是昨天没睡好?”
“哈哈~”十三苦笑,“可能都有吧。”
“那要不,你先休息一下?”芷千诚建议道,“这些你拿回去看就行了。”
“没关系,”十三半睁着疲惫的眼睛,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刚刚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睡过一会儿了,醒几分钟不碍事。”
考虑到马上可能还得让大夫把脉或是喝药,十三还是强打起了些许精神。
“……哦。”芷千诚想了想,又说,“前几天,北先生来找了我一次,他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北先生?”十三闻言,再次睁大了些许眼睛。
“是关于城门外那些人的,”芷千诚顿了顿,提示道,“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事吗?如今虚业城周边聚集了很多江山的人马。”
“这件事啊……”十三点点头,继而追问道,“北先生让你给我带的话……”
“他说,”芷千诚回忆了一下,“等到新年的时候,这些人一定会有所动作。”
“新年?”十三皱眉表示不解。
“就是……白夜祭。”芷千诚解释道,“听说过吗?”
“白夜祭?”十三眨了眨眼,“好像……有听将心阁里面的人说过这个词,是什么节日吗?”
“就是皇家的新年。”芷千诚说,“到时候,会有很多皇室的客人聚在将心阁中一同庆祝新年。”
“呵呵……”十三忍不住苦笑了两声道,“这排场还挺大的嘛。”
芷千诚没接话。
“嘶……不过,”十三想了想,又道,“这个江山,和皇室之间的关系……不是比较紧张吗?”
芷千诚闻言愣了一会儿,弄明白了十三的意思后点头道:“没错,北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提醒一下你,到时候要多花点心思在萱苍宇身上,别让他卷进什么危险的事情里面。”
“啊?”十三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风雷庭、火林军以及阴山教的人马来势凶猛,估计……会和将心阁产生不小的冲突。”
说着这句话时,芷千诚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这个表情,十三曾在海市的码头上见过一次。
“你是说……”十三回忆了一下艾若儿和自己说过的话,眯了眯眼道,“江山是准备和将心阁发生……武力冲突?”
“我不知道。”芷千诚摇摇头,“不过,北先生说,如果你遇到自己处理不来的事情,一定要及时去找水女士,让她帮你。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让水女士以强硬手段限制萱苍宇的行动。”
“这件事……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水女士,让水女士告诉我呢?”十三皱眉问道。
“我也是今天才注意到,”芷千诚说,“最近虚业城的进出管得非常严,北先生对守城的侍卫来说也是个生面孔,估计不容易进来,这才让我传个话。”
“这样啊。”十三了然地点点头,“但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不对劲?”芷千诚问,“哪里?”
“你说,这个白夜祭,是皇室请了不少客人来将心阁,对吧。”十三说。
“听说……是这样没错。”芷千诚点头。
“皇室的客人,都是谁呢?”十三问。
“这个……大概就是那些皇亲国戚,或是与皇室交好的门派吧?”芷千诚把从景海那听来的话现学现卖了一番,接着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当然不对劲啊,”十三苦笑,“这些皇亲国戚,或是与皇室交好的门派,总不可能都是软蛋吧?”
“啊?”芷千诚一时没能听明白十三说出的生僻词。
“我的意思是说,要打,肯定要趁他病要他命啊。”十三轻咳了两声道,“你别看我现在这样,要是放在平常,估计我也能和将心阁的新生打个五五开。”
其实十三说这话也没什么把握,他只是顺势举个例子。
听了这个例子,芷千诚先是发了会呆,之后才怔怔地说道:“就是说……如果江山想要一举击破皇室的话,不应该选在这个……皇室把自己的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一起的时候?”
“对啊。”十三打了个呵欠,“……就算江山不是想一举击破皇室,只是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也不该挑这个时候啊。对面来了这么多人,战损也会变大啊,总不能跟我讲……这些人就是喜欢这么玩儿吧?”
说到最后,十三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啧。”芷千诚听了,咂了咂嘴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尽管他对“计谋”什么的没有深入的研究,但听了十三的解释之后,芷千诚确实觉得江山的做法有些不对劲。
哪怕是确认了自己的战斗力能够歼灭对方,也没道理选这种扩大战损的计划。“还是说……”芷千诚的思维速度也不慢,没一会儿就自己摸索到了一个方向,“江山真的是……想要一次性全灭了这个王朝?”
“啊哈哈~”十三干笑,“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不过这样的机会成本也太大了,出了点岔子的话,江山也会伤筋动骨的。”
“那,你觉得呢?”虽然芷千诚没听明白“机会成本”这个词儿,但还是听出了十三的大致意思。
“我觉得?”十三想了想,“我觉得吧,在这个‘个人战力能影响到战术的施展……甚至整体战略’的环境中,这种爆一大波兵拉一起A过去的方法……应该不会奏效的吧?”
由于十三这会儿迷迷糊糊的,也就没怎么考虑措辞的严谨。
多亏了芷千诚跟着一个文人学了几年的“文学”,不然肯定听不懂十三的话:“……你是说,江山可能不会成功?”
“不,这得看江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十三又打了个呵欠,“如果他们的目的就是达成胶着的结果的话,那么肯定能成功。”
说到这,十三抬起手摸了摸唇角。
“可是,达成胶着状态,对江山又有什么好处呢?”十三接着说道,“从战争层面上来说,他们是进攻方,原本就需要更多的兵力和辎重维持优势。就算真的能围城,断不了皇室的粮,估计也只能打消耗战。”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自己问自己问题,再由自己解答一般。
“因为农作物需要遵循世界的循环系统,所以移走农地或是无中生有什么的……应该是做不到,最多会有一种像是‘金坷垃’一样的神器让农作物的成长速度加快。”十三喃喃道,“开垦新土地的话……将心阁那么大,也不是不可以。这么想来,皇室作为防守方,几乎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呵呵,这么一想也确实……在没有空中兵器的年代,攻城从来都是效率最低的一种侵略方式。”
严格来说,十三的这段话除了“金坷垃”这个发音外,芷千诚每一个字都听得懂。
但组合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所以,他也就想不到什么台词去接十三的话。
“对了芷千诚,”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后,十三抬头问,“你对农作物的生长周期有了解吗?就是那些蔬菜从播种到收割,一般需要多久?”
“这个……”芷千诚回想了一下,“种类不同的话,需要的时间也不同。不过一般都在几个月到半年之间吧?”
“那,有什么能加快它们生长……或是加大收成的化……呃……辅助用品吗?”
“唔……动物的粪便?”芷千诚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这些我不太了解,不过我有听说过一种能加快植物发育的术法,但是……以这种术法加持过的农作物虽然能加快生长速度,但会大大地减少收成。”
“这样啊。”十三苦笑。
看来,这个世界的循环系统大体上还是和地球相仿的。
“嘶……”想到这,十三忍不住又皱起了眉暗自想到,“可是……为什么这里和地球这么像呢?”
显然,这个问题十三是想不明白的。
而芷千诚琢磨了一会儿十三刚刚说的话,也消化了个大半,随即问道:“所以,江山的意思是,围住虚业城,截断它的物资供给,让皇室的势力困死在这里吗?”
“这个……”十三干笑了两声,“不太可能吧?他们不都是仙人吗?怎么可能会死得这么憋屈……”
“你不也是仙人吗?”芷千诚眯了眯眼道,“还会得凡人的病呢。”
“哈哈哈……”十三无力地笑了笑,“这个,可能是体质的问题吧。老实说……我都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算作‘仙人’。”
“你不是已经开辟出脉轮了吗?”芷千诚说,“而且,你还学过盈亏决。同等实力下,我们比其他人要强上很多倍。”
“啊?”十三闻言一愣。
“……你不知道?”芷千诚见十三这幅吃惊的样子,也惊讶地张了张嘴。
“不知道。”十三摇头。
“你……都出来这么久了,从来都没有和别人交手过?”芷千诚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
“呃……”十三摸了摸鼻子,“要说挨揍的话,我还是有点经验的。不过,真正和旗鼓相当的对手打一架,还真没有。”
“你可真是……”芷千诚听了,像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一般,吐字的途中都有些泄气。
见芷千诚一副无语了的模样,十三追问道:“你说我们比其他人要强上很多倍,就是因为盈亏决?”
“嗯。”芷千诚点头,“这个,十二也跟你说过吧?”
“他……”十三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勉强算是说过吧,不过……”
他没来得及说完。
看到十三表情逐渐暗淡了下来,芷千诚也意会了其中的剧情,便别开了视线说道:“盈亏决可以把我们体内凝聚的灵韵转换成更高等级形态,而以这种形态下的灵韵施展出来的招式,威力比平时大得多。”
“嗯。”十三点了点头。
类似的话,茉止逸确实跟十三提及过。
“所以,你需要一个正常的心法去凝练灵韵,”芷千诚接着说道,“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运转盈亏决,将这些灵韵转换成更高的形态。”
十三闻言稍微皱了皱眉:“这个心法,确实很奇怪啊。”
经过前几天的教科书编写,十三对这个世界的入门级武学理论也算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心法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入门引导”。
虽然这样说,但它对于一个未曾掌控过灵韵的人来说,确实很重要。这是他们能够认知到“脉轮”这个新器官,并学会掌控它的唯一途径。心法的作用大多数情况下,是帮助一个人从天地间汲取灵韵,并压缩成自己能承受得了的密度,再灌注到脉轮之中,进而驱使它。
而这,也是区分心法品级的第一道门槛。
高等级心法在汲取、压缩、灌注以及驱使灵韵的效率上,是要远超低等级心法的。换句话讲,学习高等级心法的人,需要花费在凝练灵韵上的时间并不多,他们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精研武学。
更有甚者,有些武学是需要配合特定心法才能施展得起来的,这也是世间诸多门派之所以能存在下来的根本原因。
那些令大多修武者听了就眼红的心法,其学习条件也很是苛刻。例如需要开启某个脉轮呀,或是打通某几条特定的经脉什么的,可麻烦了。
只不过,若是假定一个寿命无限的人来习武的话,其实心法的等级并不算什么问题。
因为,人体能储存的灵韵是有上限的。
高等级的心法,只是加快了从“亏损”到“盈满”的过程而已,没办法帮你突破上限。
适应高密度的灵韵,需要经过长时间的锻炼,让自己的身体习惯才行。
这一点再高级的心法都帮不了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寿命无限的人。所以,能节省下来更多的时间让修武者去精研心境的高等级心法,还是挺受欢迎的。
那么……说完了普通心法,该说说盈亏决了。
以十三最近学来的知识描述的话,盈亏决比起“心法”的定义,更像是一种“秘法”。
运作起盈亏决时,它可以在一段非常短暂的时间内,让修武者获得能够驾驭更高密度灵韵的能力。
换句话说,盈亏决就是那个可以帮你突破“上限”的心法。
也是毫不留情地打了其他心法的脸。
一个人想了半天后,十三又揉了揉眼睛问道:“说起来,这个盈亏决,一共只有三重天,对吧?”
“是这样没错。”芷千诚道。
“嗯……”十三闻言,托腮沉吟了一阵。
“对了十三,”芷千诚见他沉默,便趁机问道,“你有其他配合盈亏决使用的心法吗?”
“……配合盈亏决使用?”十三听了,怔怔地问道。
“就像我练的萱家《忘忧功》一样,平时运转这个心法,需要使用到灵韵……需要和别人动手的时候,再转为盈亏决。”芷千诚解释道。
“哦,这个啊。”十三苦笑,“和你一样,之前茉止逸有教过我《寻相法》第一重的口诀,只不过……”
他也没能有机会教完。
芷千诚闻言,脸色也变了变。良久,才舒了口气说道:“那,我把忘忧功之后的口诀也誊写给你吧?”
“嗯……”十三想了想,问,“运作心法的时候,会不会被别人识别出来啊?”
“这个……”芷千诚皱眉思索了一下,“当体内灵韵精纯到一定程度之后,运作心法时会产生特有的异象。”
“异象?”
“这种异象被称作‘韵景’,每部心法的韵景皆不相同,触发韵景需要的灵韵精度也不相同。”芷千诚道,“以忘忧功来说的话,我现在运功时如果不压制着自身,也会生出韵景。”
“这样啊。”十三闻言点点头,“我以后说不定要在萱苍宇面前展露实力,如果被他认出了心法的话,估计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那……那你也不能没有心法用啊。”芷千诚道,“盈亏决和寻常心法不同,练到第三重之后,是不能时刻使用的。”
“诶?”十三有些纳闷,“为什么?”
“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芷千诚说,“练到第三重后,盈亏决就会无休止地强化你体内灵韵的精度,直到你自己承受不了,让暴躁的灵韵撕裂你的经脉。”
“这、这么危险!?”十三心中一惊。
也幸亏他这阵子根本就腾不出时间来修炼自己的实力,否则估计得闷声吃个大亏。
“你别担心,”见十三脸上满是忧虑,芷千诚又道,“北先生已经把这些告知我们其余的同门了,叮嘱他们在得到新的心法之前,不得运转已经抵达第三重的盈亏决。”
“……那就好。”听了芷千诚的补充说明,十三这才放下了点心。
“所以我才说,把忘忧功的心法口诀给你。”芷千诚接着说,“如果你的盈亏决已经练到了第三重的话,没有其他心法辅佐,就不能继续凝练脉轮,相当于是荒废了武道。这样下去,对你的安全……”
说到这,芷千诚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神情。
他似乎是……又想起了逝去的茉止逸。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十三笑了笑,说道。
目前他已经把同门们的将心值花得一干二净了,就算立即像个办法周转,直到攒够一本最便宜的心法为止,估计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要是十三提前知道了这种事,可能就不会干这么蠢的事儿了。
想来想去,又是因为情报不足而吃的亏。
虽然有可能会被萱苍宇发现,但是距离真正要和萱苍宇对峙,还有一年的时间。只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同门,不要在这一年间在萱苍宇的面前运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等攒够了将心值,重新换一个心法就是了。
再者,既然芷千诚担心自己的安危,十三再拒绝总有些不合适的。
岂料,在十三用眼神对芷千诚道了个谢后,后者却陷入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愕之中。
“你……怎么了吗?”十三有些不解。
“……不,没什么。”芷千诚摇摇头,“我只是感觉……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为什么?”十三揉了揉眼睛问道。
“你好像……”芷千诚眯了眯眼道,“真的……比我厉害。”
“什么?”十三的动作一僵。“我是说,”芷千诚稍微皱了皱眉,似是在纠结言辞,“我比你多活了好几年,也比你多接触世界那么久……你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总感觉,你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只凭几句话,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十三连忙否定,“我只是……”
话到嘴边,十三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确实是知道芷千诚在担心他嘛。
这种事十三也解释不了啊。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由芷千诚率先开了口:“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不然会被掌柜的骂的。”
“嗯,”十三点点头,“你先去吧,等忙完了再过来吧。”
闻言,芷千诚转过身走到了门边。
开门之前,他又扭头问了一句:“你要吃点什么吗?”
“呃……”十三想了想,“还是做一点吧,我妹妹还没吃东西呢。”
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吃东西了,估计一滴水都压不下去。
“嗯,好。”芷千诚应了一声,便推开了门。
下了楼,他立即走到了厨房门口,跟里边的厨师吩咐了一声。
“千诚啊,”突然,他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你跑哪儿去啦!”
扭头一看,正是景海。
“没去哪,”芷千诚答道,“楼上包厢的客人有些啰嗦,所以……”
景海根本就没去听芷千诚的说辞,只是指了指堆在柜台旁边的菜品道:“唉算啦,快送菜吧,马上都凉了。”
“哦。”
“这个、这个和这个,”景海递给芷千诚一个托盘,往上啪啪啪摆了三道菜,“东南角的客人,等半天了,估计要来脾气,你赔赔笑啊。”
“嗯。”芷千诚点点头,端起托盘就往厅堂里疾走而去。
到这会儿,不仅整个厅堂里已经坐满了,门口还候着几位等着堂食的客人。怪不得景海语气里有些抱怨,哪怕加上那两个业务不算太熟的后勤大叔,也忙得手忙脚乱的,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隙。
跑了几个堂后,芷千诚也融入了工作的节奏,根本腾不出时间再去看十三。
就这样约莫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喧闹的气氛总算是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只听掌柜的突然一声惊呼,继而传来了他一屁股坐到在地的声音。
芷千诚闻声望去,发现柜台前此时正站着三位翩翩少年。
他们锦衣加身,银白有余,玄黑点缀,列成一排,注视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柜台。
“……掌柜的?”身为一个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资深小二哥,景海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
“杀……”掌柜的似是被吓到了,连滚带爬地从柜台里蹿了出来,往人堆里一挤,这才放开嗓子大喊道,“杀人啦!!!”
——砰。
不等掌柜的那杀猪般的嚎叫平息,店门的方向就传来了一个沉重的关门声。
循声望去,关上大门的,是一位身着相同锦衣的少女。
少女眨了眨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道:“各位,稍安勿躁。”
她的语气很是轻柔,眼中却透露出了一股说不清是沧桑还是疲惫的浑浊感。
配合上她那十五六岁的面容,产生的落差竟然让她仅以这么一句话就压住了场。
蓝眸少女扫视了一圈厅堂,顿了顿便接着说道:“我等途经此地,用光了盘缠,还望诸位能够抬手支援一把,日后定会如数归还。”
待少女语落,场中食客皆是一怔。
一群衣着光鲜,看上去就像是仙人的人说用光了盘缠?
支援一把?
日后如数归还?
因为话里硬伤太多,这些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揭发,几秒过后,竟然大多数人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种说辞。
老实说,这种台词儿,就算是芷千诚都能听出其中的违和。
简单来讲,这句话太过……生硬了。
没错,就是生硬。
好像这个小姑娘根本就是在开玩笑,或者她压根就没什么做恶人的经验一般。
“请各位交出身上所带着的盘缠,”蓝眸少女给了一位锦衣少年一个眼色,又道,“装进他手里拿着的这个布袋里……咳咳……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
话说了一半,这小姑娘居然还捂嘴咳嗽了一阵。
而且刚咳完,就说出那句像是安慰又像是威胁的话。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违和,在场的各位食客才怔怔地发了这么久的呆。
“臭丫头开什么玩笑?”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出头鸟,没一会儿就有一位喝得满脸红晕的大汉站了起来,“想抢老子的钱还这么文绉绉的,你脑子是给门板夹过了吧?嗝……”
说着,这大汉便摩拳擦掌地往蓝眸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不过,还没等他真正接近了少女,就被一位锦衣少年一掌拍飞了。
只听一阵“咔咔”的木制品崩裂声,以及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那大汉嗝还没打完,就立刻躺在地上挺起了尸。
“我想,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确。”蓝眸少女又掩嘴咳了两声,“咳咳……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交出身上的财物,我们绝不会伤害你们。”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多数食客心中都是猛地一凉。
或者说,当他们看清了那个至今还躺在地上抽搐着的大汉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这几个人……真的是仙人啊……
以他们的思维模式,才不会去琢磨为什么仙人会来抢他们这些凡人的钱财的。
整理好了现状之后,他们只会害怕,害怕,以及……抖腿。
“请放心,”蓝眸少女再次扫视了一圈这个已经被恐惧侵占了的空间,“诸位配合的话……咳咳……我们是不会出手的。”芷千诚眨了眨眼,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几个人,似乎就是刚刚在城门口见到的那几个……
讲道理,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虽说在海市,恶霸欺负良民的景象对他来说就和日常一样。可这些人,不是一般的恶霸啊……
他们好像都是修武者。
修武者怎么会对这点钱财感兴趣呢?
黄鹂本来就属于那种面向凡人的饭馆儿,根本没有仙人会愿意来这里。若不是黄鹂有着独具一格的“百果酒”,估计它也没什么实力在这虚业城中存活下去。
就这么一个连“星级”都排不上的小饭店,里边儿的消费者身上能带几个酒钱啊?
估计就算把黄鹂一块抢了,加在一起都不够这些仙人买几块韵石的。
芷千诚真是被面前的这一幕惊得莫名其妙的。
当然,他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只要这些人遵循承诺,不对他出手的话。
有了武力示威,人们很快就服软了。就连一开始大呼小叫的掌柜,此时也被吓得魂不守舍,脸色苍白,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
拿着布袋的锦衣少年挨个经过了这些食客,无声地用他那冰冷到极点的目光催促着受害者们的动作。
活着,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一部分人在察觉到自己的弱小后,总会妥协。
然后随波逐流,委曲求全。
请注意,我说的是“一部分人”。
锦衣少年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一桌二人食客的餐桌旁,他静候了半晌,却依旧不见那个年长的食客有所动作。
那少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仅是兀自喝着碗中的酒。
“你……”终于,在确认了对方的无动于衷后,锦衣少年开口了,“是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少年嗤笑一声,“我还真不太明白,跟老子絮叨絮叨?”
“哼,”锦衣少年笑了,冷笑,“你想,当出头鸟?”
“说的真难听,”端着酒碗的少年也笑了,嘲笑,“就凭你们几个?”
一时间,厅堂中的气氛开始以一个飞快的速度降至了零度。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坐在食桌另一边的男孩,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的这个锦衣少年。
蓝眸少女见了,莲步轻移到了这边问道:“还未请教?”
“请教?”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哑然失笑,“我还是那句话——就凭你们几个?”
他的话刚说完,锦衣少年便挥掌劈向了少年的后脑勺。
却不料,随着一声木头翻滚的声响,那少年的身影却骤然消失了。
“呵呵,”再次被数十双肉眼捕捉之时,少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厅堂的空当之处,“我瞅瞅,一二三四,四个。”
少年一边点着这些锦衣少年的数量,一边拍了拍手,像是做热身动作一般。
“酒还没喝完,就让老子陪你们玩。”少年轻笑道,“家里大人没有教过你们,什么叫做‘礼节’吗?你们这些乡下人!?”
几位锦衣少年都没有接腔,皆是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礼节”。
“呵,一起上?”少年不屑道,“也好,省着老子多费工夫。”
原本侯在柜台旁的两位少年听到这厮出言不逊,已是怒不可遏。两人其上与他过手一合后,居然又被出言挑衅。
少年人嘛,总是有点火气的。
以一敌二,这壮硕的少年丝毫不显紧张。
锦衣二人拳掌相辅,霎时间袭来数道攻势。壮硕少年却不躲不避,双手抚空,以巧破快。
“这厮……”其中一位锦衣少年不禁皱起了眉,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思绪间,他的掌法又是连连探出。
“不好对付……”另一位锦衣少年也了然了同门掌中的急切,心道。
拳打点,掌画弧。一招一式,皆有相悖。换做平常人,仅以技巧同时破这二者攻势,须得有一心二用之能,并对拳掌二法有着独特的理解。
然而,这壮硕的少年却依旧打得游刃有余。
过手几合,攻方二人招映心意,又快又狠,已然携上了丝丝灵韵。缠战数刻,壮硕少年嘴角不禁挑起了一抹弧度:“就这点儿本事?”
语落,他终究是出手了。
攻方二人只觉眼前景象一晃,贼人竟使出鬼魅身法绕过了他们的视线。
下一刻,灵韵之压自天而降。
“糟了!”二人同时暗惊一声。
然而,这种台词,总是伴随着为时已晚的结局。
只见那壮硕少年临空祭出一指,直直刺向二人。
临危之际,锦衣二人如心有灵犀,同时使出强招与之对撼。
瞬间,灵韵疾走,引得厅堂内砂石四散奔腾。
待灵韵落定,两位锦衣少年皆是身子一颤,原地踉跄了一瞬。
“星!雷!”此时,那位拿着布袋征收赃款的锦衣少年也站不住了,“你们没事吧!?”
话语间,他已是如一道白芒般闪入战场。
“我说了,”壮硕少年甩了甩手指,“就凭你们几个,还没资格问老子的名字。”
“你……”冲过来的少年闻言抬起头,一脸愠色地看向了他。
“怎么?”壮硕少年笑了,冷笑,“你想,当出头鸟?”
“火,”被唤作“星”和“雷”的两人少年此时却异口同声道,“我们没事,合力战他便是!”
“哈~”壮硕少年又笑了,嘲笑,“斗志是有的,可惜这里……好像是有点毛病啊。”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并摇了摇头。
“你!”一位锦衣少年闻言,作势又要再攻上去。
“星,”只不过,他的行动却被那位被唤作“火”的少年阻止了,“交给我就好。”
“火……”星看了火一眼,他从火的目光里看到了坚定。
以及,自信。看到这些,星不禁咧嘴一笑道:“嗯,那风头就让给你出了。”
“呵,谢啦。”火微微一笑,又看向了壮硕的少年,“请吧。”
“哦?”少年似是有些惊讶,“挺有礼貌的啊。”
火没说话。
“还是说,只是为了给你那两个不成气候的同门打掩护?”
火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意图。
再交战,已是截然不同的攻势。
对方欺身逼命,招招式式无不攻其要害。
“哼,你倒还有两下子。”须臾之间,壮硕少年还不忘嘲言相向。
火拳携暗劲,不动声色地连连点出。
“啧……”几经对撼,壮硕少年已察出对方诡道。
惊心之余,他暗运灵韵,意欲一击制敌。
却不料,火的作战经验远非他所预,眼见敌手欲出猛招,火身形猛然一降,横扫向了壮硕少年的下盘。
这一击来势凶猛,壮硕少年无机可退,只得被逼跃起。
扫堂毕,追风至。
壮硕少年身处空中无处借力,只得弓起身子,双臂汇于胸前,抵挡这记电闪雷轰般的连招。
只听一声闷响,壮硕少年被临空击飞了数米,摔在了饭桌之上。
“你是只有嘴巴厉害吗?”俯视着远处砸烂了饭桌的壮硕少年,火眯了眯眼道,“还是说,连嘴巴也不够厉害?”
壮硕少年吃了憋,一时也有些怒意袭上心头,当即弹起身,再度攻杀而至。
可惜的是,这次,他们俩没能交到手。
砰——扑通。
一连串声响过后,第五位锦衣少年已是摔在了火的脚边。
这一幕,不光是星、雷、火,就连一直伫立在一旁的蓝眸少女,表情上也闪过了一丝异动。
在那短暂的一刹那之中,整个厅堂里的人们都感觉到了一种深深地寒意。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数不清的强敌包围着,并表明执意要致自己于死地一般。
有一部分食客们被这股威压刺激得赶忙埋下了头,连本能的求饶话语都没有勇气说出口,更何况是看向这股压力的源头一睹究竟了。
从这片无形的压力透露出的凶暴和残忍,让身着锦衣的四位少年少女也一时僵住身子,迟迟不敢回头看向店门的方向。
——叮铃铃……
他们只听到了这么一声,清脆到不协调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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