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席月茗》第42章

    这个场景，完美地阐述了何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把白映雪这个问题儿童送走，转眼又来了一个问题大叔找上门来。
    甚至，两人搭讪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单刀直入开门见山，没有一点委婉的意思。
    就好像，凭他们的身份，已经不再需要在意这些虚礼了一般。
    这大叔只是风轻云淡地杵在客栈门口，一副“不好好配合就不放你俩走”的模样，也不在意有没有挡住人家的生意。
    不得不说，十三这会儿的心理活动还是有些复杂的。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出卖”了白映雪，赶快送走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煞星。
    另外一部分原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位处郊区，建筑不比城中那般密集。时不时吹进袖口的冷风，把十三冻得直哆嗦。
    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非常害怕一样。
    见十三沉默了半晌，帅大叔……也就是白辉云后退了一步，摊了摊手道：“不如，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个动作，似乎是在说“我没带武器你别害怕”。
    “就在这里吧。”十三侧了侧脸，用余光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客栈。
    视线发散的途中，他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十七的小脸。
    十七的表情，是一种缀着些许恍然的惊讶。
    “悉听尊便。”白辉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闻言，十三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牵起了有些走神的十七，迈入了这家名为“园香”的客栈。
    小二哥更是机智，由于他起先已经瞄见门外的这幅场景，将三人招呼进来后只是找了个空位安顿了下来，倒好了茶水便自觉退了下去。
    室内的设计还算合理，三人坐着的位置也相对比较靠里，勉强算是解决了一下温度的问题。
    搓了搓手后，十三端起了正徐徐向上冒着热气的茶杯小口抿了一口。同时，他的视线快速地扫过了整个空间内的构造以及人物的形态。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谈话，是因为十三期待着这个梵狱指定的接头地点有几个自己人。
    这样的话，多少自己的安全也有了些保障。
    “在下行事稍显唐突，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两位多多包涵。”察觉到十三正不着痕迹地四处乱瞄后，白辉云率先开口道，“还请二位放心，在下并无恶意。雪儿之事，算起来也是我这个做伯父的失职。”
    他的脸上一直带着那种温柔儒雅的笑容，就好像他这会这一个表情一样。
    而没等十三出言搪塞，坐在他身边的十七就飞快地比划了几个动作。
    翻译一下，十七表达的意思是“他一直跟着我们”。
    余光瞥见了这份情报，十三也仅能做到表情上的波澜不惊而已。心中，瞬间就开始扑腾扑腾地敲起了鼓。
    “这位白……前辈言重了。”张了张嘴后，十三尽量拿捏着正常的语调说，“我们和白小姐也仅是萍水相逢，交情淡若秋水。白前辈此举，怕是……”
    在这里，且容我先插个题外话。
    十三想要拿捏着的所谓“正常”，是相对于自己身份的正常。
    简单来说，他就是在纠结究竟是要摆出一副高谈论阔谈笑风生的世家子弟模样，还是要做出一副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的怯生生模样。
    而就结果来看，这两种十三都没做到。
    他毕竟还是太嫩了，同一时间处理起过多情报的话就会变得目不暇接。
    所以，十三这句中规中矩的搪塞之词直接被白辉云给打断了。
    “——哎~小兄弟这是哪儿的话。”白辉云摆了摆手，用一种很随意的神情道，“不管怎么说，二人毕竟是将素不相识的雪儿带到了帝都。于情于理，在下都得对二位致谢一番才是。”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他既没有作揖行礼，也没有掏兜给钱。
    他的这番话，只是让十三再度清晰了十七提供过来的那个情报而已。
    这个人，恐怕在自己和白映雪相遇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身后了。
    至于“白映雪去哪了”这个问题，估计只是他选择用来打开话题的借口而已。
    想了一会儿后，十三清了清嗓道：“白小姐一共欠我六个白塔左右，算上带着她的风险以及利息，白前辈还我十个白塔就行了。”
    和以往一样，十三是准备赶快算清账目，好聚好散。
    反正这家伙看起来不缺钱。
    不料，白辉云听了这番话，脸上的笑容却是凝固了一瞬间。
    他似是有些惊讶，笑容的框架中带着一丝怔神的意思。
    但，出神也只是一瞬间，反应过来之后，白辉云再次笑了笑道：“小兄弟……果真是少年英才。只是不知小兄弟师从何人，此番恩德，若是仅凭几枚俗物了事，着实有些不妥。”
    “白前辈客气了，”十三听了，也微微一笑道，“情谊虽不可以身外之物衡量，但事有巨细，此番举手之劳又何足道哉。君子之交，若是以俗物相识，那么以俗物收尾又有何不妥呢？”
    真正聊了几句带入状态后，十三便逐渐对自己目前的角色轻车熟路了起来。
    他本来就有着一大堆不知来源的知识作为底蕴，只要将选好了筛选标签，要不了多久就能融会贯通。
    “至于，”顿了顿后，十三接着说道，“我等师从何人，请恕晚辈顾于门规之因，无法坦诚相告。”
    要论文绉绉的本事，十三学来的特殊技巧也不少。
    而见到眼前这小屁孩儿三言两语便一改之前的模样，变得举止淡然言行得体了起来，白辉云不禁稍微眯了眯眼。
    他甚至觉得，之前对十三的判断有误，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少年了。暗忖了一会儿后，白辉云兀自点头道：“小兄弟所言，也不无道理。既如此，在下便也不再绕弯了。”
    “白前辈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呵呵，指教谈不上。”白辉云摇了摇头，“在下，真的是有事相求。”
    “若是前辈觉得晚辈能帮得上忙，晚辈自然不会推脱。”十三道。
    “如此，便先谢过小兄弟了。”说着，白辉云拱手对十三行了个礼道，“不知，二位少侠可曾听说过‘江山’一名。”
    此言一出，十三余光里看到的其他人动作皆是一怔。随后这些人即刻收回了各自的视线，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远离了三人几分。
    “……江山？”十三嘴中低声复述了一遍这个词，直视着面带笑意的白辉云道，“晚辈倒是……有所耳闻。”
    “哦？”白辉云眨了眨眼，“不知小兄弟口中的‘有所耳闻’，是有几分了解呢？”
    “这个……”十三想了想，答道，“晚辈阅历尚浅，只听闻这江山乃是中土第一大派。”
    “嗯。”白辉云闻言满意地笑了笑。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说到这，十三还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一声。
    “这便足矣，”白辉云轻轻点了点头道，“小兄弟又可曾听说过，这江山与虚业花的关系？”
    “虚……业花？”十三闻言一怔，“前辈是指……当朝皇室？”
    “正是。”
    “晚辈……未曾耳闻。”十三如实答道。
    “天子旗下，自立门户的江山拥有此番头衔，怕是有些……”说着，白辉云眼神一凛。
    接下来的话，十三倒也能自行脑补出来。
    这种“武林门派”从阶层构造上来说，本来就有着随时能够充当地方军阀的底蕴。而江山的盛名之大，更是在海市这种与世隔绝之处都能在人们嘴中传阅告知，可鉴这个国家的实际管理群体是有多么看他们不爽了。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人，此时跟自己说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这……”犹豫再三，十三还是决定做出一副打量其他人的模样。
    “小兄弟无需担忧。”白辉云见状呵呵一笑，轻声道，“此事已不是什么秘辛，令师未曾告知于二位少侠，也是为你们着想，不愿让你们此时就踏足这个江湖之中。”
    “嗯。”十三点了点头说，“白先生一席话，晚辈受益匪浅。”
    “哎~这也算不得什么。”白辉云摆摆手，接着说道，“江湖上稍微有些名气的门派，对虚业花的态度都是敬畏参半。只是这江山传承已久，经历了数次改朝换代，却依旧独立于尘世之外……哪怕是到了今天，虚业花当年曾大动干戈修建的‘皇路’，也未曾抵达江山坐落的荒灵山下。”
    饶是十三自己以为做足了准备，可在听到“荒灵山”一词时，他还是忍不住一愣。
    说起来……那个白映雪，好像自称是住在这个地方的吧？
    “多年来，虚业花与江山各据一方，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白辉云接着说道，“每每江湖上有什么动荡，这两者也都默契地避开了事态中心，从不过于参与。”
    白辉云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十三的表情。
    “也多亏了双方的配合，这江湖虽不安稳，却也一直没发生什么巨大的动荡。”
    十三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但心中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如果这人不是在吹牛逼，而且白映雪也没说谎的话，那就意味着十三给自己捡了个大麻烦。
    准备了一下脱身的腹稿后，十三稍显郑重地问道：“不知……白前辈将这些告知于晚辈，是为何故？”
    “呵呵，没什么。”白辉云微笑道，“我猜二位少侠此行，也是应将心阁之召。若是最终被纳入了虚业花旗下，在下还是奉劝两位，不要再与江山之人有太大瓜葛比较好。”
    十三听了，暗自叹了口气。
    他真恨不得立即拍案起身大吼一句“谁特么认识你们啊？”。
    本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听了白辉云的一通解说，突然就有了一种“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的感觉。
    这还就算了，最后还被这大叔客气地威胁了一下。导致他这会儿满肚子的郁闷，就和喝凉水时被呛到了一样。
    可……郁闷归郁闷，十三也不是想不明白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的原因。毕竟，这个叫做白辉云的大叔估计也没本事判断自己知不知道白映雪是谁。出于保险起见过来封个口，倒也说得过去。
    念及此处，十三只好识时务地点了点头道：“白前辈所言，晚辈定会铭记于心。”
    虽说看他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事的态度，就不像是会在乎被人认出自己身份的样子。可既然他有意让自己闭嘴，十三当然也不会傻到去乱嚼舌根。
    再说，这破事儿说出去，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啊？
    “如此甚好。”见十三毫不做作，一口应许了自己的敬告，白辉云也是点了点头。他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小玉瓶，放在了桌上道，“二位少侠之恩情，在下替雪儿郑重致谢。若是日后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白辉云，绝不推辞。”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下不介意被你俩敲竹杠”的意思。
    “……多谢白前辈。”人家话都这么说了，十三只好也拱手行了个礼。
    低头之时，他瞥了眼那个立在桌子正中央的小玉瓶。
    这玩意儿不大，最多也就不到一百毫升的容量。瓶身光滑洁白，瓶口是以红布包裹着的瓶塞封住的，并无特殊之处。
    而正当十三想抬头问问这东西究竟是个啥时，却发现原本坐在对面的大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连声再见也没说。“哈啊……”不过，送走了这个煞星，倒是让十三松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自己只是想以身作则做一两件好事给十七看看，让她多少学一点而已，结果随随便便就在路边捡到了个这么烫手的。
    这么想来，有那么多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也不是毫无道理。
    不爽地在心中嘀咕了几句后，十三便收起了那个小玉瓶，站起身走到柜台办理起了住店的手续。
    在与掌柜的交谈间，虽然他也留意了一番对方的肢体动作，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这间客栈，好像真的只是梵狱随便找的一个接头地点，没什么特殊之处。
    付了首款和押金后，两人便随着小二的引导来到了客房之前。
    “客官要是有什么吩咐，吆喝一声便是。”小二对待两人的态度也毫不含糊，根本没有被他俩的年龄所误导。
    微笑着点头接过了小二手中的钥匙，十三先是目送他走下了楼梯，这才打开了房门。
    进门之后出于习惯，还是快速扫视了一圈房内的构造。发现没什么反常的地方后，便转身关上了房门。
    “什么时候到的。”
    突然，身后冷不防地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句没有疑问语气的问题让十三猛地一怔，缓缓扭过头来时，才确定了声音主人的身份。
    “北先生。”十三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我们今天刚到这里。”
    刚刚还紧闭着的窗户，这会儿已被完全打开了来。仅花了十三一个转身关门的功夫，北先生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间客房之内。
    十三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北先生听后，又问：“刚刚那人是谁？”
    “他……叫白辉云。”十三答道。
    “姓白？”北先生顿了顿，“你们怎么会和江山的人扯上关系？”
    闻言，十三抬头看向了北先生的面容。
    当然，除了那张红色的面具外，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稍微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如实将路上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北先生。
    虽说自己刚刚才答应了那个大叔不把这事儿说出去……但不管怎么讲，梵狱才是自己的领导。而既然领导好声好气地问了，为了不受处分，自己还是当一回混蛋吧。
    听完了十三的陈述，北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北先生才再次开口问道：“那个江山的人，给了你一瓶什么东西？”
    十三听了，即刻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小玉瓶。
    第二次拿在手中时，十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小玉瓶的瓶身上似乎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温热。
    北先生接过这个小玉瓶后，先是放在耳边摇了摇瓶身，从内容物引发的声响判断了其形态后，他便拔开了上面的红布塞。
    只听“啵”的一声，一股清香瞬间由瓶口中渗漏了出来。
    “塑灵露……”北先生声音低沉，“这东西给现在的你们用，药效太强，一个不小心就会损伤到经脉，留下暗疾。”
    说着，他即刻封上了瓶口。
    “不过……”北先生语锋一转，把玉瓶扔向了十三，“你喝了试试。”
    十三闻言一愣，差点没接稳这个小玉瓶。
    ——不是刚刚还解释着说药效太强吗！？怎么转口就让我喝了啊？
    隔着层面具，十三根本看不清北先生究竟是什么表情。
    但是考虑到梵狱里没有开玩笑的习俗，十三还是咽了口唾沫，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小玩意儿。
    突然之间，他有些明白狱长之前跟他说过的“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己的体质，一定会被抓走当小白鼠研究”是什么意思了。
    犹豫了半天，十三还是心一横，拔开了瓶塞，仰起头一口把里面的东西给闷了。
    像他这种人，一般酒品都很好。
    凭名称判断的话，瓶中之物应该是一种液体。
    可十三的舌头完全没感受到流体的冲击，只觉得仿佛是一股仙气儿吹进了嘴中那般，毫无阻力地顺着他的喉间滑进了胃中。
    这玩意儿完全没法被味蕾识别，十三还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呢，胃中就泛起了一阵阵温热。
    热流顺着心脏的律动，一丝丝地挤进了血管之中。没一会儿，十三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隐隐传来了一股炙痛。
    同一时间，尾椎处的脉轮也开始那老爷车般的徐徐转动。
    “呜……”随着十三的脸上浮现了几缕细汗，他不禁闷哼了一声。
    痛觉并不是不能忍受的等级，但也正因为它可以忍受，在这种无处不在分布下，才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十七见了，小脸上瞬间便堆满了焦急之色。但碍于北先生正在面前，她只得攥紧衣摆咬着下唇立在原地一动没动，贯彻着哥哥曾经的吩咐。
    面对此番异状，北先生却只是沉默着，看起来就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不多时，十三额角的汗水已经滴落在了地上。他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任由脉轮自行运转起了盈亏诀，握紧了双拳忍受着这种折磨。
    整个过程一共十分钟左右，在十三的皮肤经历了惨白到赤红再到惨白的变化后，这股在他体内乱窜的药性总算是消停了下去。
    “哈啊……哈啊……”痛觉消失的那一瞬间，十三的身形一闪，险些直勾勾地摔倒在地。
    多亏他及时曲下了双膝，两只手费力地放在上面支撑着，才没一头摔个脸着地。
    “没事了？”北先生见状，问道。
    “我……我不知道……”十三调整了下呼吸，答道。
    闻言，北先生走到了十三身边，伸出手按向了他的心房所在。
    传导到他手上的律动，虽然稍显急促，却充满了旺盛的生机。
    “看来是没事。”收回了手后，北先生如此总结道。如果这一身虚汗和眼前时不时的光影闪现并不算是什么事儿的话，那么十三也确实没什么事。
    “因为你体质比较特殊的缘故，梵狱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套进修方案。”说着，北先生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大袋子，“这里面装着的是我这阵子收集来的韵石，成色各不相同，加起来大概有数年的年份。”
    十三当然是没力气去接这袋东西的，北先生倒也没难为他，手一挥把袋子扔给了十七。
    “如果有效，你以后自己要想办法收集一些这种东西。”顿了顿后，北先生又瞥了眼脸上满是虚脱之色的十三，“使用的时候自己小心点，这塑灵露的功效，还不及一枚三级韵石。”
    听语气，北先生似乎是在叮嘱十三，不要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脉轮玩坏了。
    “休息一下，三天后这个时间，我来接你们去将心阁。”临走之前，北先生又吩咐了一句。
    接着，他的身形猛地一模糊，瞬间就消失在了这间房间之中。
    “高手们好像都很喜欢这样离开啊……”面带苦笑地抽了抽嘴角后，十三总算是体力不支，扑通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哥、哥哥！”眼见十三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往地上一趴，十七顿时被吓了一跳，赶忙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子检查起了十三的气色。
    “……我没事，”将笑容中的苦涩挤走了后，十三使出了仅剩的一点力气翻了个身，长舒了口气道，“就是……有些累，想歇一会儿。”
    “那、那去床上睡吧……”十七的两条细眉往下耷拉着，一脸不知如何遏制的担忧。
    “等一下……”十三缓缓地调整着呼吸，闭上了眼睛说，“我现在……站不起来。”
    “可是……”即便是得到了哥哥的示意，可十七还是没办法把心中的那股不安轻易地驱散掉。
    “别担心，”十三低声喃喃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哪怕是在十七有所成长之前，十三都没办法单凭这类话糊弄过去，更别说是面对着这个差不多从幼女的呆傻蠢萌毕业的十七了。
    虽然严格来说，十三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事。
    他只是在字面意义上的，累成了一条死狗而已。
    正因为他的身体有能力吸收药效，以至于那瓶塑灵露只花了这么丁点时间就被他的身体——准确地来说，是被他的脉轮吃了个一干二净。所以，做出了此番剧烈运动之后，身体才会出现这种好似每一个细胞都筋疲力尽了的感觉。
    药物吸收和韵石吸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药物的作用更多的是刺激经脉，而韵石只是喂脉轮吃吃吃而已。
    尽管就结果来说，十三的脉轮总是能吃干净这些生成的灵韵，但两者在感受上的区别，相信大家也都看出来了。
    明明之前吃光了狱长那块三十年份的人造韵石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倒是每一次吃药，都会让他痛苦半天。
    拆解分析的话，这只是因为十三的身体目前还很弱，受不了药物的刺激，但是脉轮却非常厉害，像是个无底洞一般，来者不拒地把身体里所有的灵韵全都吸了进来。
    可惜的是，容纳了这么多的灵韵，这个黄豆大小的漩涡还是没什么反映。
    而在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十三能够非常明确地感觉到脉轮的每一次律动。
    它似乎，正在尝试着和自己沟通。
    不停的，在他耳边低语着，“还不够”。
    半睡半醒之间，十三脑中出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一阵飘渺的女声。
    她断断续续地低声呢喃着：
    “如果不……更换载体……这些……缺陷……都不可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