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歌易水寒》第111章 九尾銀狐夾尾逃

    新月點燃檀香,恭恭敬敬的擺放在香爐上,退后兩步,與綠茵、大柱并列跪下,三人響當當的磕了幾個頭,檀香裊裊煙起,后面并放著兩個神位。
    院子里響起腳步聲,三人同時回頭,綠茵“哎呀”尖叫一聲,跌坐在地,臉色蒼白,指著來人,喊道:“夫……”新月驚看她一眼,綠茵閉了嘴,驚恐的問:“你來做你什么?”
    九尾銀狐笑吟吟的站在門口,道:“綠茵,還不過來迎接夫人。”綠茵爬起來,猶豫著走過去,走了兩步又停下,戰栗的看著。新月起身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一聲不吭就進內院?”九尾銀狐挑眉道:“丫頭,我是什么人?我是你家少爺的岳母大人。”
    新月原來是并不知曉內情的,后來白如歌離家出走,易水寒也隨之出尋,綠茵日日愧疚以淚洗臉,新月溫言相勸,綠茵將她視為親姐妹,將所知道的事情來龍去脈都說與了新月,新月這才知曉原來少爺與少夫人兩家之間還有著這樣的恩怨,當然也從綠茵口里知道這個“少爺的岳母大人”是個險惡的壞人,當然,綠茵知道的也不過是白云與九尾銀狐如何逼她監視白如歌、陪嫁到相州做眼線、趁機殺害易水寒之類,至于個中原因一無所知。
    她毫不客氣的道:“我不認得你,我家少爺也沒提起過有你這樣的岳母,請出去。”九尾銀狐一愣,哈哈大笑道:“易水寒的丫頭挺了不起的啊,敢這樣和姑奶奶講話。”新月仍是毫不畏縮:“一把年紀了,還打扮得象個老妖精,易府不歡迎你這種人,快出去!”說著又上前去推。
    綠茵嚇得連忙拉住她:“姐姐,她武功厲害得很。”新月問:“有多厲害?能和少爺比嗎?”綠茵道:“綠茵沒見過少爺的武功,不知道。”新月哼道:“那又如何,妹妹莫怕,這是易府,不是白水鎮。”說著,轉過屏后提了把劍出來,大柱見了,也去取劍,想必是沒有了,空著手轉出來,握住綠茵的手。
    九尾銀狐冷笑道:“一個小丫頭,也敢和姑奶奶動手嗎?”新月“當”的拔出劍,喝道:“你要是敢欺侮綠茵妹妹,我就殺了你。”綠茵連忙抱住新月,把她往后拖,九尾銀狐見了冷笑聲:“倒底是這丫頭從白府里出來的,知道厲害。”
    綠茵道:“夫人來這里做甚么?”九尾銀狐哼道:“綠茵,夫人問你,那兩個老東西去哪里了?”綠茵知道她說的是三爺和五爺,想了想,道:“早上的時候,說是出去轉轉,估摸是去喝酒了。”
    九尾銀狐哈哈笑道:“有趣,一個叫花子和一個臭道士,結伴去喝酒。”轉又臉色一沉,喝道:“綠茵,在本夫人面前,你要是敢膽敢有半句假話,本夫人叫你好看。”綠茵忙回道:“絕不敢騙夫人。”九尾銀狐哼道:“易水寒這么大的家當,喝個酒還用得著跑出去嗎?”綠茵驚出汗來,道:“老爺子自在慣了,愿意出去轉轉。”
    這話綠茵說得牽強,九尾銀狐卻相信,千杯不倒翁和虛無道人的性情,她是比綠茵了解得多,于是點頭道:“罷了,綠茵,本夫人再問你,最近,可有人來過這里?”綠茵慌問:“不知夫人指的是什么人?”九尾銀狐道:“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綠茵搖頭道:“沒見來過。”
    九尾銀狐半信半疑,抬眼看了看案上的兩個牌位,哼問:“他們倆是怎么死的?沈十九妻冰兒?哼,竟然成了親?我怎么不知道?”綠茵不說話,九尾銀狐喝道:“綠茵,他們是不是被一個和尚殺的?”綠茵顫抖回道:“不知道。”
    九尾銀狐喝道:“不知道?綠茵,本夫人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說實話。”新月道:“你要做什么?綠茵妹妹就是不知道。沈公子是我易家的人,他怎么死的,轉不著你來管。”綠茵踉蹌著后退一步,顫聲道:“確實不知道。”大柱連忙扶住,壯著膽道:“綠茵說的都是實話。”
    九尾銀狐斜眼看著他,突然笑道:“綠茵,你這丫頭,原來有了意中人,那好,你要是聽話,本夫人就把你當成親生女兒,風風光光的嫁給他。”綠茵紅著臉道:“謝夫人了,綠茵不敢當。”新月道:“綠茵是隨少夫人到易家的,是易家的人了,她的婚事自然有少爺和少夫人做主,用不著你來費心。”
    九尾銀狐怒道:“你這個丫頭,活得實在是不耐煩,姑奶奶我今天原本不想要你這種小命,現在看來非得把你的嘴巴封上。”說著慢慢的走過來。
    新月心中也是害怕,但仍然指著劍道:“老妖精,你再走一步,我就動手了。”綠茵摔開大柱擋在新月前面,求道:“請夫人饒了新月姐姐吧。”新月知道綠茵的功夫在自己之上,而且自小隨父親流浪江湖是個見過世面的,卻這樣恐懼這個老妖精,看來這個老妖精確實深不可測,捏了捏手心,也抱住綠茵,不作聲。
    大柱手無寸鐵,也無縛雞之力,急得直跳,突然抱起個長凳沖到兩個女子的前面,喊道:“你別傷害她們。”九尾銀狐冷笑道:“幾個乳臭未干的小東西,姑奶奶我今日就送你們一起上路吧。”說著輕輕的抬起手。
    門外傳來一聲斷喝:“九尾銀狐!你給我滾出來!”四人俱驚,一齊向院子里看去,虛無道人大步而來,邊走邊喝道:“有本事與貧道好好斗一場,別動幾個孩子。”新月、綠茵與大柱同聲喜喊:“五爺!”九尾銀狐則變了變臉,笑道:“牛鼻子,你來得正好。”
    虛無道人指著九尾銀狐罵道:“你也來得正好,省得貧道我跑去白水鎮了。”九尾銀狐道:“叫花子呢,怎么沒和你在一起?”虛無道人哼道:“看來白云的路也走到盡頭了,消息越來越不靈通了。”九尾銀狐一怔,虛無道人道:“對付你這只老狐貍,貧道一人足矣,三哥在外面喝酒呢。”
    九尾銀狐指著沈十九和冰兒的牌位問:“牛鼻子,他們倆是怎么死的?”虛無道人沉聲道:“想知道嗎?去黃泉路上問問智行和尚。”九尾銀狐臉色大變:“你說什么?智行和尚死了?”
    虛無道人道:“狐貍老了,嗅覺太遲鈍了,難道和尚沒有托夢給你匯報這里的動向嗎?”九尾銀狐問:“那,劍譜……”虛無道人哼道:“看來這和尚實在不地道,這么重要的事,死了歸死了,也不告訴主子一聲,那貧道不妨代他告訴你,人都死了,自然劍譜也歸不著他,狐貍得不著,白云也得不著。”
    九尾銀狐恨恨道:“好,我明白了,智行這禿驢,這點事都辦不好,死了也活該,看來劍譜在你這牛鼻子身上,那我今日就沒有白來。”虛無道人道:“千里迢迢的來送死,自然不白來。”
    九尾銀狐大笑道:“口氣倒是狂得很,老娘今天讓你知道狐貍的厲害。”說著一扭腰躍在院子里,隨身形成動的還有幾束銀色的光練,妖魅一樣撲向虛無道人,虛無道人冷哼道:“貧道今天就收了你這只老狐貍。”一抖拂塵,向光練纏去,九尾銀狐見虛無道人不退反進,心里已發虛,翻腕收練,虛無道人卻緊隨而進,指塵絲絲如得靈性,逸然舒展,纏向九尾銀狐的手腕。
    九尾銀狐大怒,罵道:“你這牛鼻子,想挑斷我的手筋嗎?”彈指射出幾點銀光,撲閃著迎向虛無道人的面目,虛無道人果然收了拂塵往上一抖,利落的灑開,在面前形成一道屏障,亦將那幾點暗器撲落,九尾銀狐趁著這工夫,已“咯咯”一笑,從腰后拔出一柄窄不過兩寸、長約半米、薄如蟬翼的彎刀,通體銀亮、流光溢彩,只見她手腕一撥,彎刀化剛為柔,對準拂塵削去。
    虛無道人也是個識貨的,一看那光澤就知道是柄削金如泥的寶刀,不敢硬碰,忙沉肘退步,彎刀已指至眼前,虛無道人側臉偏讓,反持拂塵,以柄擊刀身,只聽得清脆悅耳的一聲交鳴,兩人各退一步。
    九尾銀狐看了眼彎刀,笑道:“牛鼻子,你可是怕了我的寶刀?”虛無道人嘲道:“狐貍也就只有靠著這把刀保命了。”九尾銀狐的臉果然難看,沉聲道:“自古武器如手足,你要是有本事,又在乎區區一把小刀?”
    虛無道人冷笑道:“你說對了,莫說一柄短刀,你今天就算扛著關圣人的大刀,貧道也一樣收了你這只狐貍。”九尾銀狐不怒反笑,一邊說著“不如試試”,一邊已揚著刀弓身滑進,刀光過處,如閃電凌厲。
    虛無道人也不再多話,手中拂塵或掃、或纏、或絞、或劈,雪白麻絲與銀白彎刀驟變驟幻,直看得新月、綠茵與大柱瞠目結舌、眼花繚亂。
    新月捏了捏手中的劍,低聲道:“大柱,綠茵妹妹大病未愈、身體虛弱,你扶著進去歇息,我去幫五爺。”綠茵一把拉住她,道:“姐姐,你別心急,五爺不會輸的。”
    新月看了看場中翻飛的兩條身影,看不出輸贏,愁道:“妹妹,你不知道這個老妖精有什么死穴嗎?”綠茵道:“姐姐也知道,她是個狐貍,狡猾得緊,我一個丫頭,又怎么知道?”新月只得默默無語。
    轉眼虛無道人與九尾銀狐已互折百幾來招不分上下,九尾銀狐瞧瞧天色,心中已有些焦急,狐貍一向謹慎不戀戰,今日被牛鼻子纏住不能脫身,好不氣惱,見綠茵與新月在低聲說什么,仿佛聽到“死穴”二字,大怒,罵了句“不知死活的丫頭”,摔手射出一把暗器,新月眼尖,尖叫道:“狐貍放暗器”,撲在綠茵身上。
    虛無道人也瞧得仔細,哪里容得她傷人,拂塵抖起,麻絲舒展,籠回暗器,借力打力,又摔向九尾銀狐,九尾銀狐恨恨的哼口氣,彎刀掃過,暗器盡數落地。
    九尾銀狐罵道:“綠茵,你敢吃里扒外!”綠茵抱住新月,迎上舊主人憤怒而狠毒的目光,道:“夫人,多行不義必自斃,奴婢不愿傷害小姐和姑爺。”九尾銀狐嘿嘿冷笑,驀然身形一晃已至綠茵面前,五指尖利如刀鋒,抓向綠茵的脖子,新月“哎呀”一聲,舉劍便刺,虛無道人已趕到,喝道:“狐貍,你敢傷她!”雪白的拂塵當空罩下。
    九尾銀狐感知頭頂壓下的氣流,慌忙側身,風聲疾至、拂塵已從肩旁落下,虛無道人怒罵道:“老狐貍,你要傷害一個手無寸兒的小丫頭嗎?”九尾銀狐恨恨道:“哼,她敢背叛我,我自然要殺了她。”
    虛無道人冷笑道:“綠茵已是易家的人了,你傷不了她一根頭發。”話剛落音,九尾銀狐的彎刀已晃至眼前,兩人很快又斗到一起。
    天色漸晚,樹影恍惚,虛無道人與九尾銀狐各有所傷,卻總是難分勝負,九尾銀狐每欲施計逃跑,都被虛無道人的拂塵卷回,暗暗焦急,智行和尚已死,胭脂已叛,自己在相州可謂孤立無援,若是那老叫花再回來,以二對一,自己豈不是性命難保?
    正想著,突然聽到綠茵驚恐萬分的指著自己身后,顫聲喊道:“你身后站的是誰?”九尾銀狐臉色驟然變綠,是誰?她猛然回頭,除了樹影憧憧,并沒有人,但是晚風中的樹一搖,灰色的影子也飄飄悠悠,亦真亦幻,她厲聲喝問:“綠茵,你看到什么?”
    綠茵眼光一閃,喊道:“一個女人,站在你背后,長得象小姐。”九尾銀狐先是一怔,然后臉“唰”的白了,驚惶失措的四下張望,虛無道人的拂塵如一張網,鋪天蓋地的籠罩過來,九尾銀狐被驚嚇得失了魂,連連后退,冷不防麻絲拂過肩頭,酥痛傳來,偏頭看去,衣裳破裂處,肩頭皮開肉綻。
    九尾銀狐捂著肩喝問綠茵:“那個女人在哪里?”綠茵亦驚奇的看著她,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奴婢并沒有看到什么人在你身后,不過是嚇唬你。”九尾銀狐怒不可遏,厲聲道:“死丫頭,你敢騙我!”綠茵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奴婢一直疑惑,你為什么要害小姐,莫非小姐非你親生?如果這樣,小姐的親生母親一定不會放過你。”
    九尾銀狐一時被怔住,虛無道人也吃驚的看著綠茵,綠茵悲憤的道:“看來我猜的沒錯,你虐待小姐,自然害怕小姐的母親來報復你,故而心虛。”真相被綠茵猜了一半,其實九尾銀狐并不怕因“虐待小姐”而遭報復,而是怕十八年前的陰魂不散,她喘著氣,眼中殺氣涌現,虛無道人看出她必殺綠茵之心,晃身站在她面前。
    九尾銀狐冷靜下來,心知此時為逃離最重要,眼珠一轉,突然彎刀揚起,撲向虛無道人,腳下卻一滑,已躍在丈外,虛無道人哼道:“休想逃走”,縱身追去,九尾銀狐揚袖摔出一把暗器,虛無道人怕綠茵等受傷,只得折回掃落暗器,再回頭,哪里還有狐貍的影子。
    虛無道人看著綠茵沉面不語,綠茵垂頭跪下,道:“五爺,綠茵生死都是小姐的人。”虛無道人嘆口氣,拉她起來,看她半晌,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放在綠茵手里,道:“等水寒回來,交給水寒。”綠茵接過一看,卻是半部劍譜,慌忙又跪下,道:“綠茵不敢擔當,請五爺親自交給姑爺吧。”
    虛無道人沉聲道:“你是易家的人,信得過。”綠茵不敢作聲,虛無道人不再理她,一向往屋里走,一邊問:“這些日子,有什么消息沒?一個個的都往外跑,連個信也不給嗎?”眾人趕緊跟著在后面。
    新月忙道:“五爺,前幾天,清秋派人送來急信,說少夫人南下了。”虛無道人驚問:“這是哪天的事了?具體情況怎么樣?”新月道:“已有七八天了,來人說,少夫人突然去辰州亂葬崗,很快就走了,還說少夫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精神很不好。”虛無道人急問:“可有派人報信給水寒?”
    新月道:“當時就修了信讓人去追崔總管了,約摸這兩日就到了。”虛無道人點頭道:“很好,你再寫封信催水寒快些,我這便南下。”綠茵突然跪下,哭道:“五爺,我家小姐實在可憐,請您不要再排斥她了,務必把小姐帶回來。”
    虛無道人嘆口氣,道:“綠茵起來吧。”再想說些什么,擺擺手,走了,新月扶起道:“妹妹,你放心便是,五爺定會把少夫人平安接回的。”綠茵抹著淚道:“姐姐,我也知道五爺是個好人,他心里并不恨小姐,只是,只是遷怒而已,可是小姐這次定是回白水鎮了,到時候,他們要是打起來,小姐在中間兩頭為難,五爺再一生氣,可怎么是好?”
    虛無道人并沒有立即南下,而是先去了趟布莊,早在他送智行和尚的尸體去少林時,已吩咐新月將布莊停業了,他在門口站了一會,看著緊閉著的門,躍身翻墻進了后院,來到墳前,墳仍是新墳,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也沒有長出草來,光禿禿的立在院子中間,虛無道人伸手撫mo石碑半晌,嘆道:“虛無修道幾十年,既不占卜也不問卦,凡事隨性而行,善惡分明,今日卻猶豫了,臨行前來問問你們倆,白家女子骨子里流的,是姓白的血多,還是姓孟的血多?”
    自然是沒人回答,外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但后院卻很清靜,沒有風,連樹葉婆娑的聲音都沒有,虛無道人似乎仍在等著墳中人給他答復,突然一對鳥兒嘻戲著從院外飛進來,歡快的叫著圍著虛無道人繞了一圈,然后在樹枝間來回的跳躍,嘰嘰喳喳的唱著鬧著。
    虛無道人的目光緊隨著兩只小鳥,恍然大悟,伸手扯下道冠,棄之一邊,長嘆道:“道即紅塵,紅塵亦道,虛無虛無,你不在紅塵,如何入道?”躍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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