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歌易水寒》第110章 良辰吉時鴛負鴦

    突然聽到門外人聲沸揚,有人高聲喊道:“新郎倌回來了!”千杯不倒翁冷哼一聲就走了,有人在門外喊道:“請老爺子、請孟公子去大廳觀禮。”孟臻應個聲,百靈喜不自禁,往外奔去,孟臻攔住,道:“不許出去。”百靈急道:“舅舅,我有急事要和易公子說。”
    孟臻沉聲道:“百靈,今晚人多眼雜,你別去太亮的地方,以后記得梳妝的時候,用頭發把這個赤色印遮住。”
    百靈一怔,道:“這是個什么東西,那個西夏人也為了這個抓我。”孟臻一時無法解釋,也不愿告訴她這個東西就能說明她是西夏公主,是宋人的敵人,如果被人發現,要么處死,要么被加以利用,只得道:“你只要知道,如果被別人發現了它,我們與你就會變成陌生人,甚至是敵人。”
    百靈驚慌的看著孟臻,突然從頭上取下金釵,對著那赤色印狠狠劃過,孟臻驚呼一聲,那血已順著她的頸項流淌下來,百靈笑道:“若是疤痕掩住了赤色印,我們就不是敵人了。”孟臻心疼的抱住百靈,輕呼道:“傻孩子。”扯了衣袖扎住她的傷口,又以五指梳過她肩后的頭發搭在胸前。
    百靈笑問:“如此可以出去了?”孟臻點點頭,牽著她出去,正聽得禮樂響起,崔鵬跑來道:“孟公子,快要行禮了,你也去吧。”孟臻問:“怎未見水寒回屋換禮袍?”崔鵬道:“這么急的事,也沒來得及定做,倒是城里的繡莊送來現成的,少爺也沒細看,半道上穿上就直接進大廳了。”孟臻驚問:“排場都準備好了?”崔鵬道:“人多嘛,趙將軍發個話,百姓都出動了。”孟臻默默不語,崔鵬突然鞠躬道:“事已至此,崔鵬請孟公子原諒我家少爺,待夫人回來,再細做打算。”孟臻忙扶住崔鵬,嘆道:“崔總管,你太客氣了,水寒行事,我素來都只有支持的。”崔鵬嘆道:“三爺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會就找不著了,少爺卻說不必找了,由趙將軍主禮便是,這……”
    百靈道:“要拜堂了嗎?快走,我有急事要和他說。”崔鵬聽了忙道:“姑娘請往這邊走。”百靈掙開孟臻的手,跟在崔鵬后面就往大廳跑,大廳內張燈結彩,紅燭明明,一對新人正立于正中,趙將軍坐在側位,笑道:“本帥征戰無數,卻是第一次做這司儀。”眾人皆笑道:“趙將軍快開始吧。”
    崔鵬奔過去,門口上來兩個侍衛,攔住道:“請放慢腳步,新人正在行禮。”百靈跑上來,一把推開侍衛,喊道:“讓開,什么放慢腳步,我有急事要和易公子說。”趙將軍正在喊禮,聽得喧嘩,抬眼問:“何人不懂規矩?”孟臻奔上前,將百靈藏在身后,易水寒冷眼看過,道:“崔鵬,帶百靈姑娘下去休息。”
    崔鵬不敢出聲,孟臻道:“我帶她下去。”百靈突然掙開孟臻,向易水寒喊道:“易水寒,你的妻子白如歌快要死了,你還在這里娶妾嗎?”易水寒厲聲喝問:“你說什么?”百靈跳上前,指著他喊道:“易水寒,你的妻子白如歌被白云抓住,你要是再不去救她,她就要死了。”
    恍如一個霹靂當空砸下,易水寒一個踉蹌,丟開手中的紅緞,一個箭步沖出了大廳,十指緊扣住百靈,嘶聲問:“你再說一遍!”百靈道:“如歌姐姐正在白云手里,她受傷很重,你再不去,她就要死了,白云就是因為抓住了如歌姐姐,我沒有了利用價值,才要殺我,要不然,我也不會在這里,你還不信嗎?”
    易水寒臉色頓時慘白,他蹬蹬蹬就往外跑,孟臻一把拉住,問:“你做什么去?”易水寒道:“孟臻,我要去救她。”孟臻流著淚道:“你有這份心,就算如歌沒有白愛你,你沒有負她,但是事到如今,你也不能負了胭脂,不然,她一個姑娘家,被你甩在這里,以后怎么做人?”
    易水寒一怔,孟臻低聲道:“此事重大,趙將軍亦位坐正席,不可輕率,你先去行禮,我來安排。”易水寒始知孟臻有理,自己若不在乎趙將軍,但是隨自己而來的人足有百十來人,不能因自己一時之急而給大家帶來后患,點點頭,一語不發,又回大廳,趙將軍似有不悅,肅然默坐,其余人等皆不敢出聲。
    突然胭脂掀起蓋頭,目光淡定的看著易水寒,道:“你走吧,我不讓你為難。”易水寒拾起地上的紅緞,搖頭道:“易水寒已然負了她,怎么能再負你?”胭脂苦笑道:“你沒有負我,你能給我今晚這樣一個場面,胭脂已經很知足。”易水寒替她蓋上蓋頭,道:“東川之時,我已……”胭脂復又掀起蓋頭,幽聲道:“水寒,是我騙你的,你我之間清清白白。”說著捋起衣袖,燈火通煌中可見雪也似的手臂上一點腥紅,世人皆是,這是證明女子貞潔的守宮砂。
    易水寒怔在當地,胭脂戚然笑道:“我一直以為,只要我有足夠的耐心和足夠的聰明,你的心終究會屬于我,如今我明白了,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永遠也不是我的。”
    易水寒呆呆的看著她,這個一直爭取的女子突然放棄,是始料不及的,胭脂不再看他,卻向趙將軍盈盈拜道:“請趙將軍息怒,胭脂改變主意不愿嫁給易水寒,累趙將軍及各位將士辛勞,胭脂愿意向趙將軍賠罪。”
    趙將軍忙扶住,面色漸緩,道:“既是胭脂姑娘說話,本帥無話可說,胭脂姑娘女中豪杰、性情佳人,令人敬佩。”易水寒亦過來賠禮,趙將軍嘆道:“原本一對郎才女貌,罷了,罷了。”揮揮手,邁步出廳,眾人皆默默,悄然退席,金軾遲疑片刻,也走了,易水寒向胭脂道:“姑娘大義,易水寒感念在懷。”胭脂微笑著慢慢摘下禮冠,道:“感念在懷,胭脂若早知這四個字,就好了。”
    百靈在門外喊道:“易水寒,你還不走嗎?”孟臻一把將她拉走,低聲道:“別喊,此時不便走。”百靈問為什么,孟臻問她:“你想見你姐姐嗎?”百靈奇問:“剛才問你,你不是說不知道嗎?現在知道了?”孟臻點頭道:“是你告訴我的。”百靈失聲喊道:“如歌姐姐。”
    孟臻點頭道:“是的,她本名白梅。”百靈驚問:“那,她和白云是什么關系?真的是父女嗎?為什么白云要害姐姐?”孟臻笑笑:“以后,你會知道的。”百靈突然扭頭就走,孟臻問:“你跑哪里去?”百靈說:“我要去救姐姐。”孟臻攔住道:“不用你急,水寒會去救的。”
    百靈哼道:“他又娶了新娘子,就不把姐姐放在心上了,我聽說姐姐傷得很重,吐了很多血,話都說不出來,從這鳳翔府到資水要好多天呢。”孟臻心如刀絞,道:“我們都知道了,你別沖動,水寒自有主意。”
    易水寒道:“胭脂,我送你回屋。”胭脂笑道:“天色已晚,行事正值當時,你們都來送我回屋吧。”眾人一怔,立刻明白,擁蔟著胭脂回到臨時布置的新房,胭脂看著門口斗大“喜”字,稍作遲疑,大步邁了進去,易水寒卻是愧疚滿懷,百靈在后面將他一把推了進去,孟臻與崔鵬緊隨進入。
    胭脂徑直來到梳裝桌前,打開小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只小瓶,遞給易水寒,道:“這是少林之物,你盡快給她服用,可治內傷。”易水寒沒有接,胭脂笑道:“十年前少林內亂,智行和尚被斥出山門,他就是憑借這個東西讓白云藏了他十年,而我胭脂,也是用自己的青樓生涯換得了它。”
    易水寒道:“你留著,或許有用。”胭脂笑道:“當時,白云許我千金我也沒要,只說要它,因為我早有準備哪一天與他翻臉,能救我一命,如今我已決定在這西北之地過完我的下半輩子,我知道,我用不上它了。”
    易水寒道:“胭脂,易水寒對不起你。”胭脂知得極為嫵媚,將藥塞在他手里,道:“你快走吧,等著救人呢。”易水寒點點頭,問孟臻:“你有何打算?”孟臻看一眼百靈,道:“水寒,我要保護她的安全。”易水寒一愣,吃驚的看著孟臻,孟臻將百靈搭在胸前的長發攏了攏,露出了脖子上的白布和滲出的血跡,易水寒驚道:“她是西夏……”孟臻制止道:“是的,但是,她也是姐姐的義女。”
    易水寒吃驚的看著百靈,百靈很不高興的對他喊了句:“姐夫——”易水寒訕訕的點點頭,孟臻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要帶她走。”易水寒看著她脖子的白布與血跡,問:“她,以后就是宋人。”孟臻道:“是的,沒有那個印跡,她就是宋人!”易水寒點頭道:“我明白你的心。”
    轉又向崔鵬道:“你即刻回相州。”崔鵬道:“少爺,我隨你去資水。”易水寒道:“不了,若不回去個人,五叔只怕要跳起來了。”崔鵬只得遵命。
    易水寒向孟臻道:“三叔,已經離開了,是嗎?”孟臻道:“以老爺子的性子,應該是離開了,他走之前曾說過要去找如歌,應該已經南下了。”易水寒又問黑風雙煞去了哪里,孟臻搖搖頭,崔鵬道:“大禮前我曾見過,后來老爺子走了他們也不見了,他們夫婦是老爺子的影子,但凡老爺子走到哪里都會跟著,估計是跟隨老爺子離去了。”易水寒早已聽黑風雙煞說起原由,是受了許一楓之托來照顧三叔的,放下心來,又想起當日在荊州城外見到許一楓的情景,心中澀澀的不是滋味。
    易水寒又向胭脂道:“你與崔總管一起回相州吧。西北太苦,不適合你。”胭脂笑道:“這里很好,水寒,其實我就是西北人,當年爹娘去世后,我一個人為求生路才向中原去,在路上遇上的白云和九尾銀狐,這里是我的家鄉。”易水寒恍然大悟,難怪胭脂到鳳翔府后,一改往日性情,原來是回到故土,思緒萬千,胭脂又道:“有胭脂在,鳳翔府就一定在大宋境內。”
    眾人俱是驚贊,不再多勸,易水寒看她半晌,深鞠道:“胭脂姑娘,請保重了。”胭脂朝他嫣然一笑,突然跪倒在地,易水寒驚問:“原是我負的你,你能不怨我,我已是感激,這又是為何?”胭脂垂首道:“胭脂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不過我思慮很久還是沒有勇氣直接告訴你,這一跪只是表示我的欠疚,他日你若知道了內情,就明白是當得胭脂這一跪的。”
    易水寒心中隱隱不安,他扶起胭脂,道:“你說得這么鄭重,我不能不信,具體事情你不說我也不問,日后我如果知道了,能原諒你則原諒你,如不能原諒,權且與我的欠疚相抵消吧。”
    胭脂默默不語,易水寒領著眾人出來,聽得遠遠的腳步聲整齊,遠遠的可見東門燈光閃閃,孟臻驚道:“趙將軍不放我們走。”
    易水寒也怔了怔,想了想,道:“去西門。”率先奔西而去,好在眾人都是有功夫的人,唯有百靈,毒性剛解,不能運功,有孟臻牽著她倒也無妨,街上一隊隊的士兵在巡邏,易水寒領著眾人飛檐走壁,直奔西門,果然見金軾帶著太湖幫眾人等在城門,見眾人來到,迎上來道:“馬都準備好了,快走吧。”
    易水寒一看,果然旁邊暗處拴著幾匹馬,道:“金先生,你們還留在這里嗎?”金軾道:“太湖幫的兄弟當日起誓聽易公子差遣,自然不能背義,全聽易公子安排。”易水寒笑道:“太湖幫的兄弟都是英雄,易某是個俗人,心中只有兒女私情,愧不敢差遣。”
    金軾道:“邊境戰亂,我們學藝在身,理應為國效勞,只是趙將軍因個人喜怒而……”易水寒擺手道:“金先生,打仗平亂需要的是善戰能兵的將軍,他只要能守住這一方疆土,就是功勞。”金軾信服,道:“易公子的話令在下感慨,金軾不能隨易公子同行了。”
    易水寒拍拍他的肩,道:“胭脂姑娘也留下了,你們可相互照應。”金軾點頭稱諾,易水寒道一聲“保重”,向城門走去,太湖幫的漢子們忙牽了馬過來,又有人打開了城門,眾人躍上馬,向金軾拱手作別,四人飛也似的加鞭而去。
    金軾遙遙揮手,城門慢慢關閉。
    不知是哪家的屋檐上,站著一人,紅火的衣裳在夜色中濃烈如血、翩飛如蝶,她靜靜的看著遠方,蒼茫的夜色中隱隱約約有馬蹄聲傳來,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象是相水上的輕汶,悠悠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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