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諷刺道:“你可真是個君子。”易水寒道:“我只是不屑而為。坐在地上很舒服么,還是快起來止血吧。”
胭脂低頭一看手心,只見白嫩嫩的一只手掌心被一排細如牛毛的的倒勾劃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這些倒勾一頭深入肉中,另一端咬住相思線,頓時驚道:“哎呀,他那扇里藏著暗器,把我的手傷成這樣。”
易水寒仔細看了看,道:“昆侖派竟使這么伎倆,好在無毒,快包扎吧。”
胭脂撒嬌道:“哎喲,我都受傷這么重了,你扶我起來吧。”
易水寒笑道:“你若是在胭脂樓里說這句話,不知有多少人來搶著扶你,今天在我面前卻不管用。”
胭脂眼波一轉,嫵媚一笑,道:“往日你去胭脂樓,與我喝酒劃拳,分明也是個好色之徒,與那些紈绔子弟沒什么區別,今天倒裝起正經來。”易水寒道:“那時的胭脂在青樓里嫵媚婉轉,琴琪書畫無不精通,我也樂得陪你玩游戲,今天嘛,你已不是往日的柔弱佳人,而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變色的血手胭脂了,哪里再需要人憐惜?”
胭脂試探道:“什么叫人人聞之變色?我雖是名叫血手胭脂,可是身居青樓,從未涉足江湖。”易水寒正色道:“相州西郊隆德府的張員外,東郊大名府的趙莊主好端端的就死了,應該是你血手胭脂干的好事吧。”胭脂變臉怒道:“你有何證據?”易水寒道:“我不需要證據。”
胭脂哼了一聲,還要抵賴,想了想,轉做嬌柔態,道:“不錯,他二人確實是我殺的,我本無意殺人,怪只怪他二人好色變態,又識出我的身份,以此為要挾,為保清白之身,我只好殺人滅口。”易水寒一副事不關已的表情,淡然道:“最毒不過婦人心。”
胭脂見他竟不心軟,恨恨道:“好歹,我也救過你一次,你便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嗎?”易水寒點點頭不說話。胭脂又道:“我也不指望你怎樣舍身報答我了,不過是扶我起來而已,難道一點情意沒有嗎?”易水寒笑笑,伸手將她拉起來。胭脂咯咯一笑,伸出手去,道:“血流不止,我傷在手上,一只手敷藥很不方便,你不如幫我敷了藥。”
易水寒微微一笑,也不說話,低頭為她解開倒勾,并一一取出,胭脂手指一動,將相思線收入懷中,又掏出藥粉紗布來,易水寒一聲不吭為她包扎,胭脂戲謔的看著,冷不妨背后傳來一聲重喝:“你們在干什么?”
兩人抬頭一看,易水寒驚問:“五叔,你怎么來了?”胭脂也笑道:“牛鼻子,我們又見面了。”虛無道人并不理她,朝易水寒罵道:“小畜生,不許與這妖精在一起。”胭脂氣得臉通紅,哼道:“我們在一起,用不著你管,你這牛鼻子休在這里多管閑事。”
易水寒低喝道:“姑娘不得無禮。”虛無一把拉過易水寒,道:“你不是說去尋那姓白的丫頭嗎?尋著了沒有?”易水寒輕輕搖搖頭,胭脂接上話道:“尋是尋著了,只怕是無緣了,要不是我這妖精舍身相救,你這侄兒只怕命也沒了。”虛無道人喝道:“胡說八道。”易水寒道:“五叔,侄兒昨夜已與白云較量一場,侄兒不是對手,確是這姑娘解了圍。”
虛無道人哼一哼,又問:“對了,你們是否看見一人負傷逃跑?”胭脂明知他說的是張玉書,故意問:“可是手執一柄扇子?”虛無道人點頭道:“正是,他是昆侖派的張……”胭脂道:“牛鼻子見多識廣,我也不是識不得人,玉扇公子張玉書,誰不知道?”
易水寒道:“五叔,原來他是被您追趕,侄兒不知,剛讓他離去。”虛無道人跺腳道:“哎呀,我是遲來一步啊,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張玉書現在投在白云手下,甘為奴役。”易水寒道:“侄兒知道,只是他已身受重傷,勝之不武,我若殺了他,反叫天下人笑話。”
虛無道人哼道:“誰敢笑話?”胭脂笑道:“如何?我早讓你殺了他,你偏偏放走,這會反招沒趣吧?”易水寒不理她,向五叔道:“五叔一路辛苦,還是尋個地方歇腳,溫口酒吧。”虛無道人看看胭脂,把易水寒拉到一旁,嚴肅道:“你速回相州,不得耽誤。”
易水寒驚問:“五叔,出了什么事?”虛無道人皺眉道:“我從張玉書嘴里得知,木千友那個老東西對你的那些藥鋪錢莊很感興趣。”易水寒想起偷聽胭脂與木千友對話,已知他們對自己的家產垂涎已久,仿佛除了己用還有別的用處,自己故做不知正是想慢慢觀察其用意,既然他們現在有行動,自己正好看個清楚,于是應道:“好,侄兒馬上回去,五叔要去哪里?不如與侄兒同往。”
虛無道人道:“我去找白云,多年不見,看這老東西變成什么樣了。”易水寒想起那個假冒的白如歌,看她言行,似乎不是壞人,她留在白云身邊必有用意,五叔若去,必然要見著她,五叔從未見過如歌,不知真假,說不定會壞了那姑娘的計劃,再者,白云的武動計謀高深莫測,身邊又有九尾銀狐等多人相助,五叔絕不是對手,三叔已為我受傷,怎能再讓五叔有半點差錯?忙勸道:“五叔,去找白云不急,還是先回相州再說。三叔這會也到相州了,你們多年沒見了,也該好好聚聚。”
哪知虛無道人沉臉不悅道:“那個老叫花,處處與我作對,我不見他。他既然在相州,我更加不去了。”易水寒道:“您們倆還是這個脾氣,都這么大年紀了,仍然各不相讓。”虛無道人氣道:“還不是因為你這小畜生,哼,他處處與我唱反調,我說東,他偏往西,就拿你娶親一事說,哼,哼。”
易水寒道:“侄兒知道您們都是為了我,好歹為了侄兒,莫再生氣了。”虛無道人哼哼兩聲,道:“你也莫多說了,快快回去便是,我走了。”許語雖然仍是固執,語氣已不如剛才堅硬了。易水寒忙攔道:“五叔,侄兒心中自有主意,您先莫去找白云了。”虛無瞪他一眼,想想道:“那好,我便不去了,我去太湖幫看看。”
易水寒知道這五叔甚要面子,既然說不回,定然不回,再要多勸他好是不可能了,又道:“若是無事,便回相州罷,侄兒只怕應付不來。”這招果然管用,虛無道人嘴上道:“有那老叫化在,有什么應付不來。”易水寒笑道:“侄兒這點本事都是五叔教的,有五叔在,才施展得開,侄兒中想讓五叔看看侄兒這幾年的進展。”
虛無道人怪聲笑道:“嗯,既然如此,我盡快趕去便是了,省得那老叫花說我貪圖自在,荒廢你的功夫。”易水寒笑道:“侄兒在相州恭候五叔。”虛無嘿嘿一笑,轉身就走,突然又轉身問道:“那老叫花也是個沒規沒矩的人,從不愿落腳,他這次回相州做甚?”
易水寒心想,三叔與五叔雖然表面上互不相讓,其實感情最深,我若是實話說出三叔是因為報胡老三之仇找劉繼初算賬,結果受了傷,讓一楓陪著回相州了,五叔聽了必然大怒要去殺了劉繼初,劉繼初與三叔拼比內力,也受傷不輕,五叔若去,劉繼初不一定是對手,但是劉繼初的計謀不在白云之下,手下黨羽也不知多少,五叔是個莽撞倔強之人,不曉謀略,單人前去,只怕也難全身而退,還是不告知為好,故笑道:“三叔偶遇一楓,兩人談得甚投,一楓求三叔回相州住些日子,三叔一高興便答應了。”
虛無道人氣道:“一楓那孩子我也喜歡,偏偏又讓老叫花搶先一步。”易水寒笑道:“都是侄子,這也用得著吃醋?五叔若是喜歡,也回相州,讓一楓多陪陪您便是。”虛無道人這才擺手作罷,搖晃著走了。
胭脂這才嘻嘻上前,嬌聲道:“可算是走了。”易水寒冷眼看她,虛無道人忽又回來,瞪著胭脂道:“你這妖精,莫與我侄兒一處。”也不理易水寒,晃悠悠離去。
胭脂直看著他遠去見不著影了,才氣得變了臉道:“我如何便是妖精了?”易水寒正色道:“胭脂姑娘,你既然已脫離白云,往日之事一筆勾消,你我之間已無瓜葛,日后各走各路,望好自為之。”胭脂道:“我為你受傷,為你無棲息之地,為你身無分文,你竟然不管不問,一走了之。”
易水寒從身上掏出一包碎銀拋給她,道:“這些銀子足夠你治傷,便是買個小院子安家也夠了。”胭脂數著手里的碎銀,笑道:“我不稀罕這幾兩銀子,你這個人比銀子值錢多了。”易水寒臉色略變,道:“本人不外送。”胭脂咯咯笑道:“你要是白送,我反倒不稀罕了,我不過是想守著你這個大寶貝,如何?”易水寒戲謔一笑,道:“那真是抱歉了,本人自有新娘子守著,不勞姑娘了。”
胭脂反笑道:“你那新娘子守不住你,也守不了你。”易水寒皺眉道:“夠了。”轉身就走。胭脂緊隨在后,道:“我有個交易,你一定喜歡。”易水寒不理她,胭脂繼續道:“近半年來,許多武林人士紛紛從各地趕往岳州,只因傳聞岳州郊外群山之中,有一座大寶庫。”易水寒心里一動,想起一楓也曾告訴自己岳州群山之中藏有寶貝,不久前自己誤入山中也確是見到青城八英與揚州八怪在山中尋寶,一路上也見著行行色色的人奔岳州而去,看來真有來頭,胭脂曾是白云身邊的人,她可能真的知道內幕,不如聽她細說,仍是裝做不理睬。
胭脂也不在意,自言自語道:“這半年來,白云府前也經常有人來騷擾,原因是傳聞那座大寶庫里的寶貝藏的都是白云十八年來通過各種手段得到的珍寶古器,既然是白云所藏,白云自然知道寶貝在哪。”易水寒故意毫不在乎的哼一聲,胭脂看他一眼,接著說道:“岳州城外山連山繞,層層疊疊,如迷宮一般,也不知多少人因為貪心進去后就再出不來,活活困死其中;也有多少人敢去找白云要地圖鑰匙,死得很慘;大半年過去了,江湖中仍沒有傳出有誰見到寶貝的消息,哼,有意思。”
易水寒突然想起在蘇州城外見到太湖幫木千友帶人追殺金軾,言語之中也是為了寶藏之事,好象是因為金軾手里有寶藏的鑰匙,照胭脂的話說,寶藏是白云的,金軾與白云什么關系,他怎么會有寶藏的鑰匙呢?對了,這么久了,不知金軾生死如何?既然沒有傳出有得到寶貝的消息,也就是說木千友并沒有從金軾手中拿到鑰匙,金軾本人也沒有去取寶藏,情況究竟怎么了?
胭脂看著他笑道:“我便知道你在乎這件事的。你既然那天晚上在太湖幫聽到了我和木千友的對話,就不可能不在意這些事情。”易水寒笑道:“我有的是錢,對寶藏沒有興趣。”胭脂搖頭道:“不錯,易水寒當然不會缺錢,也不會將什么寶藏放在眼里,但是,這寶藏是白云的,木千友同時對你的家當吞之為快,個中原因,才是你在乎的。”
易水寒點點頭,承認道:“分析得有道理,看來,在相州監視我這么多年,對我相當了解。”胭脂略顯尷尬,道:“你已說過,往日之事一筆勾消,怎么又提起?真相在我手里,你難道不想聽了?”易水寒道:“好,你接著說。”
胭脂卻黯然道:“白云是個極為小心又殘忍的人,重要的事情從不外涉,我跟了他十余年,也只知道這件事情的內幕,我今天背叛了他,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因為寶藏一事對他而言,非常重要,他一定會殺我滅口。”易水寒道:“依白云的性格,他恨不得昨天晚上就殺了你,但是他沒有。”胭脂道:“他沒有殺我是因為九尾銀狐,狐貍是狡猾好玩的,她留下我只是為了看一場戲,因為她太了解我的心思。”
易水寒隱約感覺到胭脂口中的這場戲與如歌有關,胭脂看著他嘆口氣,道:“你若是讓我跟著你去相州,我便告訴你寶藏的所有事情。”易水寒想了想,答允道:“好,我們同行,只是,你若在我面前玩花樣,那時莫怪我出手狠。”胭脂笑道:“我這點小聰明,哪是你的對手,再說,若不在你身邊,我遲早被白云殺死,我怎么會算計自己的庇護神?”
兩人于是一路同行,胭脂時不時說一兩句寶藏之事,說到點上又故意停住,有意讓易水寒求她依她,易水寒知曉她的心思,也故意不理不睬,對寶藏之事如忘了一般,她說時也不插嘴,不說也不問起,胭脂恨得牙癢癢,倒底陪在心上人身邊,一路上嬌嗔嫵媚,溫柔體貼,使出百般手段來,易水寒看在眼里,見她雖然有些矯揉造作,但是心地不壞,也不再對她冷淡,兩人時常也有說有笑的,一路來倒也和諧。
易水寒惦記五叔的話,心想三叔是個愛玩的人,雖然受傷,卻不一定直奔相州休養,說不定仍在路途之中,相州只有十九與崔鵬二人,若是木千友帶人搶在我前面,只怕沈崔抵擋不住,一路馬不停蹄趕往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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