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藥房。
金鼎藥房照往日一樣在早上的八時開門做生意。因為地處偏僻,陳設簡陋,所以這里的生意不太好。藥房的老板是個六旬多的老頭姓常,沒有生意,就沒錢請工人,好在他也獨樂融融。
四十歲那年,老伴得了重病,沒錢醫治,后來有人出錢給他買了一口棺材,這個人就是徐清澤,書香私塾的私塾先生。為此,他深表感激。私塾先生后來又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做草藥生意,他更加感激涕零。
雖然吧,這生意不太好,但是總算能糊口飯吃。偶爾遇見沒錢治病的就送幾服藥,當為泉下的老婆積陰德,想讓她能比在塵世過的好。
“老常…咳…咳,老常…”藥房門外突然傳來老婦的聲音,老常挪著不太方便的步子,應和道:“來啦,來啦,就來。”還舉著手揮著。
出現在老常眼前的老婦駝著背,半邊臉被頭巾遮住,雙手也都套在衣袖里,看樣子怪可憐的。“您…您這是來買藥嗎?”他趕忙向前扶住她,問道。
不料,老婦竟然哭了起來,咽嗚道:“老常…老常…你救救我兒子,您救救我兒子吧,全村的人都說您心善,您就救救我兒子吧…”
老常聽完就明白了,點頭嘆息道:“成,我盡力,我盡力…”
這樣的事情他已經習慣了,不管是有得治還是沒得治,他都會盡量延長他們的壽命,或是減少他們的痛苦。如果真的無能為力,他就會去找那個人幫忙,老常知道他是不會拒絕的。
雖然老常邊學習邊實踐了20多年,但是他的醫術并不高超,隨著年齡的增長他也沒了以前的斗志和自信,所以他不敢亂醫治那些疑難雜癥。
“這個…你晚上把你家的小孩帶到我這里來,讓他住上一晚上,你明早再來我這里,這樣成不?大嬸。”
“成成成…”老婦上氣不接下氣的滿口應道,“我這就回去帶他來,我這就回去。”剛說完,便急著轉身往門外走,屋子里半天還在盤旋著她的哀哭聲。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老常站在門外,終于望到了年輕女子的身影,上揚的嘴角微微笑著。眼看外面的天就要黑了,他趕緊往屋里走,在柜子里翻尋出了幾根蠟燭,然后點上。漆黑的屋子里泛出微弱的橙色光芒。
年輕的女子加快了步伐,神情微微凝重,她曉得今天又有人要受病痛的折磨。她看著懸掛在半空中的紙燈籠輕輕搖曳。
“常爺…”藥房的十米外,她就開始喊了,每每如此。
老常聽到甜美的聲音,急忙從屋里出來迎接,笑道:“來啦呵呵,玉香來啦。”然后遞給她一碗熱騰騰的面湯。
他多么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她,他把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只是他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好閨女,所以一直都不敢開口說心里話。“餓了吧?慢點喝…人還沒到呢!”他欣慰的看著玉香,咧著嘴笑。
“師傅這湯是越做越好吃了呀,改天讓我娘來學學。”玉香一本正經道,口齒含糊。
老常樂呵呵的點頭,心里是又高興,又擔心。心想這面湯做的好喝,這閨女才會常常來這里,要是被她娘學去了,那他就沒機會給她做了。“成…那成…”應在嘴里,痛在心里,可又有什么辦法。
面湯喝完了,他們便坐著等,偶爾拉拉家常。
老婦的兒子被送到的時候,差不多天全黑了,老常給老婦拿了一盞紙燈,說明早再還他。說完,老婦又急著轉身往門外走,屋子里半天還在盤旋著她的抽泣聲。
老常因為聽了老婦早上說的,所以覺得這病不輕,他沒法下手,所以在她走后就匆匆往私塾院跑了一趟,讓玉香過來幫忙。而這樣的事情對玉香來說也已經是家常便飯。
“師傅,幫忙解一下他的領袖。”玉香說道。
藥房有個小后院,院子連接著一個客房和一個廂房,客房其實是為病人專門建立的,為了方便他們來往。認識他們的村里人都知道,玉香是老常的手把徒弟。
老常覺得今天這個病人有些奇怪,脈搏強勁有力,身體體溫也正常,再看看五官,嘴不干,舌不燥,呼吸順暢,眼有神。再摸摸他壯碩的四肢,不像是耕田出身,倒像是習武之人。
玉香觀察了半天,沒發現個所以然來,一臉困惑。她又按照規定的程序一步一步檢查了一次,可是同樣沒看出哪里有異常。最后,他們不得不做一些能讓他反應的手段。比如說,針刺。
“玉香,你爹最近身體可好?你娘身體可好?”老常站在柜子邊琢磨著。
“好,都好。”玉香回答道,“師傅,爹說最近山里鬧怪物,挺可怕的,你多提醒一下山上來的村民,叫他們千萬別去找。”
老常點著頭,“哦,知道了。”然后打開針筒,取出一枚銀針,在蠟燭上烤了烤,“聽說那怪物會吃人,是很可怕啊…”
玉香長嘆一口氣道:“唉…畜牲就是畜牲,怎么可能有人性。”
銀針烤完了,老常就用浸泡過草藥的麻布擦了擦,然后伸手遞給了玉香,說道:“扎重一點,輕了沒效果。”
玉香點點頭,繞過病人的身子,站在他的腳邊,然后給他脫去了鞋子。當看到他的腳丫時,她差點就喊出來了,那厚繭足足有五公分,堪比熊掌。“師傅,你沒看過熊掌吧?現在過來見識見識。”
這話的時候,病人的身體微微挪動,他們都看的一清二楚,老常的心懸了起來,頭頂冒出了冷絲。玉香看到他這副神情,心里也覺得怪怪的,二話沒說就把銀針扎了進去,因為皮厚,所以用的時間要長一點。
“咻…”銀針扎入不到2公分,一個聲音灌入他們的耳朵。
眼前的病人目光露兇,精神振奮,手里持著一把刀,鋒利的刀口猶如銀蛇窺視著他們。“別出聲。”那人趕走他們尖叫前遏制道,銀蛇則在空中騰躍飛舞。
玉香趕忙往老常的身前跑去,既氣又怕的怒視著揮刀的人,喊道:“你想要干什么。”
那人濃眉一皺,伸手拔出了腳底下的銀針,緊接著銀針‘咻’的朝玉香狂飛而來,正好插入她的發髻。她身后的老常差點嚇得斷了氣,他一回過神就一把把玉香推開,然后大聲哭泣道:“閨女,我老命一條,死不足惜,只要你喊我一聲爹,我就死而無憾啊…”他終于有勇氣把這句話講出口了,頓時覺得自己也不怕死了。
玉香驚慌失措的看看老常又看看持刀人,淚珠大串大串的往下掛,“師傅…師傅…爹…”,她沒時間想那么多,那銀蛇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老常的脖子。
老常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臨死前居然能聽到她喊爹,覺得此生無憾,所以面對眼前的持刀人他心里不再感到害怕,鼓起勇氣道:“哼,你要殺要刮都沖我老常來,你要動玉香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拼了…”說完,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一股勁兒,直接沖向持刀人。
“不…”玉香的尖叫聲,隨即而來。
“找死…”持刀人害歷一吼,毫不留情的朝老常砍去,玉香親眼目睹了這一過程,噴灑出來的鮮血飛濺到她的臉上和衣服上,也染紅了泥黃色的土墻。然后是極痛苦的叫喊聲,“啊…”
持刀人砍斷了老常的一條手臂,沾滿了熱騰鮮血的利刀隨后對準了玉香的眼睛,“你不想他死的話…告訴我徐清澤到底是什么底細…也就是你爹。”
玉香搖著頭,欲想向老常爬去,不料持刀人揮刀就斬斷了她頭上的一束發絲,飄逸的頭發在空中停留不久。玉香再也不敢動彈。
“你到底說不說,我數到三,如果你不說,他這條命就是你殺的。”持刀人步步逼近,“三…二…”
此刻的玉香已經滿臉淚痕,按捺在地上的雙手緊緊地扣著生硬的石地,一次又一次,“不…等等…等等。”利刀又一次轉向老常身上時,她哀求道,然后爬去抱住持刀人的大腿,失聲痛哭,“你別殺他,你別殺他…我告訴你,我告訴你便是。”
大顆的淚珠滴答在石地上,瞬間就滾成一個小球,它們一顆接著一顆的滾著,像極了灰色的珍珠,格外別致。
玉香緊要著嘴唇,表情極其痛苦,聽到老常奄奄一息的呻吟聲,她的內心很是折磨。
“快說…”持刀人毫不猶豫的把利刀架在了老常的脖子上,威脅道。
“我說…我說…”玉香咽唔道,“求求你別殺他,求求你…”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老常對她特別的和藹可親,每每她過來總是能看到他滿面笑容,還有一碗美味的湯面。他沒有女兒,一人孤苦伶仃,平時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有她因為要協助他才會坐上幾個小時,陪他說幾句話。
玉香緩緩抬起頭,雙手緊緊拽著持刀人的褲腿,哀求道:“如果我說了,你能不能別殺我爹,他是個好人,他是個好人…他是個救世主…他只是偷偷幫別人治病而已,我求求你千萬別殺他,好不好?好不好?”
持刀人甩門而去,玉香驚慌的給老常的傷口止血,然后喊來了隔壁的鄰居,求他們給老常找個大夫。交代完,她便抓起紙燈往門外沖去。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