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游戏角色追到下一个游戏这件事》第608章

    沉默，还是沉默，极为尴尬。
    父子二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夏石海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遍遍的在宁千川听不到的方感叹着命运的作弄。
    宁千川最后还是抬起了头，怀抱着巨大的愤懑和怨恨，那眼神……
    “简直像是在看仇人。”
    夏石海笑了笑，用手轻轻的点了点面前的桌子，不再理会宁千川，而是歪头问道夏澄：“关于这个男人，你怎么看，夏澄。”
    “啊，我？”
    夏澄万没想到夏叔叔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稍微犹豫了一下，夏澄歪着头看着宁千川，骂也不是，夸也不是。
    “就说实话。”
    夏石海叹息一声。
    “那……是个，呃……”
    夏澄咕哝一下，低着头，声音也低低地：“是个讨厌的家伙。”
    “哈哈……没问你对他的感受，不过也差不多了……讨人厌啊……呵呵，做得出那种事情来，当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宁千川也不回话，只是坐着别开了视线。
    他没脸反驳夏澄，也没打算跟夏石海对着杠，只是一昧的沉默，就像是期末考砸了不想去面对家长的小孩子一样。
    “不过……算了。”
    夏石海笑着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宁千川。
    “既然你已经跟那个女人见面了，那她应该已经告诉了你很多东西了吧？你的身世，特殊性，你身边那个小丫头的来历，林林总总。”
    “啊，说的明明白白。”
    宁千川皱着眉头扫着夏石海，他很不喜欢夏石海这种讨人嫌的说话方式，感觉节奏总是被他带在手里一样。
    “她说明白了就好，那我也无需跟你多废话了。”
    夏石海抱着肩膀。
    “你之所以会恨我，会怨我，我知道，无非就是你把我当做了丢下了你跟你妈妈的离家者，对你不闻不问……但是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该说的我也要跟你说明白，好好想想——宁千川，好好回忆一下你妈妈临死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好回忆一下……”
    “……事到如今你又要说什么。”
    真恶心啊，这个男的。
    宁千川咬紧牙关，忍耐着要去揍这名义上的“父亲”一顿的欲望。
    “你也不用那么怨恨的看着我，这么多年来，我都习惯被你这么怨恨的看着了，而这也正合了他们的愿望——那群家伙就喜欢看这一幕……嘿，也就是你妈妈的家族，那个所谓的观测者家族。”
    “……”
    “夏澄，你也在……本来我以为宁千川没这个胆子，今天不会来……而既然我的儿子做出了超乎我意料的事情，我也该给他一个合理的答复和交代……呵，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你的母亲要求你对我这个倒插门的外姓人以礼相待，以及多忍让这个任性刁钻的小子这件事。”
    “啊，呃……”
    夏澄尴尬的愣了一下，一方面是尴尬于夏石海突然之间提起来这件事，另一方面……夏叔叔怎么会知道？
    “呵呵，你小时候也一定不明白原因，凭什么要这么做……比起一穷二白的我，就算你们家族落寞了，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什么必要让负这对儿莫名的父子。”
    “没，没有……”
    “你只是天生比较懂事儿，这些疑问都压在心里，习惯了逆来顺受了而已，心里面的不平还是有的……我也知道，嘿，又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小子一样混不吝，什么都搞不明白。”
    夏石海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笑容中印入了些许黯淡。
    “那是因为十一年前……你的父亲……原本姓夏的家主……在从你姥爷手里把地权跟厂房所有权都骗到手里之后，就把这一切都卖给了宁千川他们的家族……你们家族，本就已经是那边的所有物了，包括你们娘儿俩的处置。”
    “诶？！”
    “我们三个是家人，没什么好避讳的，本来这件事我是打算等你正式接了我的班子的时候我在告诉你……呵，不过现在说了也没差，你们家族是宁家的所有物，而你们两个……也就作为‘补偿’被打发给了我——在我的妻子出了车祸之后。”
    宁千川跟夏澄同时瞪大了眼睛。
    夏石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宁千川，我的儿，你就不能好好想一想，妻子刚亡，我就是失心疯了，我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又找到一家新的人家结婚吧？更何况再怎么落寞的家族，也好歹是有点有钱人的尊严的——他们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刚亡妻的穷小子倒插门，于名声于利益都没有好处……这些年来，你就不好好想一想这些问题吗？”
    夏石海说的宁千川哑口无言，宁千川只能保持缄默，听夏石海一步步往下说。
    “那是因为，在你母亲死后，你们家族的人找上了我……把已经被抵押给他们的夏家……作为补偿给了我，而你则作为代价要放还给你们家族……嘿，说白了就是一场交易，用你这个拥有成为下一任族长资质的人去做交易，换一个好说歹说能让我活完下半辈子的安生归处，补偿我一个妻子，补偿我一个孩子……嘿，嘿嘿，嘿嘿嘿，在那群脑子里只有生殖繁衍的肉虫的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家庭这个概念，他们更重视的血统，而不是亲情……嘿，狗屁的亲情。”
    夏石海捂着脸，笑的很难听。“嘿，那么也不难推断出来……那个失控的车辆，究竟为什么会闯入闹市，为什么会不偏不倚的撞向你们娘俩……只要族长死了就可以向下继承……我一直以为他们不会绝情的做到那一步，结果我错了，才过了几年啊，那群肉虫子就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个女人……对，名义上你要管她叫姥姥……那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就想要连自己的女儿连带亲外孙一并杀死……嘿嘿，嘿嘿……”
    有些事态，这些话，夏石海毕竟是憋了十多年。
    夏澄从未看到这么让人陌生的夏叔叔，而宁千川……却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心理五味陈杂，却又说不出话来。
    “结果你姥姥失败了，你妈妈救了你……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妈妈的妹妹……也就是那个宁雨齐已经成为了族长，接下来只要尽力让这个族长再生下来一个孩子就好了……不过以防万一，他们还是想要控制住你这个混血的杂种，因此向我提出了交易……嘿嘿，你知道多恶心吗？他们在你妈妈的病房外面直接告诉了我你妈妈注定会死……直接给我安排了未来的家族，直接告诉我我保护不了你……嘿嘿，嘿嘿……”
    “夏叔叔……”
    夏澄听不懂全部，她只是担忧的看着状态愈发不对劲的夏石海。
    “然后——我拼尽了全部的努力，用了所有的手段，威胁，震慑……最后还是在闻人家的一个跟你妈妈关系不错的女人出面保护的情况下，你才得以跟我住在一块儿……我想着，只要能留下你来，那也算我赢了一半儿……可我却忽略了还是个孩子的你会怎么看待马上就跟别的女人结了婚的我……我那时候一心只有向宁家复仇的想法，却忽视了你的感受，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太晚了，嘿，也许那群人早就料到这一步，就等着看我的笑话了吧。”
    “——”
    “你的所有举动，我如今的处境，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你那个游戏里的师父想必是不会告诉你，你姥姥在你两岁的时候给你下过毒，在你妈妈濒死的时候过来跟我谈你的价格……想必是不会告诉你，他们看我这样的状况又有觉得多滑稽……你如今看我的眼神，又多像是我看他们的眼神呢。”
    “……”
    “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是我攀高枝的下场，我跟你说这些，跟你说我和宁家的恩怨也没别的目的，我不打算让你马上就原谅我……时间还长，还长着，总有一天你会彻底原谅我的……嘿，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等你复活了妈妈的那一天是么。”
    宁千川抬起头来，用复杂的语气问道。
    夏石海一愣。
    “你怎么……那个女人怎么会知道？”
    “……你竟然信了那种鬼话。”
    宁千川皱着眉头：“你竟然会相信死人会复活这件事。”
    “呵呵，凭什么不信？姬双霜你也见过了，唐怜云也在你身边，而你的那个活活把自己饿死了的师父……不也连夜找到了你的身边？”
    “但是——”
    但是什么？
    宁千川也说不上来。
    夏石海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种偏执的表情：“但是你想说，你妈妈不会原谅我用这种办法把她复活？嘿，嘿嘿——那怎么……”
    “但是宁千川会死的。”
    夏澄突然吱声，让两个男人刹那间沉默了下来。
    夏澄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
    “夏叔叔，虽然我对你的研究多少有些了解，但是我却不知道您真的在拿人做研究……那个女人……说过了，十月三号，如果她不做些什么的话，失去了她之后，你们就会对宁千川下手……会把他变成没死透了的植物人，用他的脑电波去支持诺瑞尔那世界的运转……诺瑞尔那的运行方骗您说能复活宁千川的母亲……她都说过了……”
    “哦……十月三……”
    夏石海眼皮抖了一下，缄默一会儿。
    有些事情，这个宁雨齐本不该知道的……
    ……
    “你说你想要复活妈妈……那你想要怎么做，像是复活姬双霜一样，复活出来一个记忆残败的复制品？”
    “……呵，那只是技术不完善的试验品而已。”
    “那你把姬双霜当什么了，怪物？”
    “嗯，非人之物便是怪物。”
    “那你复活出来的妈妈……不也是怪物么。”
    宁千川咬着牙。
    “你凭什么认为你会复活妈妈，宁家的原理我不懂，我师父跟我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但是——你确定你复活的是妈妈，而不是一个替代品？”
    “……”
    “你活生生害的一个人生不如死……就为了复活妈妈……”
    宁千川嘟囔着，看着夏石海。
    “你已经疯了。”
    “嗯，我已经疯了，为了她。”
    “可是妈妈活着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你干什么去了？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装英雄？！把希望寄托在没影的地方，去害别人？”
    “宁千川，你是听了宁雨齐的蛊惑，怕了？”
    “那你说呢？现在我是宁家的族长，我能像我的师父一样，死后也能作为另一种存在存续在这个世界上——而你呢？你把妈妈当什么？满足你愧疚的补偿品？你把姬双霜，怜云，我的师父一个个都当了怪物，那你确定你就不会把复活出来的妈妈当成怪物吗？”
    “你这是在钻牛角尖，孩子。”
    “你没资格说我吧？一心只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就任性妄为，说我幼稚——难道你在家里的时候就有正眼看过阿姨一眼，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有好好的对待夏澄……有把我们当成家人看待吗？”
    “……还不晚。”
    “晚了！！！！！！！！”
    夏澄哆嗦一下，扭头看着宁千川。这对儿父子俩，骨肉里果然是相似的。
    沉默的时候，偏执的时候。
    还有对“家庭”畸形而又耿正的执著。
    “你这个蠢货只是一昧的糟践现在有的东西，去期盼未来没有的东西——妈妈活着的时候你想着报复，想着往上爬，跟阿姨结婚，组成新的家庭的时候你想着仇恨，我离家出走你想起来培养夏澄……糟践手里有的去追求未来没有的……好高骛远也有个限度吧！”
    “……”
    “我不指望能说服你，我只要明白我的爸爸是个蠢蛋就行了！啊，我明白了，再婚也好家仇也好，我都明白了，你想说的就这么多了是吧！！”
    “……”
    宁千川恶狠狠地瞪着夏石海，满肚子怒火，却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他明白了对父亲怨恨的根源——或者说，是更新了。
    以前以为父亲只是在冷落家里，现在却才明白……
    自己称呼为父亲的这个人……
    这个名为夏石海的男人……
    根本，根本就是个偏执狂。
    是个跟自己一样，幼稚而又不成熟的男人……
    是个跟自己一样，因为任性而可悲的男人……
    可惜，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有夏澄能来原谅自己。
    而他失去了的东西……妈妈却再也不能原谅他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无话可说了，夏澄，我们走。”
    宁千川不由分说的拉起来了身边的妹妹，被拉到了手的夏澄啊的喊了一声，可宁千川手攥的非常用力，体温顺着传入了夏澄的手上。
    “那至少把夏澄留在这里吧……你就忍心让她做你师父的人质？”
    “啊。”
    宁千川回头瞪着夏石海，抬起了自己握着的，夏澄的手。
    “在你眼里她只是你的接班人，是你要在未来去补偿的对象，但是在我眼里，这他妈的是我的妹妹！我本来就不多的家人！我怎么能让我的家人在你这种畸形的老师手底下再待一分一秒！”
    “宁……”
    “走了！”
    推开了门，宁千川一步迈了出去——然后一头撞在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身上。
    “哎呀~~”
    一个苏酥软软的声音传了过来。
    面前的身影一个趔趄，发出了非常做作的声音，身穿白衣的丐帮女子后退两步，揉着胸口。
    “讨厌，小色鬼。”
    “诶……”
    “千川，走吧。”
    站在另一边的唐怜云对宁千川伸出手来。
    “我们回家。”
    “怜云……”
    宁千川握住了唐怜云的手，小丫头坚定地看着宁千川。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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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啊~不欢而散不欢而散。”
    回到家里，四人又坐在了沙发上。
    万霁故作轻松的靠着沙发背，看着自己的手。
    “本来还能至少蹭一顿中午饭的，人家小怜云可是足足点了一整个菜单的菜呀……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你还挺惋惜的啊”
    宁千川坐在沙发上仰着脸，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啊夏澄……强行把你带回来了……想怨我就怨我吧，一时半会儿我是不打算把你还给夏石海了。”
    “啊？啊……哦……”
    夏澄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咳嗽一声。
    “呃，嗯……没，没什么的……”
    “……可能在你眼里，我也是个不靠谱的哥哥，但是说真的……你跟那个疯子待在一块儿的话，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变成那个样子的，眼睛里面只有前方，全然看不见身边的人，那太蠢了。”
    “是，是吗……我……”
    夏澄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可看着这个气氛，还是放弃了心里面小小的纠结，细着声音问到：“那你怎么办，跟夏叔叔闹翻了……对方也肯定知道你有所提防了啊……夏叔叔……应该不会放弃自己的目的吧。”
    如果因为宁千川的一席话就放弃了自己定下的目标，那也就不是夏石海了。
    “随缘吧。”
    宁千川只能给出来这个答复。
    “他有他的办法，我有我的对策，反正我们之间是不可能达成和解了……”
    “……”
    房间里的气氛很闷。
    唐怜云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宁千川身边，依靠着宁千川，万霁在他们身前叹了口气。
    “行啦行啦，别气氛那么闷，又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再说了就算宁千川真的挂掉，他也可以早早的自我了断重新做人嘛，唉要不我给你弄点儿无痛苦的药，你时刻准备着，等遇到危险就直接吞了，来个当场暴毙怎么——”
    “啪！”
    “嗷！”
    牙签盒稳稳地砸在了万霁的眼睛上。
    就算她是近战占优势的丐帮，但是面对暗器投掷专精的唐怜云，想要抵挡这一下还是相当困难的，。
    “说什么晦气话！”
    “哎呀，哎呀……好歹是个办法嘛……总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强得多。”
    万霁说着根本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唐怜云虽然忿忿，但也清楚情况对自己这边不利。
    “一切……只能先等着渡过十月三号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