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雅怎么样了!你把恩雅她怎么样了!”
见到米佧纳的那一瞬间,矢泽灯神辈的心灵就产生了被劈开般的痛苦。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冲着那个男人就大喊起来,尽管这一举动导致他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到,他却也毫不在乎。
“自由了。”尽管面对着满腔热血的灯神辈,米佧纳也仍一脸平静。在灯神辈对其大吼之后,他轻轻地回应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
那又是个怎么样的意思呢?
矢泽灯神辈不是不知道。
实际上,在看见恩雅临别前的那个笑容时,他就隐约摸到的,关于如此的现实。
只是,那时候的他,完全不愿意相信。
“你这混账!”
嘶吼中带着咸涩的泪水与腥腻的血液,矢泽灯神辈猛然拔出手枪,对准米佧纳便是一顿猛射!
那些子弹全都是各种特殊的打击弹,这一刻在枪法极佳的灯神辈手中给全部倾泻向了米佧纳!
但,米佧纳却只是站在原地,风轻云淡地看着灯神辈,子弹便在击中他之前就全部打上某种力量形成的金色墙壁,给挡了下来。
弹头与弹壳几乎在同一时间,从两个人的身边落在地上。
“除了哭喊之外,你还有别的作为吗?”平淡地盯着矢泽灯神辈看,米佧纳似挑衅似疑惑地问道。他的话语不论什么时候听上去都那般淡然,矢泽灯神辈自然把这一句理解为他对自己的嘲讽。
“你......”灯神辈紧咬着牙齿强忍悲愤,堪堪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把莉切莉雅拉到自己身后的车上,这才对米佧纳说道:“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做,就想看看你。”米佧纳又朝前走了几步,像验证自己话语一样,他紧盯着灯神辈。“看着你是否值得被恩雅信赖......但显然是错误的,你懦弱又无能,面对我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一会的朝阳。”
矢泽灯神辈左手紧抓自己的右手腕,沉默下去。
“很不安,很无助对吧?”米佧纳抬起头望向灯神辈上方的天空。“你是否看过日出呢?那种......”
“别说废话!”灯神辈忽而猛然打断了米佧纳,引得其重新低下头看他。“我不会听你的屁话,也不会受你的蛊惑!你快闭嘴吧!”
“你把这个定义成蛊惑?”米佧纳的声音忽而听上去不那么机械起来,似乎是真的为此感到好笑。“如果我想蛊惑你,我会对你说放下手枪,放弃抵抗而交出【王座】,我就会原谅你让你回去自己生活这样的话。”
“但我不会!”
矢泽灯神辈紧抓自己手腕,再次朝米佧纳大吼道。
“没错。”米佧纳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不会。”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落下,米佧纳忽然动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矢泽灯神辈只觉得一股庞大的杀意迎面而来,他连忙侧身想要躲开,但一道金色光芒却比他更快地从他身侧擦过!
只一擦身而过,灯神辈肋侧的衣服与皮肉便被刮去!而灯神辈也在同时摔倒在一旁。
初时他还抬起头来瞪向米佧纳,直到那股刺骨的寒痛传来时,引得灯神辈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伤口已深可见骨。
【怎么会!这么可怕!】
米佧纳甚至不用手,就凝出了比任何一个人的神枪之锐更加可怕的攻击。矢泽灯神辈被这一伤害给震撼到,胸腔里不可避免地升起对死亡的恐惧!
“我不会放过你的。”发出一道神枪之锐后,米佧纳再次停下来轻轻说道。“你们都犯了错,一同蛊惑了恩雅。你以为你们的行为很高尚?你以为自己的出现是她们的救世主?”
他的话语是那么冰冷,居高临下地望着灯神辈就像看着蝼蚁一样。他毫不留情,这一刻不再机械的他发散出庞大的冰冷杀意。
“呸,你这家伙根本不能够了解我们之间的信念!”
心中的颤抖在听见米佧纳的声音时便停下来,灯神辈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动作不流畅地爬了起来。
而迎接他的,是双眼流露出冰冷杀意的米佧纳的又一发攻击!在他还没站稳身体的瞬间,米佧纳身前又凝聚出一道金色光芒射向了他的头颅!
尽管灯神辈早已预想到,但他万万没想到米佧纳的出手是那么果断又狠辣!
【可恶!】
心中嘶吼起来,灯神辈一手朝着金光拍去,那道金光迎上他的手背,瞬间便消逝在空气之中。
米佧纳的眉头也在这一刻轻轻挑起。
“可以泯灭我的神术,这是教皇都会渴望的能力啊。”他冷冰冰地盯着面前的灯神辈,用一种嘲讽似的口气说道。“或许应该活抓你,但只要没人知道......”
话音未落,米佧纳忽而再次动了起来!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便闪过灯神辈的身侧,狠狠打出一拳!
“哇啊啊——”
防御不及,灯神辈被其一拳狠狠击打在了之前的伤口上!那一瞬间,灯神辈只觉得肋侧被整个击碎,骨头都彻底被碾成粉末!
他难以克制地发出惨叫来,整个人也几乎失去力气,倒向了米佧纳。
‘咔!’
米佧纳抽出自己已经血淋淋的拳头,用手扶住倒下的灯神辈的肩膀,再次狠狠一拳击向他的鼻子从而发出断裂的闷响来!
“额啊......”
整个人被击打地踉跄后退,灯神辈倒在了身后的出租车车盖之上。
“你又能了解什么?”轻轻在自己被染上污血的白衣上擦拭拳头,米佧纳低低地问道,也不管灯神辈能否听见,他的话却多了起来。
“对恩雅,对王座,对这一切,你又自以为自己了解了什么?”“你根本......不理解恩雅......”倒在车盖之上,矢泽灯神辈身子蜷在一起,试图缓解自己的疼痛,却倔强地用呻吟般的声音回应。
“五天。”米佧纳的拳头上仍然保留着一份血红,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擦不干净似的放弃,转头跟灯神辈说起话来:“你跟恩雅只认识了五天,甚至还不满五天。如此短暂,你就自以为自己理解了她?狂妄的家伙,没有恩雅保护你,没有赛丽娅她们为你而死,你根本只是个普通的社会垃圾。”
因为某些事情而克制不住自己怒意的米佧纳,首次在矢泽灯神辈面前失态——他不仅话多了起来,说话的语调也越发像人。这一刻,他就像是满怀愤怒的普通人般,大声地说话。
“让我来告诉你这愚蠢的家伙吧,你跟恩雅一样愚蠢,自以为天神眷顾着你们?”米佧纳大逆不道地说起亵渎教条的话语,一身血衣的他在黯淡的月光中首次显得那么疯狂。但似乎是因为手下们都离远了,他毫无顾虑地放声主张。“是王座啊!你也该知道王座的力量吧?你们这些所有的偶然只不过是王座驱使下的必然,你们以为她正如看起来那般平静吗?在那之下的是神的意志,是把你们、尤其把赛丽娅与恩雅当作首要工具的无情的家伙!”
“恩雅根本没有想明白,为何赛丽娅能够拥有她那般向往的意志。她错了!你们都错了!从一开始,你们的结局就被某个存在在棋盘上放好了!这段逃亡是这样,我与你在这里的见面也是。甚至雨人、齐科老师的力量与意志的爆发,我两个助手的失败,都是那股力量冥冥中的影响!”
一步一步靠近过来,米佧纳猛然揪起灯神辈的头发,把其按在车窗上,逼迫其与那一脸无心的莉切莉雅对视,同时也大声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看好了!”米佧纳揪着灯神辈的头发,将其狠狠按住。“就是这个躯壳,里面没有灵魂!有也是王座的恶意!世界上是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你在被卷入这件事情前是个普通人,但现在呢?你丢的石头真的是不小心砸中那个执行者吗?杰克的失败真的是自己狂妄吗?沙漠里我已经使出全力,却依然留不下你们,那个游骑士真的是刚好出现吗?你在沙漠里背着王座走那么远,居然刚好遇上齐科老师与列车?你不觉得巧合都太过合理,像极了某种闹剧吗?”
米佧纳的身材并不算魁梧,但这一刻却似乎是出尽力气也想让灯神辈认可他嘴中的可怕事实般,疯狂地把灯神辈的脸按在车窗上,强迫着他看莉切莉雅。
“没有她一直以来对世界的影响与修正,你根本出不了门也遇不上恩雅,更遑论成长、成熟了!别自欺欺人了!你说我不了解恩雅,你又对状况把握了多少?啊?”
似乎是真的非常之愤怒呢,米佧纳的声音都开始因为暴怒而颤抖,只是这一刻灯神辈却没有去在意其心情。
除了对自己伤势的猜测之外,灯神辈的心绪更多的是停留在车窗后的莉切莉雅脸上。
她一脸木然,对灯神辈生命垂危的情况也毫无知觉,只瞪着那双虚无到让灯神辈感到害怕的眼神,与其对视。
一直对视......
【不对。】
“还不能理解吗?还是说你不愿意理解这份情况?你们不过是棋子,却要自命不凡!难道不知道这样无意义的行为反而更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吗?”
【不对!】
“我不会放过你,你存在的本身就是在蛊惑恩雅,让她在这条被利用的道路上越走越深,直至黑暗末路。什么上天国,进圣城,得到成长与意志的解放,都是胡说八道!你们根本就是被利用后就扔光的可怜虫!就算我放了你!你也还是会活在不安之中,什么也不会改变,因为你对王座已经没用了!”
【不对!!!】
“杀了你......”嘶吼中,过于激动的米佧纳发尾的系带已经松落,一头金色长发凌乱散开,但他不管不顾,一手抬起凝聚起了金光!
【不对的......不是这样的。】
矢泽灯神辈被紧紧按住,身体也因为疼痛难以反抗,在这样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他的眼中都开始泛起泪珠。只是......这是为了恐惧死亡而落下的嘛?
【不对......】
望着面前歪着头、似乎是跟他对视累了的莉切莉雅,灯神辈开始流出泪来。
莉切莉雅的眼神难以用清澈形容——尽管什么都没有,却像漩涡一样深邃,不可见底。
在这样的脸前,灯神辈知道米佧纳所说的话语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
在月色镇时,在之前的车上之时。
莉切莉雅对伙伴表现的思念,真的只是因为需要利用他,才故意提及,好提醒他的吗?
恩雅、赛丽娅、雨人与神父乃至夏莉贝雅等人的意志,真的是因为‘王座’的能力才那么炽热,吸引他并改变了他吗?
【不对......完全不对!!!】
米佧纳手中的金光朝下斩来!他出手极狠,以绝对不给灯神辈留下任何痕迹的力度下了手!
【恩雅眼底的悲伤......赛丽娅的话语......神父的意志跟莉切莉雅那种表现不出来的痛苦......不是假的!】
“那绝对不是假的!”
金光忽而从米佧纳手中消失。
然后,伴随着怒吼,灯神辈猛然扭过身体,一脚重重踹在米佧纳的血衣中间,把其蹬离自己的身体!“恩雅......恩雅舍身取义,为了莉切莉雅视死如归,善良地跟水晶一样纯粹的心绝对不是被什么狗屁存在操纵的结果!那是再真实不过的,像光一样的直接!恩雅是这样!赛丽娅也是这样!”
矢泽灯神辈站直身体,一手指着米佧纳,狠狠地对其咆哮着回应。
“雨人、神父更绝非是棋盘之上的棋子,那样的男人!那样再热血不过的伙伴!怎么可能是被棋手操作的结果!你放屁!”
“你这蠢货......根本不理解这一切......”
“我理解!但你又能理解我们嘛???”瞪着血红的眼睛,矢泽灯神辈狠狠打断米佧纳的话语。
“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可能性,甚至或许就如你所说吧!我们的旅途有太多的巧合,才驱使我们走到了这里,连我现在能够跟你说话,都是被某个存在不停用计算好的巧合堆积出来的最佳结果!”
“所以说......”
“所以说你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意味!也不理解恩雅!”再一次狠狠打断米佧纳的话语,矢泽灯神辈气喘吁吁,身体却站得笔直,他一手捂住自己受伤的部位,用自己的能力止起血来,一边死瞪着米佧纳不放。
“你根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我们的想法!这些想法是我们自己清晰地思考,理解并接受了可能会有的结果,才为其行动而坚持下来的!还是你想说,莉切莉雅身体里的‘龙’还能够更改我们的想法吗???”
面对矢泽灯神辈这般猛烈的咆哮,米佧纳沉默下来。显然,他也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你说的那些我不管!我不管是否它真的觉醒,有了意识乃至冥冥中改变了什么。但这些意志却不是它操控的结果,拥有了再清晰不过的转变的我,能够如此笃定地相信!恩雅也好!赛丽娅也好!还是神父,雨人,夏莉艾瑞尔乃至我!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是有可能会死的!他妈的!我是知道我打不过你,我会死!而且我现在正怕得要死!双腿抖个不停,眼泪也停不下来!
我好害怕!不管是面对你还是对无法把莉切莉雅带到杜莎去这件事!我害怕得快崩溃了!
但是......但是啊!!!
现在我既不想逃也不想退,只想站在这里踹你!我可不是因为他妈的‘龙’还是‘王座’修正了世界,才让我在这里遇上了你跟你打嘴炮。我是迫不得已才会遇上了你,才会怕得要死了却也不想逃更不想避,然后才会想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我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我只知道虽然我的心中一直存在恐惧,让我差点都要吓失禁了!我也不会再逃避的!
我的身上肩负着恩雅她们的希望,我才不是一个人!就算再害怕也好!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崩溃!我他妈的就是很想踹开你!不管身体颤抖得有多厉害,我就是会他妈的踹开你!米佧纳!!!
在我死之前,你别想碰到莉切莉雅!
这是与任何人或现状无关的,我自己的意志!
我矢泽灯神辈,再清楚不过的,自己的意志!”
因为太过激动还不经意学了雨人爆粗习惯的灯神辈,疯狂地嘶吼着。第一次这般主动而凶猛的他的每一句话,都让面前的米佧纳表情更茫然一分,到最后,米佧纳的表情甚至扭曲起来。
“是啊,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无能、懦弱又充满不安,只能惶恐地过着日子。过去是,现在也是这样!就连现在吼着你的时候,我因为自己的伤势在担心着、颤抖着,我怕死!真的怕到不行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在没有看见你之前,我就一样害怕!
今日的我是惶恐不安的,明日也会是惶恐不安的!
我一直害怕明日的到来,害怕不可预知的变数的到来!
今日的我为此不安着,明日的我也会为此不安着!
又会有什么变数打乱我的生活,又会有什么坏事伤害到了我!
今日的我是不安的,明日的我也会是不安的,你无法理解也不会想要理解的!米佧纳!
那是......就像是暴风雨中唯有一间木屋可以躲藏,但木屋布满裂痕,摇摇晃晃,我却仍然躲在里面不敢走。因为我已经失去直面暴风雨,前去下一个木屋的勇气。这个时候我就一直在害怕不安,但却一直在等待,等待木屋裂缝越来越大、最终彻底粉碎,把我抛弃在外。
可我没有其他的路了!
一直一直,每天都在害怕木屋裂缝的扩大跟彻底崩塌。所以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渴求安心感!并不只是保护自己,但至少要让自己多少有些勇气,不再去提心吊胆地活着,而是能够再次唤醒目的性的,去过日子,去期待明天。我是这样的废人啊!”
在沉默的米佧纳前,矢泽灯神辈仍激动地大喊着,嘶吼着。他像是第一次如此痛快地,淋漓尽致地把自己的心声呐喊出来一样,尽管悲恸,却也止不住地笑了出来。
“可是......哈......看啊。”
忽而被灯神辈的话语提醒到,米佧纳茫然地朝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太阳在树林遮挡不住的远方地平线处,悄悄地露出些许光芒来。
那抹光芒照亮了半片天穹,把幽静的森林一下子变成充满生机,绿意莹然的美丽。
同时,他也照亮那一脸自信,即便受伤惨重也仍然微笑着,相信着伙伴与自己的......
矢泽灯神辈。
看着米佧纳响应自己的话语,矢泽灯神辈在阳光下紧握拳头,对着那还身处森林投落的暗影里的米佧纳喊道:“喂——你刚刚问我有没有看过日出?我回答你吧,我没有!我从来不敢渴望明天,也不敢期待明天。
可是啊......可是啊!!!
现在可是已经天亮了!那个明天就是现在!尽管‘今日’的我是如此没用,依然惶恐不安着。
但我的‘明天’已经到来!不是任何东西的操控,是我在接受了同样炽热的,太阳一样的意志之后而燃发的我的意志!
所以这次的我要站出来!听见了没!我不再缩在暴风雨里那摇摇晃晃的小木屋里了!只是因为我相信!相信有了勇气的我,会顶着暴风雨找到我的去处的!”
“米——佧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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