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知晓电话那头是个大金主,又是个有脑袋的人物,那人哪里敢怠慢,老老实实地将所见所闻一一报告道,“据了解,她已经在筹钱,准备替她父亲还上。”
“三十万……”凌佳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一边眺望着远处的夜色。与这里的豪宅富人区不同,远处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居民房,有的甚至已经破旧了,与这里的风格格格不入。她看了一会便觉得心中满是厌倦和不耐,只猛地拉上了窗帘,这才觉得快意了许多,开始倾听电话里的内容。
所了解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幸运很多,凭舒雪丫之前积攒下来的工资,全然足够了。凌佳微微皱眉,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快,沉吟了许久,继而想到了什么一般,嘴边勾起妩媚的一笑来,轻声吩咐道,“过几天开一张一百万的支票给他,找个理由,私下里跟他说,他这一段时间的赌钱由我来出,赢了算他的,输了算我的。顺便……替我跟赌场老板打个招呼,让他把私藏的那些海洛因都拿出来,好好‘招待’着这位贵客。记着,不要暴露自己。”
无论放在什么人身上,赌博和毒品都是个无底洞,更何况又是这种急于求财、立场不坚定又贪于享乐的小市民,这些东西对他的诱惑力就更为巨大。她决不能让他轻易戒赌。既然要赌,就赌大一些,等他发觉自己输多了无法翻本时,就后悔不了了。到时候看舒雪丫,还如何填补的上这个缺口。
早晚有一天,那个舒雪丫会如旁边即将面临拆迁的居民楼一般,在欧阳彻的心中被一点一点地剔除掉。
将白天从银行取出的所有钱都还给那群讨债的人后,舒雪丫终于疲惫地倒在了沙发上,看着终于收拾干净的家里,虽然心疼一下子把这几年的存款全数交了出去,但看着父亲这几天都乖乖地待在家里,克制住了自己赌博的意愿,她还是余存着些许宽慰。
钱没了到底还可以再赚,如果接下来的生活可以一帆风顺,日子便也不算难过。
舒雪丫屁股还没有坐热,门铃却是乍响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她心中一边疑惑地思量着是什么人还会到这里来,一边懒懒地应了一声,便走去开门。
赌债两清,朱晓彤也已经入狱,这边又没有朋友知道她已经回家里来,她心中原以为是父亲的什么朋友前来拜访,未曾想到,刚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旧衣服的继母,染的黄头发已经褪色的差不多,长出来的黑发还没来得及去补染,看起来比以前狼狈的多,然而五官之间的那股刻薄劲儿依然有增无减,看着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舒雪丫看到来人的面庞时也不免陡然一惊,从前不好的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一时间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你……”
然而继母看到她回来时面色却毫无惊讶,似乎早就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一般。舒雪丫刚想开口,却见继母已经双膝一折,跪在了自己的面前,抱住她的小腿,一下子哭了出来,“舒雪丫!你可算是回来了!”
纵使此前对她有百般厌恶,她也曾经做过不少陷害自己的事情,然而舒雪丫还是被眼前巨大的转变吓了一跳,又看向楼道上经过的邻居,只觉得尴尬异常。再加上腿一直被她死死地抱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忙要扶起她,“阿姨你先起来……”
她却是不让,力气大的连去扶她的舒雪丫的禁不住跌了一个趔趄,依旧跪在原地,哭诉道,“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之前是阿姨做错了,是阿姨小心眼,是阿姨对你不好,都是我鬼迷了心窍,才会对你做了那么多没良心的事情,都是阿姨的错,舒雪丫您原谅阿姨好不好?”
舒雪丫好不容易挣脱开她胡乱扒拉的手,又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几步,这才有些违心地劝道,“阿姨,您先进来坐下吧,以前的那些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继母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面色似是不可置信,“你真的肯原谅阿姨了?”
她这副模样,还不如之前在公司门前撒泼打滚来得自然一些。舒雪丫暗中腹诽着,又看着打开的家门,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应声道,“真的,您先进来吧。”
继母这才欢喜地点了点头,进了门来。她前脚刚迈进屋子以内,舒雪丫后脚就背过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大开的家门,这才吁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再闹出什么动静来,让邻居听到了风言风语又要开始传了,她虽然脸皮厚,但也禁不起每天被人指指点点。
父亲还在房间里睡觉,舒雪丫便也没有特意喊醒他,只别扭地给登堂入室的继母倒了杯水,一边觑着她的面色,试探地询问,“您今天是……?”她对她突然的来访确实是抱有不信任的态度的。
一向专横跋扈的继母怎么会在她面前示弱?就算是为了朱晓彤,她当初不是也盛气凌人地要自己求情么,如今怎么反而来软的了?
未曾想继母却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过去的事情我知道错了,晓芙她……不懂事,现在弄成这副境地,也是我教导无方……”
“阿姨,”听到她提起朱晓彤的名字,舒雪丫眼底不禁一暗,一边平静地打断了她抽抽噎噎的哭诉,“如果您今天来还是来为朱晓彤求情的,我只能说,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帮她逃脱牢狱之灾。且不说我现在跟欧阳彻……就是朱晓彤她这次犯的是绑架罪,又是在保释期内作案,罪上一等,您应该是明白的,她害我成这副模样,我也救不了她。阿姨,您应该理解我,我也必须为我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您说是不是?”
她虽然从前包子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无赖要求都能答应的圣母,朱晓彤害她如此,进过一次监狱还死不悔改,如今得到判决,罪有应得。她无力回天,也不会花费力气帮助她回天。
“不,不是,阿姨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继母似乎是怕她误会,连忙摆手,对上她疑惑的眼光时只抬手抹了抹眼泪,好声好气地说道,“我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就是为了能跟你父亲好好的过日子,晓芙犯下的罪过就让她自己去担,阿姨知道这也怨不得你。”
本已经做到了准备跟继母变脸大吵一架的舒雪丫,听到这等同情的咖喱的话语,禁不住拿着水壶的手一滞,面上的表情愈发像见了鬼一样。
莫非是她耳朵出了岔子,还是眼前的继母被换了个灵魂?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起来了?并非是她不愿意相信改邪归正,只是这样没由来的示好未免让人太过毛骨悚然,以至于让人无法信任。
“您还是……”舒雪丫在欧阳彻身边经历过了这么多风浪,早已经不太信任突然而来的亲近,更何况又是与她积怨已久的继母。父亲酗酒赌博,在家中落魄的时候,她又去了哪里,如何一还完赌债就马上听到风声赶过来了?
她一边刚想找个什么缘由客气地下逐客令,却听见房间里父亲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雪丫,是谁来了?”
父亲已经醒了,他对这件事又是什么看法?想起初来时父亲为了继母和朱晓彤对自己破口大白马的场景,舒雪丫心中禁不住一紧,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眼前向房间里头探头张望的继母,随即调整好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变得自然,随即扬声应道,“爸,您先休息着,这里有我招待。”
话音刚落,只见继母眼中有奇异的光芒一闪,转眼间已经如弹簧一般从椅子上跳将起来,眼瞧着就要往房间里头探去,“你爸爸怎么了,听声音怎么乖乖的,是不是生病了,严不严重?”一边已经扯着嗓子往里头喊道,“老舒!老舒!是你吗?我已经回来了,老舒!你见见我!”
“不小心受了一些小伤,最近正在休养,”舒雪丫生怕她又会招式,连忙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不留一些空隙,喉中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几乎有些不像她自己的声音,却成功压制住了继母刚才不间歇的跳脚,“阿姨,您还是回到您原先待着的地方去吧,这里有我照顾着,不会差的,请您也放心,我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现在的舒家,没有您一点需要待的理由,我的存款也已经都还于赌债了,到这边以后的开销也都是花从前自己存下的辛苦钱,如果是听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风声,还请不要相信。”
她自以为自己的语气已然非常客气,未曾想继母表情却又难过了起来,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刚刚明明已经……”
舒雪丫看着她凄风苦雨的模样,似乎真的是悔过了一般,心中一时间竟也有些摇摆不定,然而一想到从前的事,她整个身子还是微微发麻,似是被蚂蚁噬咬过了一般,虽然未造成严重后果,然而每当回想起来,总觉得恶心异常。
心中决念已定,舒雪丫微微站直了身体,直直地看向泪眼朦胧的继母,狠下了心肠,同时也坚定了语气,咄咄逼人地反问道,“从前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要我轻谈原谅,阿姨,您不觉得您的要求太过分了一些吗?”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