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世事难全
鲁圆圆回到自己屋里,扑到床上昏天黑地哭,哭湿了满枕头满世界。她号陶大哭时,夜雨叭叭击打屋窗。
昨天晚上,她去雷来弟家玩,帮助辅导羊洋作业。觉得死了生母的娃儿好可怜,又庆幸终于有了来弟这个温厚的继母。又埋怨雷憨人师傅太古陈太不讲道理竟连羊洋这么乖的娃儿也不喜欢,“洋三科”这么好的女婿也不认。还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如此绝情。连那天你们回去为母亲祝寿也不跟女儿说话。雷来弟听着,掉了眼泪。说,他总会要相认的。
鲁圆圆点点头,说,在这事儿上,你母亲和弟娃到还开通,你就多往这些想想。雷来弟就很感谢她这样说。待羊洋睡着后,两个女人摆不完的话。
夜深了,鲁圆圆就在雷来弟处住。她脱衣上床时,雷来弟笑了:
“啧啧,你们这些年轻女子啊,可真讲三点式。小报上说,乳罩太小太紧了要影响乳房发育的。看那三角裤,也太紧太小了。”
“这是最时髦的广式的乳罩、内裤,来弟姐,明天我去个体市场给你买来,你敢穿!”
“我呀,才不穿耶。”
“看你那老式汗衫,宽腰短裤,不好看。你要是这样穿了,‘洋三科”师傅会好高兴,定说你好美气!”
“他呀,莫看他出过几次国,不过是外洋内土,终还是个汽车夫的土样!”
两个女人挤到一个被窝里后,挨着鲁圆圆那富有弹性的充满青春气息的身子,雷来弟笑曰:
“圆圆,我弟娃可真有福气,找得你这么个要人才有人才,要学问有学问的女子。你今后要多关心他。”
“嗯。”鲁圆圆笑应,想起什么,“来弟姐,你那宫血病好没有?”
“吃了县医院的药,好多了。”
“唉,做女人真造孽,好多麻烦事,我也有时来好多血,这回又不来。”
“啊!好久了?”
“过了几天了。”
雷来弟盯鲁圆圆,埋怨年轻人做蠢事:“圆圆,不是大姐要说你们,也太开放了。”
“你说啥子哟,来弟姐?”
“你同我弟娃雷帅!快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了?”
鲁圆圆明白了,脸蓦然发红,笑道:“查啥呀,我们又没有那个。”
“还骗你大姐呢,雷帅都在你家过夜了。”
“你听谁说的?”
“不少人都在传,那晚,你爸在外打通霄麻将。”
“咳,”鲁圆圆一叹,“管他的,说去!不过,来弟姐,我确实没同他做那种事情。那是我最痛苦烦闷的时候,他来了。我们谈了很晚。那晚上,我让他睡我爸爸的屋子。我锁死了自己的屋门的。只是第二天早晨,他来敲门。我当时也真是昏了头了,没穿外衣就开了门。他就抱了我,可只是亲了嘴。”
“唉,算了,我也不问你们这些事情,同他早些结婚,好生过日子。”
“真的,来弟姐!他正亲我,雷妈来敲门了。说是人家货主来催雷帅出车。他就匆匆走了。事后,我好后怕。从那以后,我再不许他晚于10点离开我家。真的!来弟姐,你绝对要相信我。”鲁圆圆扑闪两眼,盯着雷来弟。
雷来弟点头:“相信。”又长长一叹。
“你还不相信?”
“不,我相信。鲁圆圆,要讲起来呢,雷帅是我弟娃,我不该再说啥。只是,做为我们都是女人,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给大姐讲句实话,你倒底爱雷帅还是爱雪娃?”
鲁圆圆心里颤动了一下,说:“老实说,他们俩个都不错,各有长短。可是,来弟姐,你早晓得的,我一直喜欢秦雪娃。哪晓得,这个狼脸家伙就象夏日的天,说变就变。哼,遗传,可悲的遗传,野店女人癖!”
“圆圆,你错怪人家秦雪娃了,他其实是很爱你的。当然,也怪他自己顾虑太多,缺乏像我弟娃那种死追到底的精神……”
雷来弟把回临丘县来过的“洋三科”在枕头边对她讲的秦雪娃的痛苦心境、雷妈的介入等等事情全讲了。
鲁圆圆听了,双目灼灼:“雪娃,你个该死的,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不对我说清楚……”
“咳,你们这些年轻人呐!”雷来弟叹曰,“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不,来弟姐,我心里好烦,我还想同你摆摆,我想知道更多雪娃的情况。来弟姐,你实话告诉我,你听‘洋三科’师傅说过没有,他到底同那个店女子朱岚好没有?”
“这个嘛,听说那女子到是很喜欢他的。只是,他俩到底好没有到还没有定论。”雷来弟说,又劝道,“圆圆呀,你就少打听这些了。他秦雪娃堂堂一个男人,总要找女人的。你就还是早些同帅娃把婚事办了吧。女人呐,一结了婚就一了百了。”
“不,不听你说则已,听你这样说了,我要去找秦雪娃,非要同他说清楚!”
雷来弟愁脸道:“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呀!你同帅娃的事,也风传到他耳里了的。”
鲁圆圆道:“可我们并没有做那越界的事情……”
“唉——”雷来弟一叹,后悔不该多了这几句嘴。从雷帅和父母亲来讲,这事儿她该向着自己的弟弟才对,否则,他们又会多痛苦。而从秦雪娃的角度想,又觉得如此多的磕磕绊绊竟将一对真情人拆散了。常言讲,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世事古难全,贾宝玉与林黛玉、梁山伯与祝英台……都不圆满。这样想,觉得自己与羊山是圆满的。
“来弟姐,你叹气什么意思?”
“唉,世事真难说清楚。”雷来弟盯鲁圆圆说。
鲁圆圆道:“说得清楚的,医生可以说清楚!”
雷来弟一听,怨艾地笑:“唉呀,看你,恁大个女子还一副娃儿脾气。需得着吗?又不是打官司!你晓得的,这些个汽车夫们最恼烦的就是女人的这些事情。”
“他秦雪娃要也这么想他也就不值我爱……”
两个女人直摆谈到深夜。鲁圆圆梦见了秦雪娃,俩人虎狼般打了一架,梦醒时又气又痛又恨又爱。今天,她头昏脑胀瞌睡兮兮去赵队长办公室办事,看见秦雪娃正向赵队长汇报,想进去,又住了步子。走到办公楼下,被几个司机找了去谈调度上的事,再又鼓了勇气去赵队长办公室时,赵队长猴瞄她说:“鲁女子,看你那双眼睛,咋恁红。莫不是得眼病了,去卫生所看看。”她把屋内看遍,已没有了那狼崽儿。磨到下班,犹豫老久,还是闯到老秦头家来。进门前,生怕隔壁的雷妈和雷叔叔看见。幸好,房门是虚掩着的。那狼崽儿好凶狠,竟然拿门板来挡她,要不是衣裳厚,肩头骨定撞坏。他终于还是让她进了门,心里就冲上热浪,下决心开诚布公跟他说清楚,自家的不对就痛快检讨。比如,那次在街上路遇,没有理人家就不对。其实,当时她好想喊他的。不信他那心就是块铁石,铁石心也可以溶化,他也有好大的不对,问题的主要方面在他。胆小鬼、顾虑病、死脑壳、大男子主义。一定要痛骂他,用拳头擂他,当然,最终要谅解他。只要他仍然爱我,没有让那朱岚女子引花了心,仍归秦晋之好。这就是好事儿多磨!雷帅呢,去好生宽慰,跟他保持友好的朋友关系。还要努力帮他,为他找个漂亮女子。比如,县百货公司的那个女子,让爸爸出面,人托了人去说,爸爸在这方面特有能耐!爸爸要不干也不怕,自己找她,不信雷帅这样的帅小伙子她会看不上。进屋后,见老秦头爷爷依旧那么喜疼她,叫她坐,为她递饭,心里酸甜俱在,食欲也好。却不想,朱岚竟早巳在秦家屋里,还直呼老秦头为爷爷。这女子并非山里人土气样。人俊俏,穿着时髦大方不俗气。她愤然失望绝望,抽身离开了那水火难容令人断肠之地。
越想越伤情,越思泪水越多。
门铃声响了,连响几遍,她才起身去开门。来人是雷帅。他见状大惊,竭力抚慰。她不理他。雷帅就用汽车夫那有力的手扳过她的肩头亲吻她,她扭脸躲闪。
“圆圆,你今天怎么了?赵队长训你了?是哪个汽车夫欺负你了……”
“是你惹我了,是你,你是个卑鄙人!”
“呃呃,圆圆,我怎么卑鄙了。我哪点对不起你?你要啥子我给你买啥子,你愁了我给你弹吉他唱歌,你乐了我同你一起高兴,你馋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天底下哪有我这样百般随女人的汽车夫。你说不许我超过晚上10点离开,我从没有超过半秒钟。呃,怎么了?你看我,出车两天,累得骨头快散架,立马就来看你,还给你买了件裘皮大衣!”雷帅说时,将放在门边的包装精美的裘皮大衣拎到鲁圆圆跟前。
鲁圆圆不看。
“唉,啷个哟,前天我出车时,你还踮起脚来亲了我一口,今天……”
“我上了你的当了,上了你妈的当了!”
雷帅放下衣服,摊着两手:“看看,越说越没有谱了,怎么也联上了我妈?你爸爸去了古山县,我又天天出车,我妈再忙再累也常来照看你,教你做家务,为你杀鸡炖肉。圆圆,你可要讲良心。”
“良心,你们男人都没有良心……“鲁圆圆哭着,抽噎着把从雷来弟处听得的一切和盘托出,“我问你,是不是你把你在我家住了一夜的事乱讲出去的”
“唉,我为啥那样笨,我如是讲了就翻车暴死!”
“那是哪个讲的?”
“这……会不会是你爸爸讲出去的?”
这有可能,自己这个爸爸会做这号事的。鲁圆圆想,又愤然道:“雷帅,我问你,是不是你让你妈妈在中间插了一手?她是不是跟雪娃乱讲了些啥?这是不是不正当不老实?”
雷帅也上了气,急了,在屋内团团转。
“不错,是如你说的。我妈喜欢我疼我,为我的事情操透了心!可是,她这又有什么错?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妈老汉不为儿为女。她告诉雪娃我喜欢你,说你对我也好,是事实!至于我,同秦雪娃亲如兄弟,可这只是兄弟朋友之情,代替不了爱情。对,为了爱情我俩动过拳头,我揍他他也揍我。我认为,我俩这样做都不算卑鄙,说明我们男人对爱情的真心。事实是,你自己也愿意同我好,虽然这与我苦苦追你有关。对不对?”
“不对,不对!”鲁圆圆摊着两手,“我中了你的离间计了,你还乱写条子给我,说他跟那店女子好!”
“不错,我写了。可事实是他确实同那女子好!你不相信?告诉你,那女子常跟他单独出车,有一次跟他去金矿,塌方断了路,他俩在驾驶室里过了一夜。一男一女坐在那丁点大的驾驶室里,晓得啷个过的?你知道这些不?我啷个乱说了……”
鲁圆圆听着,脑子嗡嗡响,泪水珠儿断了线,眼前有金星乱蹦:“帅娃,你,又在乱说人家。”
“不是乱说,汽车夫们都在说,人家并不是在贬他,是在祝福他找了个好对象。可你,还在想着他,也可见你这人的心之纯之真!但是,你也得现实点儿,圆圆,雪娃过去现在将来都还是我的好兄弟。只是,你是我的,我的!我纵死也不会让给他……”
鲁圆圆抑声嚎啕。
雷帅心疼地扶她坐到沙发上,挨她坐着,说不完的宽慰话。又在她耳边忧伤地唱:
人与爱情啊,
人真渺小,
爱情是不能饮也要拚却的一醉。
……
边唱边看潸然落泪的鲁圆圆,心里灼灼发痛发怨。痛自己心爱的人如此伤感,怨那天早晨母亲不该跑来敲门。否则,两人坠入爱河,木已成舟又会是多好的结局!如今看,她那颗心依旧向着秦雪娃,她真有可能离开自己而投向他的怀抱。那样,自己便死了最好。想着,两眼发潮,唱起《无言的结局》:
也许会忘记你,
也许会更想你,
也许已没有也许……
雷帅这样唱,鲁圆圆就哇地哭。雷帅这人,可恨可气也可疼。他倒是真心实意爱她,有挑战欲和占有欲的男人也算是真正的男人!她侧首靠依在他肩上,伤伤心心落泪。
夜雨倾盆,雨声哗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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