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谢信周将那张盖有龙纹印戳的信递到了他姐姐手上,谢夫人飞快地浏览完毕,眼前不由得一黑。
这封信,乃是出自漠城废帝,信中言明溪草在漠城时,曾于宫中侍寝,逃离时已被御医诊出怀有龙嗣,废帝绝不允许清廷的皇子公主流落在外,认他人作父,而保皇党此行的目的,只是要寻回皇嗣,对蓉城没有恶意,希望谢信周能行个方便,不要阻拦。
“这是没有的事,保皇党的话如何信得!”
谢夫人气得发抖,将那信三下两下撕碎,她心中不是没有疑惑,却还是本能地维护溪草。
谢信周看着谢夫人,似乎觉得她无可救药,他这个大姐就是过于单纯重情,总是轻信于人,当初才会被沈彦兴欺骗感情,后又在沈家遭罪。
“孩子确实是被保皇党掳走的,且策划已久,这是施维武亲口证实的,如果他们想换取利益,何不直接在信中提出来?可现在看来,保皇党的唯一目的,只是带走孩子,如果不是废帝子嗣,他们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谢夫人不知如何回答,谢信周进而道。
“施维武可以利用两个孩子和我谈判,小皇帝自然也能,他需要日本人的支持,自然希望日本人拿下东北,而洛白是胡家抗日的后盾,他大可以通过两个孩子,威胁洛白停止给东北支援,相比之下,往你的好儿媳身上泼脏水,只能瓦解他们夫妻的感情,于漠城有什么利益可图?”
谢夫人哑口无言,倒退一步,双唇颤抖,她含泪看向溪草,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废帝确实以为她所诞下的,是他的子嗣,所以保皇党的一切行动,溪草都无从解释。
“姆妈,您很清楚洛白是什么性子,如果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别人珠胎暗结,他恐怕早就将我杀了,怎么可能还和我结婚,替别人养孩子?我和废帝之间,从没有过不正当的关系,不过是他酒后糊涂,自己生出了误会。”
虽是真相,可这种口说无凭的辩解,实在太苍白了,谢信周不给她任何喘息的余地,将心中藏着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这样的欺骗和耻辱,我相信洛白绝不会放过,可对于你,那小子几乎是着魔般迷恋着,所谓爱而见其美,英雄难过美人关,爱情可以蒙蔽一个人的心智,他不怀疑你,但旁观者却是耳清目明!我一直觉得,长缨生得不像洛白,心里虽然纳闷,但也不便说出来。如今想来,那孩子的形容,和小皇帝的确七八分相似。”
作为清廷旧臣,谢信周是见过废帝的,那是他还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初见长缨,他就觉得这孩子似曾相识,却没有联想到那位多年不曾见过的废帝身上,可当这封信送到他手上时,他终于想起来长缨长得像谁了。
他当然不知道,郑金花安排长缨的本意,就是想让废帝误以为溪草诞下龙嗣,找的孩子自然越像越好,所以这孩子的亲生父母,都是经过挑选的,结果也很令人满意。
可是这些事,溪草更加无法开口解释。
她手中控制着部分的保皇党,这是只有谢洛白才知道的秘密。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夫人突然身子一晃,歪倒下去,溪草大惊,急忙扶住,谢信周也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大姐!”
谢信周的话成功击溃了她,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她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爱的孙子孙女,居然和谢洛白一点关系都没有,震惊、失望、悲愤各种打击瞬间将她淹没,让本就疲惫不堪的谢夫人不堪重负,昏厥过去。
谢信周和溪草都急了,一时放下争执,忙命人郑金花进来医治。
索性谢夫人只是急火攻心,没有大碍,郑金花给她扎了几针,人便转醒过来,溪草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谢夫人却含着泪,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不肯发一言。
谢信周看了溪草一眼,她心中明了,便跟着谢信周的轮椅到了外间。
“洛白马上就要回来了,怎么处置你,只有他有资格决定,这期间,你还是谢家少夫人,至于那两个孩子,既然不是谢家的种,谢家也不会趟这浑水,你爱如何,都请自便吧!”
无论溪草是否真的对不起谢洛白,她在施维武一案上,都有大功,就算看在这一点上,谢信周也不会刁难她。
至于小夫妻的家事,他不打算越俎代庖。
溪草黯然离开鸳鸯厦,短短一日之内,她经历了太多变数,意志没有被摧垮,身体却是有些支撑不住了,郑金花扶她在廊边的水亭里坐下,早已按捺不住自责,噗通跪地请罪。
“格格,都怪我一时糊涂酿下大祸,这才害了两个孩子……”
溪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收藏好倦意,眸中只有冷静和坚定。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舅舅不会再帮我,我们必须得自己想办法,赶在漠城保皇党带走长缨和长安之前,把他们夺回来!”
“是!”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在计划什么。
“我问你,在蓉城,我们一共有多少人可用?”
郑金花思索了一下,有点为难。
“先前跟踪谢旌文时,已经损失了一支精锐,剩下我和卯君能调动的,不超过五十人,如果大帅不肯封城,就凭我们这点微薄的人力,要在偌大的蓉城揪出漠城探子,恐怕太难了。”
“不止,除了保皇党……”
她话未说完,却见黄珍妮带着几个护兵,急匆匆地绕过假山,四下探看着,一眼见溪草坐在水边,她拔腿就跑过来。
“大帅突然命人撤了搜寻长缨和长安的人马,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难道在玩什么计谋吗?”
事情反正是瞒不住的,溪草勉强笑了一下,看着她道。
“大帅怀疑,他们不是洛白的孩子,所以不准备找了。”
黄珍妮听得愣住,半日才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溪草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黄珍妮,然后也不开口求助,只等着看她的反应。
黄珍妮想都没想,声音徒然拔高。
“放屁!司令又不是傻子,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能不知道?犯得着别人来替他疑神疑鬼?算了,谢家不找,我们自己找去!”
溪草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黄珍妮自从上次违反军令,犯了谢信周的大忌,就已经被停了职,她能调动得人马,恐怕不比溪草多。
她原本也没有指望依靠黄珍妮,只不过她想知道,自己出了这种事,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女人在感情上,有时候非常敏锐,溪草已经隐约猜到,那只被黄珍妮视如珍宝的镯子,其实是谢洛白送的。
多年前,谢洛白还是个不解风情的单身汉,送黄珍妮的镯子,在他看来,不过是随手送给朋友的一件普通礼物,说不定也送过龙砚秋,送过红绣,并没存别的意思,黄珍妮深藏在心的感情,他应该没有察觉,否则不会这样热心地撮合她和何湛。
他不是那种因为害怕女人纠缠,就千方百计把她推给别人的人。
溪草不怀疑谢洛白,可她看得出来,黄珍妮表面潇洒坦荡,心中却完全没有放下对谢洛白的爱意,否则提起和何湛的婚约,她脸上不会是苦笑。
谢洛白已经娶了溪草,生了一双儿女,彼此恩爱两不疑,她的心意,就再没机会说出,也没有必要再说出来。
同意求婚,不过是退而求其次,成全表面的圆满罢了。
但在感情上,人人都有私心,如果溪草和谢洛白关系破裂,她就还有机会,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
可是黄珍妮没有趁人之危,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溪草,这让溪草很感动。
这便是这个姑娘,不同于龙砚秋的地方,她是真的光明磊落。
“黄少校,谢谢你。”
溪草轻声道,然后起身抱了黄珍妮一下。
“但是答应我,你的任何行动,都要在法律和军令之内,别做出格的事。我准备去一趟冯家,这个忙,冯旅长一定会帮,你可以放心的!”
为了两个孩子,黄珍妮原本,已经做好再次违抗军令的打算,可是听了溪草的话,她又冷静下来。
溪草说得没错,冯家欠着溪草许多人情,只要她开口,冯寂绝无二话。
“好,一有消息,我立马通知你。”
事情如溪草所料那般顺利,冯寂甚至都没问谢信周突然撤兵的原因,当即就拍板。
“少夫人放心!大帅不准封城也没关系,蓉城各处要道,我都派人过去守住,凡有可疑的人要出城,全都拦下来盘查,他们有胆子,就尽管来!”
施维武刚死,还有人多事情要善后,包括安抚其他将领的情绪,这个节骨眼上,谢信周绝对不会和自己的另一个亲家撕破脸,所以冯寂的行为,他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冯家出来,溪草揉了揉太阳穴。
孩子并不是落在施维武手中,而是保皇党,其实让溪草放心了很多。
既然废帝认为那是自己的骨肉,保皇党必然是奉若珍宝,她不担心孩子的安危。
其实,她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向谢信周证明,两个孩子和废帝毫无关系,只是一旦真相被保皇党得知,反而会让长缨和长安陷入险境。
既然无法依靠谢家,那她只能靠自己,把孩子重新夺回来。
“少夫人,方便聊两句吗?”
司机刚发动车子,车窗玻璃上便传来几声轻扣,溪草摇下车窗,只见亚历克斯站在黑夜里,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表情有几分不同于往的莫测。
他显然是猜到溪草会到冯家求助,特地在此等候,虽然一直想窥探他的底细,可溪草现在却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和他打太极。
“抱歉,亚历克斯,我现在没有空。”
溪草正要摇上车窗,亚历克斯突然道。
“如果我说,我知道如何帮你夺回长缨和长安,你也没有空吗?”
溪草的手猛地一顿,旁边的郑金花目光也警惕起来,亚历克斯于是走到前头,对司机和副驾驶座的护兵打了个响指,两人竟然不等溪草招呼,乖乖下车离开,站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亚历克斯便旋身坐进了副驾驶座。
这举动无疑让溪草震惊。
“他们是你的人?还是你会催眠术?”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溪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司机和贴身的护兵,虽不是像何湛、小四那般的亲信,也是何湛亲自选出来,留给溪草使用的,应该是经过多年的考验,值得信赖的。
谁知,这个外国人只是一个响指,就把他们都安排了。
亚历克斯轻笑起来。
“我是个医生,可不是什么巫师。”
他回答得很诚实,溪草也明白过来,他的棋子埋得太早,太隐秘,多年来没有任何动作,所以没有遭到怀疑。
“你和我姑姑,是什么关系?”
溪草问得很突兀,亚历克斯却也毫不意外,他笑容十分亲切温和。
“表妹,我此前就暗示过你,你却一味只是装傻,我还以为,你不想认我这个亲戚。”
饶是早已猜到八分,此刻听到他亲口承认,溪草还是十分震撼,而一旁的郑金花,身子已经有几分微微颤抖。
她背叛了宣容格格,转投在溪草麾下,虽说心中不曾后悔,可面对旧主之子,到底是心虚的,语气也有几分激动。
“我见过格格的丈夫,却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格格的儿子?”
亚历克斯抬手从衬衣领口拉出一件东西,莲花形状的玉玦在他指尖红线下摇曳。
溪草和郑金花同时瞳孔微缩。
她们都认得这玉玦,那是宣容百日时,老福晋送给女儿的礼物,上好的蓝田美玉,期间带一抹状似祥云的天然青絮,玉玦上刻着宣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宣容一直挂在脖子上,开玩笑说将来要传给她的下一代。
“你不知道的,和没有资格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他对郑金花冷笑了一下,重新将玉玦收进衣领中。
“表妹,如果不是长缨和长安出事,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早和你相认,只是你低估了漠城的本事,他们就像穴居的兽类,在蓉城藏得很深,光靠冯寂黄珍妮这些人,你是没办法挖出来的。”
此时此刻,溪草一心都牵挂着孩子,至于怎么应对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表哥,那是今后的事。
“那么你的建议是?”
“你错估了小皇帝的意图,除了孩子,他在蓉城还有一个目的,达成之前,保皇党不会撤离,想引他们出来,就得用对诱饵。”
“什么诱饵?”
亚历克斯偏过头盯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漾起一丝奇异的笑。
“你,小皇帝要的,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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