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蔡琰》第451章 善后

    怀着极端郁闷的心情,吕布几乎是在魏越、董卓两方面军队监督下,仓促自河阳津南渡孟津,前往雒阳请罪,接受作战不力、贻误战机之类的惩处。
    孟津,吕布与刚出雒阳的魏公国使者宋宪相遇,质问道:“我依扬祖之意放纵刘备河东兵,为何转眼又出卖我!”
    “温侯,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宋宪成功完成任务,虽志气高涨心中得意,在吕布面前却不敢拿大,态度端正从容解释:“若温侯早依公上筹划使刘备河东兵东行南渡,以那时荥阳之战备,华雄将军又岂会轻易战死?”
    吕布刚入驻河内西部时,正是大破袁绍之时,华雄刚接管荥阳防务,警戒力度十分高,防御重心就在河内方向。那个时候吕布放刘备过河内,虽有一定几率重创荥阳,但绝对伤害不到华雄。
    “正是因为温侯拖延,致使华雄松懈,对河内方向无备,才使得刘备有机可乘。”
    “今温侯入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温侯屯军河阳津,对公上及董司徒而言多有不便,就连我等越骑旧部儿郎做事也有不便。今因温侯之失,公上让出河东以示诚意,董司徒麾下西州军进驻河东、河阳津,使得两家界限分明,少了含糊不清之纠葛。”
    宋宪絮絮叨叨,吕布却是听不进去,眉目睥睨神态桀骜:“扬祖心性薄凉,不恤亲情信义竟如此负我,又有何颜面御千万之众!”
    见他一口咬定河北对不起他,宋宪心中暗恼,口吻强硬回应:“西州军中虎狼遍地,温侯仰人鼻息而生,若无我家公上威风震慑,温侯岂会有今日的福泽?若温侯执意迁怒公上,不若发檄文广告天下群雄,请天下英杰之士判论对错。”
    吕布闻言眉目冷峻,斜眼瞥宋宪:“家丑不可外扬。”
    魏越小小的坑吕布一下,算哪门子家丑?
    哪怕魏越现在在做挖士族根基的事情,可关东方面没有相对自保能力前是不敢向魏越宣战的。何况,吕布还不清楚魏越在挖士族根基这么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太过于惊骇,有那么一批人猜测到了,但过于惊骇不敢相信,也缺乏实质证据。实质证据寥寥无几,唯一的物证则是魏越写给蔡邕的密信,这封信能极大的宽慰、鼓励蔡邕,到了某些关键时刻也会在蔡邕手上意外暴露,成为下一轮全面战争的导火索。
    就目前来说,天下人如何判断吕布与魏越之间的对错……判断标准很简单,吕布也很清楚,他没有一点的胜算。
    说到底,他虽求学于阳曲郭氏,受征辟为并州主簿,实际上属于士族最低那一批。
    是魏越杀了丁原将他强行扶到河内太守两千石的位置上,是魏越给他两万西园兵镇守雒阳才让他有了腾飞的基础。哪怕魏越有各种不是,可始终没有苛刻对待过吕布。
    吕布背离魏越与董卓代表的朝廷合作,实际上已经触及了世家存在、延续发展的根基:忠诚。
    如果为朝廷效忠的忠能压倒向旧主、恩主效力的忠,那世家还怎么敢放心提携门生故吏?只有保证私人忠诚高于对朝廷、帝室的忠诚,才能维持当下世家察举制度的延续、发展。
    到底哪个是大忠,哪个是小忠……后世人自然明白,对朝廷、国家、帝室的是大忠,私人的是小忠;大忠之中也因为对象层次的不同,在不同理念的人眼中也可以细分的。而在当下这个时代里,在察举制度大行其道的时代里,在世家无法用嫡系血脉填补、垄断官位的时候,不得不需要扶持门生故吏来占据官位。
    如何保证对门生故吏的控制,就成了世家、学阀们的头等大事。
    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直接促成前后两次党锢事件的爆发。党锢,就是清洗掉有结党嫌疑的官吏,你是党人,你举荐的人,举荐你的人,及你举荐人所举荐的人……就这么一层层诛连下去,直到保证百官、地方官吏成分干净,干净到不存在这类因举荐而存在主从关系的人。
    历史上吕布背负那么大的骂名,实际上就因为他触及了这一根本,为了自家的发展火并上级;再加上跟袁术称帝一事沾染太深无法洗白,哪怕他诛杀董卓被天下称颂,可他还是完蛋了,彻底洗不白。
    再看看魏越,始终站在蔡学门下,杀的再多,目标地位再高也不怕,只要有道理在手、应该杀魏越就杀。到目前为止,也就封公建国一事稍稍出格,其他个人道德、品格上并无瑕疵。
    魏越大杀特杀但品德瑕疵少,吕布努力征战却因为背离魏越,就背负上了沉重的道德枷锁。
    这明显很不公平,吕布很不满意舆论对他的看法,越是贬低他他就越是执着,宁愿死也不向舆论屈服,向魏越认错。
    这就是世家舆论主导下的世界,这个舆论体系存在各种漏洞。随后曹魏施行《九品中正制》取代察举制度,直接斩断世家控制地方人才选拔的垄断渠道。然后高平陵政变,世家反扑,连察举制度下的遮掩都不要了,直接曲解《九品中正制》,彻底以嫡系血脉垄断中上层官位。
    高平陵政变后,真的是出身决定命运,除非造反凭武力开拓上升空间,否则只能屈服于世家改版后的《九品中正制》,成为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家的寒门庶族。
    现在只有世家、豪强、寒门士人这三种笼统分类,三者之间还有变动的活性,高平陵政变后,就只有士族、庶族两种,父子相袭难以更改,普通百姓连人都不算了。
    比起魏越筹划的大事,吕布带来的那点小小不快对魏越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了各自发展亲兄弟都该分道扬镳,更何况只是表兄弟?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宗党、乡党理念,事关个人前途发展,魏越不介意扶持吕布。相对于外人,放吕布去外面折腾的话,还是更容易影响、掌控一些,不至于让人拉走跟他交兵。
    魏越自始至终没有跟吕布算账的心思、态度,宋宪等一众旧人本就不方便与吕布算账,懒得与吕布计较太多伤了情面。
    故宋宪干脆不理吕布,带着人要走,却被秦谊拦住:“宋君,温侯此次入雒凶险难测,不知可否透露些许,如此我等也好做应对。”
    “我家公上麾下带甲之士四十万,控弦之士十八万骑,今未损一兵一骑,何人敢伤公上至亲?”
    宋宪故意放高语气让吕布听到,继续说:“宜禄大可宽心,公上不仅割河阳津、河东向董司徒赔罪。与长公主婚期已近,会出两亿新造五铢钱为聘礼,更会出二百万石粮食押解雒都以解雒都乏困。”
    吕布闻言眼珠子都瞪圆了,雒阳正处于青黄不接之际,一石粮食价格飞涨到四千钱的地步!
    粮少、贵戚豪强囤积居奇,及董卓新造五铢钱低劣,一增一减导致目前粮价十倍于平黄巾之时。
    二百石粮食,以市价来算,对雒阳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庞大到难以计算的巨额财富!
    甚至,今日董卓放出这个消息,并许诺拿出五十万石赈济流民恢复生产,雒阳粮价立刻暴跌!
    某些程度上来说,西州军任何一个派系领袖拿到这两亿钱、二百万石粮食的扶助,都能立刻取代董卓并稳定局势!
    这笔粮食来源,宋宪并不清楚,也懒得计较,反正今年冀州有大治征兆,短期内若无大暴雨,必然能恢复到黄巾之乱前的岁收入。二百万石虽多,却不足魏公国二分之一产量!也就一个渤海国的收入,冀州方面单独支付,也不会影响后续十万人规模的军事调动。
    “故而此次温侯入雒,虽受小惩,却会受董司徒重用。”
    其实,这批答应董卓的粮食在魏越做出许诺时,使者宋宪还没抵达雒阳前,就已开始从各处仓库中调集。
    库藏陈粮还没吃完,没道理给董卓今年的新粮,而且当今形势多变,拖延到夏收收粮后再给,未免诚意不足。
    所谓的二百万石粮食并不好拿,除冀州支付五十万石外,余下的一百五十万石将从兖州、青州、徐州调拨。原本协议中,这三个州要准备两份赋税,一份给雒阳,一份给河北。魏越现在则垄断漕运,在与董卓新协议中,代朝廷收取三州赋税行中转之事。
    换言之,董卓也进行了让步,以示今后没有攻伐河北的意愿。
    从此若无变故,在不向河北举兵的前提下,雒阳方面就能获得来自冀州、兖州、青州、徐州的一份赋税,以作为平叛战争军费开支来源。
    华雄之死,董卓内部脆弱的平衡让魏越感慨不已。不能再削弱董卓了,必须加强;特别是颖汝世家、豪强开始全力资助关东联军的时候,自己必须加强董卓方面的耐战能力,不至于兵困粮乏让关东联军直捣雒阳。
    这也给了魏越极大的警醒,貌似自己的河北势力也是很脆弱的,一旦自己被刺杀,一切都将完蛋,比董卓被刺杀还要严重,不仅仅是自己余党被清洗那么简单。为争夺自己的遗产,河北内战打的必然不会比中原战场小。
    故而,魏越发出魏公国三军预备动员令后,就去信兖州、青州、徐州,准备请臧洪、贾诩、陶谦来河北谈论一下今后天下形势走向。
    这三州半从属于自己,也该给于相对其体量的发言权,以示尊重。
    至于三州的发言,魏越能听进去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同时,魏越遣使向关东联军发去战争警告,警告联军不要干扰朝廷平叛工作。
    刘备的河东兵底子不干净,袭占荥阳意外诛杀华雄虽取得耀眼战纪,却也陷入了绝境。
    荥阳东边的中牟是华雄驻军要地,刘备自然不可能在野战中击败骑兵绝对优势的华雄旧部;南边又是胡轸的新政防线,已有戒备后,刘备自然无法偷袭新郑。同样胡轸有骑兵优势,身为野战中防御一方有很大的主动权。
    刘备别说向中牟或新郑突围,已被西州军斥候轻骑盯死后,他敢离开荥阳坚城,等待的必然是全军覆没!
    华雄战死是意外,并未打击西州军的士气,反倒因为华雄死亡,各派系将校野心勃勃想要取代华雄的地位,一个个急于表现求战心切,恨不得将刘备及河东兵撕成碎片。
    在这种绝境下,魏越很想知道这位当代‘赤帝子’还怎么出逃。
    为避免意外,也为了彰显武力震慑关东联军,魏越不仅发去警告,并作出渡河进袭陈国的姿态。
    所谓请三州州牧、刺史来河北商讨时局,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实在不行从兖州行军,直扑陈国将后背空虚的陈国抢干净!
    论县人口密度,最高的是陈国九县一百四五十万人口,其次才是渤海国八县一百万出头。
    别看陈国小,作为黄巾之乱前的富饶发达之地,又在黄巾之乱中保持了安宁并接收流民,现在陈国小小八个县的可动员的军队数量,比人口二百多万的南阳郡只高不低!
    当然了,这一切只是做姿态,陈国是联军中流砥柱,陈国完蛋,联军就崩了。
    再说,派人率魏三军奔袭千里讨伐陈国……魏越不放心;至于自己亲自统兵,他担心会一头撞进关东联军的包围圈里。自己在河北,这帮人尚不敢大声说话,可一旦有包围、全歼自己的一线机会,这些人绝对会撕去伪装,如狼似虎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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