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使雾雨弥生》第237章 黑刃

    灵路外。
    大浩劫后万古不变的灵界大漠上自有一扇鬼首铜门顶天立地。
    东方的黑夜已吐出点点鱼白，纵有屡屡精纯紫霞平升而起。
    黑云滚滚，灵压斐然。
    跨越千千丈，没入云霄通天不见，禁闭的灵门前人烟稀少，只有一介小舟在上方徘徊着游回，相比起那鬼首铜门，这艘品级至少往生才能够匹配得上的仙舟毫不起眼。
    仙舟上，本应有两个人在，一个红衣，一个青衣。
    红衣女子所修之道似刀非刀，似剑非剑；青衣书生狼顾狷狂，心中自有一口青鸿之气藏匿。
    然而，本应有两个人的仙舟上，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一个一席红衣飘飘，站在舟边遥望灵门等候着的女子。
    那么书生呢？
    “你进不去的。”阿红对着空气说道，她的声音柔和得轻飘飘的，微弱的声音仿佛就真的是在对空气说一样，她望着灵门说道：“灵门一旦关闭，除非灵路试炼结束，否则下一次开启只能是十年后的灵路再开。”
    她说着停了下来，似乎等候着书生的回应，可书生从舟上一眨眼消失不见到现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面。
    阿红心中思绪了一番，这件事本与她无关，可书生想要做的事情可能会牵连到她想要等候的人。
    她下定了决心，纤纤细手按在腰间非刀非剑的黑鞘上：“铁疙瘩已经被触发了，灵路的灵气禁制已经破除......
    可就算如此，想要强行闯入灵门，以你半步超凡的境界仍需经历一番灵门的考验。如果你一意孤行，极有可能元气大伤，境界不稳，届时在灵路中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就此陨落。”
    阿红的话在天地间飘荡着，话音很轻柔，却带着半步轮回的底力在空中辗转而不消散，直至传入门前书生的耳中。
    书生的身体看不见，他的气息感觉不到，他只是一袭青衣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垂落袖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灵门，心中静静地想着。
    良久。
    “帮我。”他开口，只开了这一次口便闭上了嘴。
    红说得没错，他交给幕遮的铁疙瘩已经触发，这个在往届灵路试炼中掀起腥风血雨的道具已经破开了灵路的灵气禁制，现如今只要强行用蛮力让鬼首铜门错开一道足以他通过的缝隙，他便能够进入其中。
    只要红帮助他，他便有把握不在灵门针对入侵者的灵魂镇压中败下阵来，便能以半步轮回的绝对武力君临灵路，保下他的女儿。
    “大浩劫要来了。”
    阿红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它轻轻飘到书生耳中，令他眉头微微一皱。
    “灵界要大变了，你这样做......不值得。”阿红按着黑鞘只身立在仙舟上，她遥望灵门的幽幽目光终于有了转移。
    她看向了天际边的东方，那一抹白光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正如这东方吐白却黑云滚滚的异相一般，那缕精纯的紫霞在她眼中已经带上了血的红芒。
    浓厚的腥味扑鼻而来，红皱了皱眉。
    大浩劫走得快，来得也快，灵界又在不知觉间撞上了一个下界位面，而这一次却好死不死的在灵路试炼的时候撞上，浩劫来得突然，来得迅猛得让红都有些不知方寸，一个明如止水的透彻道心有了些许的摇摆。
    “难道......这就是天命么？”
    红喃喃着，口齿不清的喃喃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天崩地裂，那个世界中灵气已经枯竭了，黑色的云卷成一道黎明的拂晓线反推而来，所有人都疯了，天就那么破开了无数的大洞，从虚空中像撒豆子一样降下来无数域外天魔。
    你也疯了，我看得清楚。你只身闯入灵路当中，大浩劫的年代中没有人知道你干了什么，我只记得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疯癫成魔，位抵超凡......可怕，很可怕的梦，梦里我还梦到了一个人，他......”
    红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她面色黯然，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这是一个噩梦，一个即将实现的噩梦。
    半步超凡者做的噩梦是什么概念，即将突破而领悟法则的强者做了个噩梦，那么这个噩梦就十有八九会灵验，而如今......
    “我帮你。”
    红又说话了，她说了一个和书生有关的噩梦，说了一个和整个灵界有关的大浩劫噩梦，她说完后觉得心中踏实了一点，好像这样子能够让她承担的负重分给书生，分给这灵门边的万物一般。
    话音幽幽传导书生耳中，便有一道如蝉般的沉闷嗡鸣自天地响起。
    嗡鸣比蝉铭还有急促上万倍，比那东方白线推来的滚滚黑卷残云还要压迫人心，一道诡异的气息自书生上方升起。
    红面色黯然，她本是单手按着腰间的黑鞘，此时右手也已在不知觉间按在了这似剑似刀的修长黑柄上。一抹妖艳的红光挣脱了黑鞘与黑刃缝合的缝隙，它化作一抹红得惊人的霞光映红了红的脸，一轮红得妖艳的血日取缔了她的身形，在天边释放着诡异的恐怖气息。
    嗡鸣的震动频率随着黑鞘里利刃的蓄势而不断加快，阿红的一身红衣无风而飘动，她还是面色黯然。
    她不知道这一斩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没有梦到大浩劫发生前的一幕。
    她只是遵从心中的意愿，在冥冥中被她命名为“天命”的指引下，将那黑色兵刃的黑柄握住，深吸一口气，然后。
    出。
    鞘。
    下一瞬间！就有一股铿锵争鸣的妖异剑意冲天，化作一头业火凤凰燃烧着炽红不死焰盘身而立！
    盘身具现化的法天相地中，红已是持刃遥望，血衣带红在业火肆意燃烧间飘动。她目光幽幽，面色黯然。被所谓天命困扰，她无法是从，只能遵从本心去行动。
    红最后望了一眼灵门，这一眼哀怨中带着忧郁，缓缓闭眼之际，红手执漆黑兵刃平升而起，那满世界的血光便往漆黑的兵刃上聚去。
    随即，黑刃斩落。
    “锵——！！！”
    血芒侵袭了世界，东方那白线推来的滚滚黑云被如血般妖异的红霞所抵挡，一条红到了极致的匹练如剑般如刀般疾驰斩出！这道血色匹练在响彻天地间的剑鸣中飞射，这道血色匹练在短短一眨眼间跨域了数百里距离，这道血色匹练就像一条红线一样拉到了灵门前。
    地跨千千丈，鬼首铜门吃下了这一惊天动机的匹练，正如吃下一条红线一样，相比起它千千丈的巍然声影，这一条红线就真的像是一条红线一样拉在了灵门上。
    然后，发生了巨变。
    灵门前书生只是感觉眼前一花，铿锵剑鸣中天际边便有一道血光斩来，血光足有数百丈般修长，红得妖异的血光斩上了灵门，如石沉大海般消失不见，下一刻骤然有无尽浓郁血光闪现，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蒙住了书生的眼。
    一把把漆黑的利刃在红色的世界当中斩来，它们无孔不入，以各种书生意想不到的角度突然杀出。
    “走。”红那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带着滚滚戾气在这幻境中驱逐了漆黑兵刃。
    血光一下子消散，书生眼前的鬼首铜门在悄然间拉出了一条红线的入门。
    “走，快走。”
    红不慌不满的幽幽声音催促着书生前进，书生咬着牙道了声“谢谢”，便是一步迈出，在一道青鸿剑光暴涨间遁入眼前的灵门。
    血光染红的世界当中，法相天地盘身的红目光幽幽，面色黯淡。
    哪怕展露出超凡者都要为之侧目的实力，红仍是保持着这幅表情。她保持这幅表情很久了。
    自红成名以来，就没有人从她脸上看到过黯然之外的字样，就算是同她勉强作为朋友的书生也是如此，红这一生就算是一名在等候不可能等来的人的剑客，一名哀怨却不知为何哀怨的无名刀客。在灵路中挖掘传承的那一刻起，她被那不知所谓的天命所困扰。
    这一生，都被困扰。
    她是看着书生进入灵门的，就像数百年前她看着书生第一个进入灵门一样，他还是那么不要命。
    书生以前不要命，是为了博得一番机缘，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是为了他和自己有着血缘的妹妹的未来而不要命。
    这一次，书生也不要命了，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只身强闯灵门，哪怕有着红的帮助，他也要经受灵门来自灵魂的拷问，红心中明白，书生这一次不要命跟以前不一样。
    不一样的不仅仅是原因，还有结果。
    书生注定失败。
    红为书生感到不值，强闯灵门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就看着书生消失在灵门当中，看着那条缓缓缝合的红线，神魂感知范围内书生的气息缓缓消失。
    “哎。”红叹了一口气。
    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话音却不再幽幽。
    失败了。
    强闯灵门几乎等同于强渡溺亡灵海，强如已经半步轮回的书生，几乎可以算作半个超凡者的书生如果在里面什么声响都没有传来的话，那无异于一个人掉入了溺亡灵海当中，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已经被无孔不入的白茫茫灵海所侵袭，直接溺死在其中化作业火燃得灰飞。
    红心中还是抱着丝丝侥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抱着这一丝愈来愈小的侥幸，她就是站在那里，在业火凤凰的盘绕下一身血衣带红，手执黑刃飘然独立。
    她等着。
    等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心中的丝丝侥幸破灭了。
    红又是再叹了一口气：“哎......”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话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红叹息一声，不再望着那扇门，盘绕她的业火凤凰翻腾着，炽红烈焰随着血光的褪去缓缓消散。
    “到头来，就只剩我一个了么......”她喃喃着缓缓转身。
    她要去看看那盘棋，那盘棋还有最后一步没有下。书生输给了她，却没有输得彻底。她要回去继续这盘棋，她有把握，她知道书生有一个点能够反败为胜。
    挑战自己，这个过程至少能够让她不那么哀愁，至少能够让她暂时摆脱不知所谓天命的折磨。
    然后，她停住了。
    只转过了一半不到的身就停住了。
    一声清啸带着无尽狷狂之意从门中冲出，红蓦地回首，便从目中看到有一道青色的光芒在灵门中闪耀而起。那道青色的光芒很是刺眼，在冲出灵门的拷问当中化作青鸿剑光肆意纵横着，狼顾狷狂的书生在此刻终于露出属于真正的他癫狂的一面。
    清灵诀，书生参悟剑、气二道而领悟出来的剑气双修之诀，从灵路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再到成家立业，书生靠着这一手不完整的剑气来拼搏，每当天地间有一抹青鸿剑光平升而起之时，灵界便无人不知那狷狂书生又再度发威。
    “帮我！”
    书生狷狂的话音中带着稳重，他的声音直接响在红的意识当中，寻求着红的帮助。灵门白茫茫的世界当中，没有星光护体的书生正架起一朵无上清明青莲紧守灵台，那一抹青鸿剑光在一念下便化作无尽细小青剑斩断席卷而来的业火，可即使如此，书生也是在前进当中愈发吃力了起来。
    咚。
    咕咚！
    悠远的钟鸣声在此时回荡在这天地间，隐隐间，仿佛是有着雄浑而古老的声音响起。书生的灵魂在钟鸣声中一阵颤抖，半步轮回的他面对如此强上无数倍的灵魂拷问也只得保全齐身，可前进的速度确是在心脏的疯狂跳动间减缓到了极致。灵门外，红已经看到了书生，她那一身逐渐消散的法相天地又再度凝实，血色的光芒再度侵袭了世界。
    “好。”红一点头，执黑刃的手再度抬起。
    随即，斩！
    锵——！！！
    一道血色匹练在猩红霞光的凝聚下斩出，疾驰的血色匹练在瞬间便化作一道更加细小的红线遁入灵门，带着无尽浓郁血气来到书生身边化作血色护盾保护着他前进。
    然而，红所斩出的一道血色匹练还未尽数转化为血盾之时，她又是将手中的黑刃一斩！
    那一日，灵界浩劫，红一人斩出无数血芒，遁入轮回超凡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