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老周忍着腹部的剧痛,用尽这最后的全部力气,交待完最后一番遗言后,便随即溘然而逝。虽然一切就发生在自己的面前,但是对此,唐卫轩却几乎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攥着那封老周临死之前仍念念不忘的信函,对着老周已然冷却的躯体,悲伤地垂下了头。。。
唐卫轩万万没有想到,数年不见的生死之交,为何刚刚偶遇重逢,转眼之间却又是这样生死离别的结局。。。?!
看着眼前又一个故人与世长辞、从此阴阳永隔,唐卫轩积郁已久的伤感再难抑制、忍不住顿时潸然泪下,任泪水打湿了双颊。。。
老周,就这样带着最后的一丝遗憾与欣慰,倚坐在墙根下的血泊之中,表情安详地走了。
或许,在将这临终的心愿托付之后,便对自己给予了百分之百的信赖。信任这个之前便总能与其一同化险为夷的自己,必定能接下这沉甸甸的担子,了却其最后的遗愿。
纵然,唐卫轩并未听清,老周的遗言之中,是希望自己将此信交给朝廷、或者是皇上?但是,这或许对老周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吧。只要将信交给身为锦衣卫千户的唐卫轩,就终于可以放心踏上黄泉路了。。。
望着老周那平静安详的遗容上,仿佛已经看到了为弟兄们讨回公道、天道好还的那一天,即便老周可能至死也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将数万将士无情地推向了地狱般的深渊,但是对于那深夜过后黎明的即将到来,却依然在最后一刻仍深信不疑。
低头再次看向那封信函,唐卫轩只觉得上面的斑斑血迹沉重无比,不仅仅是责任的重大,同时,也警惕地隐隐感觉到,或许,悄无声息间,危险的阴云,似乎也随着这封信的到来,渐渐开始由老周转而迫向了自己。。。
直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到来之际,自己的生命恐怕也将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真的,要走上这条布满荆棘、危机四伏的不归路吗。。。?
虽然唐卫轩也曾有那么一瞬间的由于,但是,随着一股热血顷刻间涌上心头,不仅仅是为了老周和那些中路军惨死的大明将士,就算是没有老周的临终托付,查清内奸、还上万忠魂一个交待,对于身为锦衣卫的自己而言,也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只不过。。。
想到这里,忽然间,唐卫轩才终于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这幕后的黑手,到底是哪方势力。。。?
老周似乎自始至终也没有弄清这点,就已横遭不幸。从之前老周和其余几名知情人的遭遇来看,这似乎绝不是仅仅某个人在背后捣鬼,而必定是一股高深莫测的势力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带着这个疑问,唐卫轩果断拭去了残余在脸颊上的泪水,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朝着老周的遗体默默道了个歉,而后便亲自动手,仔细查看起了其腹部的伤口。
待撕开老周腹部的衣甲、终于借着屋内微弱的火光看清那伤口,以及那依然嵌在伤口内的致命凶器时,唐卫轩一时之间不禁愣住了。。。!
就在看清那伤口的前一刻,唐卫轩脑海中也曾闪过各种可行性,无论是由倭国忍者的十字飞镖、手里剑刺伤,还是被明军这边锦衣卫、东厂或者普通士卒惯用的火枪弹丸或箭弩所伤,甚至就算是被朝鲜人的箭矢射中,唐卫轩也都不会感到十分的吃惊。。。
但是,当唐卫轩亲手将那依然深深插入老周腹内的凶器血淋淋地费力拽出来时,借着冰冷月光的照射,几乎就在一瞬间,目瞪口呆之余,心底深处竟也由衷地感到一股不自觉的寒意——
果然,是东厂。。。?!而且,竟然很可能是。。。?!
随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唐卫轩随即强自镇定下来,抿了抿嘴唇,先稳住了心神。其实,若仅仅是东厂,那还不至于方才那样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之所以心中猛然一颤,乃是因为见到了一样似曾相识,陌生而又熟悉的物件——
这件刚刚从老周腹中取出的雄起,在尚未干涸的斑驳血迹覆盖之下,显露出的正是一根通体幽黑色的锋利弩箭——
润物弩。。。?!
对唐卫轩来说,就在视线看清这润物弩的一刻,当年的记忆与昔日所感受到的无比寒意,都瞬间涌上了心头。。。因此才不由得身体微微一颤。。。
这么说来,对老周下毒手,还不仅仅是东厂,而且,还是东厂中的他。。。?!
嗯——?!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唐卫轩猛地觉察到屋门外好像有什么细碎的响动之声。。。!
出于警觉,又是在这样紧张万分的情况之下,唐卫轩顿时感到背上一阵发凉。不过,想到之前去林中捡柴、此刻尚未归来的程子颐,唐卫轩多少自我安慰了一下,想必是程子颐刚好回来了。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不至于在最糟糕的情况时连累到程子颐,唐卫轩并没有立即回头去看屋外的状况,而是先立即把那封沾有血迹的信函,塞入了自己的怀里。。。
只是,在做完这件事后,令人感到有些异样的是,紧接着的下一刻,唐卫轩身后屋门外传来的那阵细碎声响,却在静悄悄地来到屋门后,又忽然没了动静。好像是幽灵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停住了脚步一样,在悄无声息的深夜之中,唐卫轩直感到背后屋门的方向,似乎正有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吹过,实在有些令人发毛。。。
而正待唐卫轩转头去确认是否是程子颐已回,视线尚未来到屋门处之时,就在无意间瞥到了屋内的地面,一瞬间,唐卫轩就不禁汗毛倒竖、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屋内的地面之上,借由屋外夜空中月光的垂照,从屋外投入到草屋地面上的。。。
竟然有四个悄无声息、阴森森的人影,已然立在了草屋门外。。。!
一瞬间,望着地面上那四个动也不动、仿佛正在静悄悄从身后屋门处打量着自己的身影,唐卫轩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但仍旧很快镇定了下来,抓紧了外袍的边缘,盖住自己袍下的锦衣卫衣甲,随即无声地迅速站起身来、而后缓缓地转过了身去——
也就在这一刻,裹住衣甲、刚刚回过一半脸的唐卫轩,顷刻间只觉又一股阴冷的寒气从门外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就连那屋内的火堆也在这一瞬间,几乎要被这股寒气吹灭了一般,变得愈发的微弱与恍惚,几近熄灭。飘忽不定的忽闪火光中,门外与门内之人,终于得以正面相对。
待定睛看清了门口的状况后,唐卫轩这才皱紧了眉头,心下更加深深一沉:
此刻,无声无息立在门外的,乃是四个头顶圆帽、着直身褐衫衣袍、脚蹬皂靴打扮之人。正冷冰冰地腾然站在门外,目光好似轻蔑地也在打量着自己。。。
由于这四人背对月光,有些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鬼魅魍魉一般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在这样静谧的夜幕之下,几乎令人有些分不清是人是鬼。只有那微风轻轻拂动着外袍的衣襟时,多少让人在这几乎压抑到死寂的阴森气氛中,感觉到门外那些身影所带有的几分活人的气息。。。
其实,即便唐卫轩不去看这四人清一色的东厂厂卫标准打扮,也不用去仔细观察四人的表情与举止,仅仅从这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气与这副目中无人的架势上,便早已感觉得到,门外四人的东厂厂卫身份。
与此相比,更让唐卫轩有些在意的是,借着无意中的一瞥,唐卫轩这才猛然发现:屋外路旁那匹老周骑来的战马,不知何时,竟然已无力地瘫倒在了路旁的血泊之中,此刻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看到那匹死去的战马,以及屋门这伙不速之客,唐卫轩这才感到一阵悔恨交加,无论是老周,还是自己,方才都实在是太过大意了!
想必,老周之前虽然曾一时甩开了追杀之人,但是负伤之后,腹部流出的鲜血却随着一路狂奔而随之滴洒在这逃亡的一路之上。。。紧随在后的追兵只要循着这些路上留下的鲜血印记,按图索骥一般,很快便可一路尾随着找到老周的藏身之所。正如此刻一般,老周刚刚咽气,被甩在后面的这些家伙便已阴魂不散地再度追了上来,不仅在悄无声息的秘密靠近后顺带杀了老周的战马,并且此刻也已堵住了草屋的门口,看这架势,似乎是正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若不是刚刚过度沉浸于老周的临终所言,与无尽的悲痛和震惊之中,唐卫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倘若早一步撤离,本完全可以避免陷入这样的不利境地。。。
不过,事已至此,看着身旁已然逝去的老周,唐卫轩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中,直攥得关节轻声作响,隐藏在屋内阴影下的目光之中,随着火光的微微闪动,也越来越投出几分冷峻的杀气。。。
看来,该要来的,总归是躲不过的!
眼看这草屋内剑拔弩张的情况已是一触即发,但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唐卫轩起身后,这屋外的四人却似乎依然把唐卫轩视若无人一般。
也不知,是没有留意到阴暗处唐卫轩所隐隐散发出的杀意,还是即便察觉到了,也根本丝毫不以为意,竟先后迈着大步径直跨入了屋内。这时,虽然四人依旧背对月光,但是借着屋内忽明忽暗的摇曳火光,唐卫轩总算是可以看到了四张冷若冰霜、几乎是面无表情的相貌。。。
屏气敛声,随着这四名不速之客的逼近,唐卫轩不禁缓缓舒展开方才紧握的拳头,将手掌转而慢慢按在了已收入刀鞘的绣春刀刀柄之上,心中也已在静静地酝酿着。。。
而这四人,却仿佛根本没有在意唐卫轩的存在一般,在随意瞥了一眼已然断气的老周、继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后,又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情况。而后,在确认屋内只不过仅有站在老周尸体旁边的唐卫轩一人后,便更是肆无忌惮地将目光冷冷地锁定在了面前唐卫轩的身上——
由于唐卫轩处在墙根处的阴影内,微弱的火光几乎映不出其深沉的面容和表情,而代表其所属的衣甲打扮,也基本都被覆盖在裹紧的外袍之下。不过,对于这四人来说,却仿佛根本不在意只身一人的唐卫轩到底是何身份,尽管打眼看上去估计也是明军中的一员,但是,在四人的眼中,却依然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默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已径直伸手摸向了其腰间悬着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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