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苼处在震惊当中,老铁徐徐说:“在你们来到西关之前差不多半个月,太子就马不停蹄从帝京赶来。他大概早就因为查处当年我霍门一案而知晓我潜藏在西关,遂径直找了我。他从我这了解了西关事情,花了几天时间熟悉番域地形,又学着我说话和动作,观察了我几日,将自己易容成老夫我的样子……”
说道这里,老铁知道说得已经差不多,他忽然道:“话先说道这里,从你刚才说的情况看来,太子恐怕是遇险了!”
连苼还处在莫大的震撼之中,“什么?”
“他知道你孤身上山取白熊胆,起先我也觉得依你身手,要杀一头白熊不是难事,但太子还是满面担忧的神情,从我这拿了些猎杀野兽的工具,就和你一样,孤身入了山。”
连苼又被一波震撼袭击。
因为只有慕容雪成知道她中了苍延的蛊毒,所以他才——
“大概,是他为你引开了那些白熊。”老铁猜疑的说道。
“铁伯!”连苼把竹筒交给老铁:“替我把这熊胆送到督史府!”
“姑娘!”老铁不及开口,连苼已冲进他屋子里,一番捣腾,接着背了个厚厚的包袱又冲了出来,出了门,便朝眉公山疾步跑去!
慕容雪成!傻子!傻子!你这个大傻瓜!!!
连苼跑得飞快,寒风凛冽,鬼一样呼啸奔走,她却渗出一身的汗水,心里不断的,发了狂的念着慕容雪成的名字。
如果真的是他为她引开了白熊,能引走白熊的必定是人的血腥气味,他是用自己引走白熊,那些发了疯的白熊汹猛异常,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白熊朝他靠近,他——他此刻会否已经成熊腹里的食物?
不!不会!他武功高强,不会这么容易被熊杀死。
可是……可是回想那些发狂的熊嗜血腥红的眼睛,连苼的心还是如擂鼓一样难以平静,狂跳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北风刮过她的耳朵,天色亮堂起来,她只听得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心紧紧的揪在一起,她寻找着,满山深谷里寻找着慕容雪成的身影。
“慕容雪成!”
“你给我出来,现在,立马!”
“慕容雪成!你这个大傻瓜!”
“出来!出来啊!”
寒冷阴暗凄风沉沉的眉公深山处,回荡着连苼急迫焦灼的呐喊。
一声比一声痛心,一声比一声高亢。
“慕容雪成————慕容雪成————”
“你这个傻瓜!你给我滚出来!”
一整天,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座山岭,连苼的鞋破得稀巴烂,脚上鲜血淋漓,她不断的寻找着,却绝望的看着天色又快暗了下来!
“冷静!冷静!”
连苼顿住行了一天的脚步,眼睛里光芒闪烁,她快速回头,又重回昨夜猎杀白熊的地方,然后循着四周每个方向搜索,最后在偏西的方位发现了一些血迹,连苼双目撑大,颤抖的以手指沾了些血,递到鼻端嗅闻。
是人的血!
循着周围扩散搜索,连苼发现了狼藉的厮杀过的场景,心像破了个无底洞,不断的往下沉!当她走了十几米,发现石地上和草丛里大片大片的血迹,全都是人的血!
“不!”连苼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慕容雪成……慕容雪成————”
连苼捧面大哭,回想着和‘老铁’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那一路上‘老铁’对她的照顾和搭救,全都是他,全都是慕容雪成。连苼想,这个大傻瓜一定心里痛极了,几次看着她险些丧命,他的心忍受着怎样的折磨。
对不起……对不起慕容雪成……我总是对你食言……
我说过会好好的,却总是让你担惊受怕。
“慕容雪成!”
“出来!你出来!”
“你不出来,我就走,走到天涯海角!”
“你不能就这么消失了———”
“慕容雪成!大傻瓜!你怎么可以……”
“雪成!”
连苼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心痛的泪水在脸上纵横奔流,从她手指间掉落下来,穹天上细雨纷飞,寒冷彻骨,很快便在她头上落了一层雨菲。
“连苼……”
“……连苼……”
雪成温柔的呼唤好似从空中飞过来,连苼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雪成的呼唤在回响。那是臆想,是回忆,是回忆里雪成深情款款的模样。
连苼从地上爬起,拖着伤痕累累的双脚,擦了把泪,她循着痕迹往四周搜索,她不会放弃,她不会放弃,哪怕到死!
她要找到他,就算是一具尸体!
在黑夜中前行,连苼的身体越来越冷,每走一步心就像被石头咯得疼,不知道流了多少泪,不知道几次的绝望,连苼回望眉公山远处绵延的黑暗身影,心就这么一沉到底。
但她坚持着,坚持的往下走,坚持的寻找,又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深,她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有一块染血的布料,那一瞬间连苼热泪盈眶:“活着!一定是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几乎是疾奔进了山洞,点燃一根火把,看见那冰冷的石地上躺着一个身影,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泪水瞬间决堤热泪滚落,她走过来,却不敢却探他的身子,连苼害怕。
当她的手将他轻轻的搬过来,手指碰触到他鼻端微弱的一点呼吸,连苼绷紧的心忽然痛得撕心裂肺!
他还活着!
但下一刻,连苼便被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刺激到。
他的背上有一条长及腰部的伤,左手手臂上有几条深可见骨,全是被熊尖利的抓钩爪伤的痕迹。他身上那层易容的人皮已经脱落得差不多,露出了他那张原本俊美谪仙的容颜,但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连苼速速的放下火把,将包袱摊开,她早备了药纱布水干粮等物。先捡了一堆柴拢了堆火,烧了一小壶热水。脱下他的外衣,清理伤口消毒上药包扎,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这期间雪成哼也未哼,看似奄奄一息。连苼忍着,忍着那心慌不安,她不会让他死,她会让他活,让他活下来!
他的身体冷得像根冰棱,连苼脱下彼此的衣物,两人都是赤身不挂,她将衣裳垫在细细的干柴上,窝在他怀里,又将袄子和披风盖在两人身上,热乎的手掌心缓缓的在他身上摩擦取暖,让他身体尽快热烘起来,又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伤口处。
但摩擦了许久,他的体温才回升了一点点,他依旧紧闭着浓长的睫毛,安静得像是要这么永久的睡下去。
连苼的泪从眼角淌下来,眼神无垠深望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慕容雪成……别丢下我独自一个人走……回来……回吧,回到我身边……求你了……”
从未有过的祈求从连苼的口中飞出来,就这么飞进了雪成的世界里。眉公山挺立在寒风冷冽里不动声色,这黑暗的山洞里,渐渐的只剩下连苼的呼吸。
听着雪成仍旧越来越薄弱的气息,连苼变得十分安静,她安静的靠着他,向他缩进,整个团在他怀里:“慕容雪成,明天早晨,记得把我叫醒啊……”连苼闭上眼睛,两颗心痛绝望的泪水滑下来。
……
慕容雪成,慕容雪成……
你这个大傻瓜,你回来……
这是连苼的呼喊,但他找不到她的人。
他已经在这雾霾中走了许久许久,疲惫又寒冷,饥饿又痛苦,他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只是不停的随波逐流,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慕容雪成!
别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回来……
他好似听见了连苼哭泣的声音,她一贯都爱笑,捣蛋顽劣,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坚强又勇敢,大义又真实,她很少这么伤心,连苼,是什么让你如此悲哀,是什么让你如此难过。是不是为了他,为了你心中的那个人……
慕容雪成,不要走,回来。
回来……
也许他走了,她就不会再左右为难,不用再被困在皇宫里,可以去追寻她的爱,追寻她的自由自在。他不愿意用自己束缚了她,虽然他那么爱她,爱到骨血里。
慕容雪成,你想走吗,想离开吗,那就让我陪着你一起……
连苼?她几时到了他身边,她想带着他去哪?
阴霾重重,雾色凄凄,前方人流蜿蜒,一个个走向那座冰冷的黑暗之桥,他被她带着,一股巨大的力气将他卷上来。
他不愿与她同死,他要和她共生。用力将她拉扯回来,看见她满面心痛的泪水,她是在为他哭泣为他哀伤?
她为他尽力付出,他岂能不顾她而去。像是想明白什么,他冲破身后阻碍,扑向刀山火海,挥开人潮,他要向霾雾尽头来时的方向爬去,无数的鬼怪化身从黑河里浮出,攀着整座浮桥,要将他拉向森冷黑暗的深渊,他坚忍着,手指抠破模糊了血肉,跨过浮桥上的刀山,蹈过浮桥上的火海,他鲜血淋漓,只有一个念头————
他看见阴霾出透出浮光,看见挚爱的身影,回眸朝他微笑。
身体上微有暖意,只听闷闭的空气里,有嘀嗒水滴声,有噼啪火爆声,清晰的在黑暗中响起。
黎明透着微弱的晨光,从洞口照耀进来,照着他怀里憔悴的面孔。
雪成深深的叹息,将连苼紧紧的抱在怀里,那种真实的感受让他心安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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