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目天王尊手握螭龙,厉声呵斥道:“佛祖感念你三百年辛苦,愿意圆你一个心愿。原本以为你浸润佛音三百年,会皈依佛门,没想到你却说要享受一下人间极乐!”
刘昭仪彻底没有反驳的精力了,浓重的咳嗽扯着她心中撕裂般疼痛。她只能趴在地上,一起一伏地咳喘,那样子就像是附在皇上脚下,磕头认罪一样。
多闻天王见刘昭仪宁死不认自己的罪孽,手持混元华伞,指着刘昭仪,痛斥道:“你若肯放下屠刀,佛祖依然可以度你如空门,若是你执迷不悟,就只能去轮回之中,承受万劫不复之苦。”
刘昭仪抬起头,看着四方天王,孱弱地说道:“我是人不是妖精,我是人!”
四大天王见刘昭仪至死不悔,面目凶煞地呵斥道:“妖精,佛祖见你执迷不悟,才让你来人间享受极乐,谁知你邪魔噬心,竟然杀人作恶。”
“我没有!”
四大天王齐齐施展法器,众口一词说道:“你还狡辩?当年杭州命案,凶手可是你?”
“不是,不是我!”
“还敢狡辩?!本尊派信徒使者去感化你,没想到去被你屠杀在荣亲王府,可有此事?”
刘昭仪已经病入膏肓,还是死不承认自己杀人灭口,羸弱地摇晃着拨浪鼓一样的脑袋说道:“和尚不是我杀的,不是!”
“还敢狡辩,你当年在荣亲王府下巫蛊咒杀皇贵妃,阴差阳错被两个丫鬟识破,你伤心病狂,用毒药害死了其中一个你可知罪?”
刘昭仪死绝般望着四位天王,摇头说道:“桃红不是我杀的……”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事后你察觉到侍女翠儿也知道你的秘密,趁着宫中政变,在王府中屠杀了翠儿,丢尽水井里,你敢否认吗?”
“我没有。我没有!”刘昭仪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灵光,死一般的绝望,像是墨汁一样,浸染了刘昭仪的整个瞳孔。
“还有王府的李妈妈,无意间撞破了你的罪行,被你掐死,也丢尽井里。”
“没有……没有……”
“一共五条人命,你就等着他们在地狱里找你清算吧!”
四大天王同时施展各自的法器,刘昭仪抱着脑袋,瘫在地上,幽软如鬼一样,说道:“我承认,我承认,杭州沈家庄命案,王府的癞头和尚,桃红,翠儿,李妈妈都是我亲手杀死的……”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上都听清了刘昭仪的自白。
皇上愣在原地,他冰冷地看着刘昭仪,甚至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是怎么到自己身边?
“赶紧把她抬回去!”
皇上勒令轿夫将病糊涂的刘昭仪弄走。
宗亲的命妇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只看到刘昭仪被众人抬上轿子,匆匆地消失在奉先殿前。
刘昭仪这次风寒原本就来得蹊跷,久久不愈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直到今天当众疯言疯语,婉莹大约猜到一件事儿,应该是太后开始动手了。
守候在偏殿的芸娘以及崔莺儿,见婉莹从正殿里走出来,迎着婉莹三人匆匆回到问仙宫。
屏蔽了众人之后,崔莺儿开口说道:“娘娘,莺儿觉得那个刘昭仪有些眼熟。”
婉莹笑了一下,说道:“怎么可能?你是苏杭人士,她是宫中妃嫔,怎么可能见过面?”
崔莺儿苦苦苦思索着脑海里的线索,然后幽幽地说道:“娘娘,那个昭仪好像是当年杭州城里的名妓盛娇兰?”
婉莹盯着崔莺儿,看着莺儿果断的表情,追问道:“你可确信?”
崔莺儿笃定地说道:“若看脸,莺儿也不敢断定,可是刚才她自己亲口说自己是沈家庄命案的凶手,两点加在一起,莺儿敢断定,她就是当年红透杭州城的头牌名妓盛娇兰。”
芸娘不可思议地问道:“莺儿姑娘,这话可不敢胡说,刘氏如今是皇上的妃嫔,这事非同小可!”
崔莺儿慎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当年盛娇兰为杭州花魁,我和妈妈,还有小红都亲眼目睹过她当年的风采。”
芸娘幽幽地说道:“小红年纪小,不过崔妈妈肯定记得‘刘氏’的长相,不如咱们去杭州把崔妈妈接过来辨认一下?”
婉莹武断地拒绝道:“用不着,明摆着的事情。她自己亲口承认自己在杭州杀人,这一点就能印证莺儿的说法。”
莺儿补充道:“娘娘圣明,当年那个沈家大爷花重金将盛娇兰赎身,娶回家中,不到半年就中毒惨死,更可气的是,家中金银珠宝一夜之间被人搬空。沈家人用万亩良田悬赏杀人凶手,至今未果!”
婉莹一边叹息,一边感慨道:“当年本宫回宫,询问李妈妈的下落,众人都说在政变时没了人,如今竟是被刘氏所害。”
“李妈妈是皇上的乃娘,皇上今天听了这个消息,还不定伤心成什么样子。”芸娘说道。
婉莹叹息了半天,换了一副冷静地表情说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管她是刘氏还是盛娇兰,都活不长了。”
芸娘和崔莺儿都幽冷地点了点头。
“娘娘,你今日急着召莺儿进宫,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崔莺儿问道。
婉莹抛下刘昭仪这个烦恼,对着崔莺儿说道:“莺儿,本宫想求你一件事儿!”
“娘娘,不必说求,直说就好!”
婉莹望着崔莺儿,伤心地说道:“本宫最近夜夜被同一个噩梦侵扰,所以想让莺儿姑娘替本宫去一趟雁门关!”
一听到雁门关,崔莺儿立马意识到是贺佑安可能出了什么状况。
焦急地追问道:“娘娘,你告诉莺儿,贺将军怎么了?”
梦到的东西,原本就是无稽之谈。婉莹也不想把自己梦境告诉崔莺儿,免得崔莺儿牵肠挂肚。
“莺儿,贺将军一去经年,先前十日一封书信,给本宫的哥哥,从未断绝。自从去年年关到现在,书信全无,已经两月有余了。”
崔莺儿惊呼:“娘娘,你怎么不早说,贺将军肯定是出事儿了!”
“未必,未必,雁门关军事繁重,贺将军抽不出时间也是有的,但是本宫不放心,想让你替本宫走一趟,一探究竟,你可愿意?”
崔莺儿傻笑一下,苦涩地说道:“娘娘,莺儿怎么会不愿意呢?去年莺儿想追随将军北伐,将军执意不肯,无可奈何,莺儿只好作罢。如今娘娘让莺儿去,莺儿求之不得!”
崔莺儿嘴上说着求之不得,脸上却是一脸为难的样子。
“莺儿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娘娘,你也知道将军的脾性,莺儿就这么去了,未必能见到将军本人!”
芸娘接过话说道:“莺儿姑娘的意思是……”
“娘娘,你若是给贺将军一封书信,莺儿拿着书信,必定能见到贺将军本人。”
婉莹明白了崔莺儿的难处,爽朗地答应道:“书信本宫这就亲笔书写,还请莺儿姑娘快马加鞭,见到贺将军早早也给本宫回一封信,可好?”
“嗯!娘娘放心吧,莺儿到了雁门关,见了贺将军,一定尽快给娘娘回信!”
“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事不宜迟,婉莹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书案。
奋笔疾书,一封书信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崔莺儿拿着书信,欢快地离开了问仙宫,出了宫门,崔莺儿带着老林,两人假扮男装,带足银两,趁着夜色,轻装上阵。
静谧的西北所四宫中,隐隐约约能听到皇三子弘允在迎春宫里吵闹。
春寒夜冷,魏公公扶着太后在长长的宫街上慢走。
太后竖着一个水光的发髻,无钗无饰。一身赭色的宫衣外面套着一个及膝的夹袄。
昏黄的宫灯下,和一个寻常的老妪并无二致。
“皇三子日日喧闹,不如奴才给她们母子换一处宫院,省得太后再忍耐了。”
魏公公扶着太后,站在夜幕里,不远处就是迎春宫的宫墙,弘允的哭闹声和婉芸的斥责声清晰地飘入太后的耳中。
太后淡淡地说了一声,“都是罪孽,都是罪孽。就当是哀家欠师大人的吧!”
太后和魏公公同时陷入了无言。
不是他们不明白眼前的荒唐,只是他们看在旧人枉死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晚风夹杂着德妃狠厉的喝叫,越过高墙,落在西北所。
“贱婢,本宫让你好好带着允儿,你回回都当耳旁风,别人欺负我们母子,连你们也敢蹬鼻子上脸吗?”
寂静的西北所里,迎春宫里的吵闹,显得清楚且突兀。
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越过宫墙,借着晚风,一丝不拉地传进太后的耳中。
“娘娘,奴婢不敢,只是皇三子如今是精致的淘气,你看奴婢的胳膊都被皇子咬得稀烂。”
“还敢狡辩,允儿如今不会说话,你欺负他,他自然咬你!”
这个声音不用细想,铁定是婉芸的。
“娘娘,奴婢没有狡辩,奴婢怎么敢欺负皇子,且不说奴婢没有这个心思和胆量,就算有,一屋子的宫女乃妈们也不答应啊!”
“打她!打她!”一个稚嫩的声音划破长空,重重地砸进太后心中。
这个孽障,如今还不到两岁,就能跋扈至此,将来长大,还不成了第二个东安郡王?
太后平淡的脸上,渐次蒙上了阵阵阴郁。
迎春宫的吵闹甚嚣尘上。沉重的板子声,夹杂着宫女凄凉的哀怨,一声一声绝望地抛洒进苍茫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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